失蹤的卻是瑜琴。
祈峻命人點亮燈火,在院子裡仔細搜查,卻一無所得。又找來一干女子詢問。
只有柳媚兒道自己與她一起用過午膳,下午又在船頭看了一會兒,便覺河面上風太大,鬢髮凌亂,便回去叫丫鬟重新梳妝了一番,回來不見瑜琴,還道是她到樓上雅閣去了。
當時比賽正激烈,自己看著熱鬧,就未去尋找。這一路回來後,滿身塵土自去梳洗,哪還顧得旁人。
祈峻聽得皺眉,便相加追問當時時辰,旁邊可還有他人。
柳媚兒回想良久,只道大約是未申之交,周圍應是並無旁人。
祈峻和世子對視一眼,便命耿縣令前來。
耿縣令匆匆趕到,一聽出了如此大事,哪還敢猶豫,連忙叫一眾衙役帶著官兵們去岸上搜查。
清瀾將此事告知了婧怡,轉頭看向林嬤嬤,卻見她顰眉輕輕搖頭。
婧怡更是急道:「怎麼竟出了這種事?船停在離岸不過半里遠,又有侍衛守著,難道白日裡還能生生消失了不成?」自己也算是做主為首之人,失蹤的又是秀女,若真有什麼事可怎麼辦。
清瀾只得安慰她:「如今岸上燈火通明,瑜琴長相又十分美麗出眾,想必總有人見過她。」最好是她私自上岸玩去了,否則……清瀾也不敢想下去。
眾人一夜未眠,卻遍尋不著瑜琴。
眼看著天色大白,耿縣令帶著一個中年壯漢。神色蒼白地進了院子。一會兒便有侍衛來請婧怡出面。
待婧怡到了正廳,見大哥和世子都在此,耿縣令和那壯漢卻跪在地上,臉色灰敗。便道不好。
果然聽那壯漢抱拳道:「在下臨安縣捕頭,人稱齊二,今早有鄉間漁民來稟報。在河面上發現一具年輕女屍,浸泡多時,面目浮腫,只依稀看出容貌極美。發現地點距離龍舟賽點足有二十里遠,也有可能是順流而下。在下聞訊後不敢遲疑,請公主派人前去辨認。」
婧怡頓時大驚失色,猛然站起。「砰」的一聲不小心將茶具碰落桌下。林嬤嬤趕忙上前扶住她,暗暗攥了攥她手心。
婧怡一疼,便回過神來,望向穎親王,沉聲道:「您看如何是好?」說著逕自吩咐林嬤嬤將瑜琴貼身丫鬟叫來。
林嬤嬤讚許的看了她一眼。
祈峻沉吟道:「讓眾秀女一起前去。」轉而看向神色蒼白的世子。「試探一下她們也好。」
李子虞也沒了主意,只是道好。
待清瀾等人乘馬車到了發現地點,下了車,便由侍衛領著去了一旁。遠遠便見瑜琴身邊的丫鬟正抱著躺在地上的女屍嚎啕大哭。
柳媚兒臉色白的嚇人,緊緊抓住清瀾的手,連聲低喃:「那不是瑜琴,一定不是,一定不是……」眼睛裡卻不由蹦出淚來。
清瀾也心下惻然,只覺心中冰涼。抱住了柳媚兒,才覺她全身都在發顫。
林姍姍低著頭嗚嗚啼哭,李萍兒也與她抱在一起,哭聲悲切,瑟瑟發抖。
清瀾取出絹帕,抹了抹眼裡禁不住泛起的淚花。柔聲安慰著柳媚兒,抬眼卻見遠處祈峻和那捕頭正往這處打量。見祈峻皺著眉,眼含探究,心下猛然了悟,不由打了個寒戰。
婧怡坐在馬車裡,也已知丫鬟確認了那女子確實是瑜琴無疑,忍不住低泣起來,拉著林嬤嬤的手:「奶娘,這可如何是好?」不想私下裡林嬤嬤竟是這等尊貴身份。
林嬤嬤愛撫地拍拍婧怡的背,安慰鼓勵道:「怕什麼,這等事,你母妃見識的比之更多,尚夜夜安枕,過得好好的。如今便將明面上的事情交給那穎親王和世子,暗地裡我自會再仔細查查。」
頓了頓,不禁疑惑:「此事甚是突然。又有誰有這個動機和時間去傷害一名秀女?」
祈峻也正在調查這一疑點。
一干女子當時都有人證,證明事發之時不在場,難不成還是瑜琴自己想不開投河自盡了不成?
想著她一路上雖憤世嫉俗,卻也開朗的模樣,實在不像。
只這事無論如何,必須盡快了結。仵作已驗明是窒息斷氣後才入水,頸部有明顯的手掐淤痕,手勁頗大,至少已能將一干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排除在外了。雖然沒有線索,卻也能大約猜測是當時這船上有人暗動的手腳。
第二日,這案子便在世子的插手下快速結了案。穎親王與世子聯名寫了奏折,向金國皇上稟報,該秀女在看龍舟賽時一時不慎,落入水中,待侍衛救起時已然不幸亡故。
棺木停在本地庵堂中,僅留下那丫鬟和幾個侍衛為其下葬。朝廷自會有撫恤,且留待瑜琴家人來,再遷回故里。
同一時間,小院後面樹林處,飛起了幾隻信鴿,各自向不知名的方向飛去。
發生了這一樁命案,眾人皆無心思再在臨安縣逗留。
待商隊一回,便收拾行李匆匆上了船往北而去,只留下耿縣令一家嗟歎不已。
婧怡變得興致缺缺,整日裡不免長吁短歎,無精打采。眾女子也不再見她們隨意出來走動,一時間船上安靜得很。
清瀾也覺心下悲涼感懷,一個花樣年華的女子就這麼不明不白地突然去了,任誰心中都覺淒涼。同是身為女子,更覺命如螻蟻一般。
瑜琴入棺時,眾女子都為她上了一柱香。各自低喃,默默禱告。柳媚兒和李萍兒更不嫌棄,親手為瑜琴重新描眉梳妝。瑜琴愛美,盡人皆知。
只是,柳媚兒倒也罷了,一路與李萍兒相交莫逆。這李萍兒,是不是顯得過於悲憫了些?還有成公公,此事是否跟他有關係?他倆身邊既然都有練家子,那便都難逃嫌疑。
清瀾想到這裡,便不由苦笑,自己身邊還有冷香呢。就是婧怡身邊,也不乏會武之人,若說她已開始排除異己了,倒也說得過去。
如此一想,便突然了悟,怪不得那三個女子最近靠的很近,尤其是李萍兒和林姍姍,近日更親密了起來,想來也是對婧怡有了猜測和提防。
其實,婧怡心中良善,應該還沒有這種狠心。倒是林嬤嬤尚有幾分可能,但當日自己用眼神詢問林嬤嬤,她卻是很肯定的搖了搖頭。即便要動手,想必也該先除去李萍兒才是。
正自沉吟,不知不覺走到了船頭。河面上一陣大風迎面吹來,清瀾的長髮和衣衫都不由向後扯去,襯得清瀾愈發清瘦孤寂,孑然煢立。
「趙小姐,今日船頭風大,你還是回艙房的好。」
清瀾聞言一返身,卻是祈峻站在身後,身姿筆直如桿,絲毫不為大風所動。
「清瀾拜見王爺。」清瀾盈盈行了一禮,卻似大風吹著要往祈峻身上倒去一般。
祈峻皺起了眉,不由伸出手扶住她:「不必多禮,你我有白老這一層淵源,直呼我名字即可。」
清瀾也早已看出他不喜別人喊他王爺,他也從來自稱祈某。只是這眾目睽睽,自己喚他名姓,成何體統?別人聽了也會私下多幾分揣測。未見師傅前還是謹慎些才好,別人給了梯子便乘勢上,也顯得不太矜持。
便笑道:「還是按著規矩來吧。總不能逾越了身份。」
祈峻看著她的笑容,欲言又止。
兩人在船頭默默對視,卻似含情相望一般。
李子虞正好出艙房,見了這一幕不由沉下了臉,遠遠便咳了起來。
清瀾回頭,便不由一笑。
她面容十分精緻耐看,又清麗婉約,眸子清亮水靈,笑起來露出淺淺酒窩,甚是醉人。
兩位男子不由同時神情一滯。
清瀾見狀收住了笑,暗道自己不是愛笑之人,平日應酬笑意也不達眼底,怎這些日子日益放鬆起來?
見世子走進,便向他施禮。
李子虞瞇起眼睛,道:「這麼大風,怎站在船頭?那縣令所說倒也不假,果然像是要起風的樣子。」
清瀾聞言點了點頭,但願這風晚來些才好,只要熬過一周,便能達到對岸了。濕冷的天氣,任誰也不會感覺舒服的。
祈峻指著遠處,道:「你看這種天氣,還有人出沒河面捕魚,甚是危險。」
兩人聞言都舉目遠眺,果見遠處隱隱約約似有扁舟出沒,只是漁船甚小,一個浪頭打來,便往往難尋蹤影,看著那漁舟在風浪中起伏,的確十分驚險。
李子虞便道:「正好離得近,略偏一下船頭便能近前,我等且問問那漁夫可有收穫,咱們多出些銀錢買下,讓他早早回去便是。」他平日裡看著倨傲,心腸卻不錯。
祈峻略一沉吟,便點了點頭,讓侍衛通知掌舵之人。
這水面行走之人都懂些簡單的手勢交流,漁舟上的人遠遠看清了大船上打出的手勢,便漸漸靠了過來。
待栓牢了小船,那捕魚之人便背著個魚簍爬上繩梯,一上了大船,見眼前都是些錦衣貴人,趕忙彎腰鞠躬行禮。
抬起頭來,卻是個黑臉丫頭,正好奇地偷偷看著眾人。
清瀾見狀不由抿嘴一笑,那丫頭頓時眼睛黏在她臉上身上不動了。
李子虞在一旁輕咳了一聲,她方回過神來,憨憨一笑,指了指自己嘴巴,搖了搖頭,竟是個啞巴。
眾人更是心中憐憫,早有侍衛接過魚簍,翻看了一下,倒有幾條活蹦亂跳的黃魚,個頭不算小,便將身上錢袋解下遞給她。(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