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耿夫人果然率眾來請淑安公主於樓船上觀龍舟賽。
婧怡卻未看過這民間的龍舟賽,聽著耿夫人介紹,因這白沙河水面遼闊,鄰縣百姓紛紛擁簇來看,民間花樣也更多,場面更熱鬧些,便動了心。眾女子也紛紛眼睛一亮,企盼地看向淑安公主。
婧怡望向大哥,李子虞早把昨日祈峻的勸誡拋之腦後。一面心憐妹妹一去北崢再無機會回故鄉,一面又想藉機討好佳人,便欣然允諾。
清瀾輕輕皺眉,看賽時人群擁擠,可不要出了什麼事才好,便向身旁冷香使了個眼色。冷香會意退下。
耿夫人見公主願意前往,也是十分欣喜,有了公主在場助陣,自己夫君更會被上司高看一眼,這陞官更是必然的了。
至於安全問題,白沙河畔的百姓都淳樸善良得很,自己夫君在此治理了十年。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尚不敢說,總是真心擁戴夫君便是,鄉下百姓其實最怕官兵,從不敢鬧事,只要能勉強餬口便好。
耿夫人正自沉吟,卻聽一旁一位似嬌蘭清麗的女子含笑提問:「清瀾與公主等人都是自幼長於京城,但不知這當地的龍舟賽有何典故,又有何特色?」聲音婉轉輕柔,不經意間入人心脾。
耿夫人心中暗歎,更是將此地龍舟賽的詳情向眾人一一道來。
這六月季風前祭龍神賽龍舟的習俗是自古有之,耿夫人只約莫知道傳了有幾個朝代了。只這花樣卻是近十年自己夫君在任時,請教民間教習。與之一同添置出來的,因此每年臨安縣的龍舟賽總是格外熱鬧,漸漸成了附近幾個縣的中心,商人也聞風擁簇而來尋找商機。
清瀾聽著暗自點頭。照此說來,這耿縣令倒還真是為百姓做了不少實事,只這龍舟一項。卻是捨小錢獲大利,難怪說起臨安縣,便是人盡皆知的富饒安定。
巳時一到,耿夫人便請公主等人一起上船。
一眾侍衛官兵開道,眾人緩行不多時,馬車便到了岸邊。
一下馬車,卻見百姓退開足足有十丈遠。官兵秩序井然守衛著,清瀾不由暗暗點頭。
遙遙望向樓船,果然十分高大,雖比不上京裡官船精緻巍峨,卻也不乏氣勢。
走進前。便見祈峻率眾迎接,表情十分端肅。清瀾不由替他感歎,這執掌一方的大員,派來護著她們一干女子遊玩,想必心中也是無奈的緊。
淑安公主有禮地向他們頷首致意,與為首郡官交談了幾句,又特地稱讚了耿縣令。見眾官欣羨,耿則勳喜上眉梢,婧怡暗暗點頭。逕自與伴隨女子上了樓船,登上最高處。
放眼望去,果是茫茫江面,水闊寂寥,不見邊際。幾許綵帶紅綢橫亙期間,卻似細小隱約難見。暗道白沙河果然是金國境內第一大河。區區人力辛苦多日,卻不過天地間一渺微塵。
此時正是龍舟賽最熱鬧之時,婧怡且命一干女子不得離開樓船,便讓她們自由看景,自己與清瀾、林嬤嬤進了最好的雅閣中。
今日清瀾好生打扮了一番,連日陪婧怡坐在馬車中,到底憊懶許多。召喚沁雪和水蘭前來,又不是十分方便。一眾女婢盡皆被安排在後面幾輛車上。祈峻來後,又將她們重新安排,捨掉了幾輛馬車,廂內便更顯擁擠,實是比她們這些小姐難過許多。
因此清瀾無事也不召喚她們,只是午間和晚上任由她們陪伴服侍。沁雪瘦了不少,水蘭卻還好。今日水蘭為清瀾換上了一襲淺白鑲紫紗花長裙,看著十分淡雅,只刻意比婧怡略遜一分。
梳頭的時候,水蘭悄悄告訴自家小姐,與自己同車的小芬似是個練家子。
清瀾當時便上了心,讓她詳細道來。
小芬是李萍兒的貼身丫鬟,聽聞是宮裡賞賜下來,因著祈峻一番無意間地調動,幾個小丫鬟才同車相熟了起來。
原來沁雪終日病懨懨有些暈車,躺在車廂裡時無意中發現,小芬手腕腳踝略顯粗大,手上食指、中指,以及虎口處留有薄繭。
一般人發現了也不在意,只道是做活留下的。沁雪卻是和秋桂同住一屋,平日裡梳洗時也聽她訴苦自己長年練武,手腳有幾處與常人不同,怎麼塗抹藥膏或是面脂護養,最終還留有一層薄繭。
乍然想起,便留了心,果見她身體比旁人好些,雖也常故作睏倦狀,但面色卻是極好。行路間腳步既穩又輕,搬行李時單手便能提起,口中叫著重面上卻不見絲毫難色。
清瀾聞言若有所思,想著要不要提醒林嬤嬤一聲。
正自沉吟,卻不防被婧怡推了一把。
「快看,鴨子入水了!」婧怡睜大了眼睛,滿臉新奇。
清瀾便往外望去。
才驚覺龍舟賽正到了**之時。外面人聲鼎沸,十里長堤,觀者如潮。眾人舞著獅子,揮著彩旗,踩著旱船,敲鑼打鼓,彙集江面,聲勢浩大,場面十分壯闊。
上百隻龍舟在鑼鼓聲、吶喊聲、號子聲、助威聲中,爭先恐後,破浪向前。選手跪在船板上奮力划槳擊水,聲潮陣陣,群情激昂。
如此喧鬧情形,也虧得自己能夠出神,清瀾不由吐了吐舌。身側林嬤嬤卻睇了她一眼,斂眉低目不語。
聽著樓船上侍衛的助威吶喊聲和眾女子情不自禁的尖叫聲,清瀾也不由起了興致。
這龍舟賽最引人注目的是搶鴨子。數只龍船在一地集中後,但見放鴨船上飛起一隻鴨子鑽人水中。各條船如箭離弦,競相追逐,時而形成包圍圈,時而各自為戰,單獨行動。
之前聽耿夫人介紹過,這卻是臨安縣龍舟賽的一大特色。搶鴨子不是件容易事。在放鴨子以前,得先將鴨子頭上的羽毛拔掉,撒上鹽巴,鴨子被蜇痛,入水後便一頭扎入水中潛游,增加了搶鴨子的難度。
只見眾人齊躍入水,幾分鐘後有人將鴨子抓在手中,鑽出水面,舉過頭項,岸上頓時一片歡呼聲。河岸上立時放起了鞭炮聲,舞獅子的更將一顆繡球高高拋起,跳上花架子順利接下,眾人又是一陣歡呼聲。
那搶到鴨子的人上了岸,便有人為他披紅戴花,托住他將之高高拋起。那漢子滿臉喜色,最後在耿縣令處領得了不少賞錢。
婧怡看得嘖嘖讚歎:「這臨安縣確實值得一留,民間歡慶到底比皇家熱鬧自在幾分。」眼底不由流露出一種嚮往之色。
清瀾也點頭讚歎,能看到這番熱鬧,還真是不枉此行。
便聽婧怡吩咐一旁林嬤嬤,賞下銀子給那搶鴨之人,清瀾不由笑道:「那人一家怕是要將這銀子供起來了。」
果見一個侍衛換上小船,待到岸邊,跟耿縣令嘀咕了幾句。耿縣令面色大喜,重新將那人召喚而來,舉手示意眾人安靜下來,朗聲道:「今日臨安縣大幸,得遇淑安公主大駕光臨此處,公主見臨安縣富庶有餘,百姓淳樸向善,更贊龍舟賽事為臨安一大盛景,特賜下銀兩嘉獎今日獲得頭彩之人。」便召喚那漢子,「還不上前來領賞賜。」
那漢子早大喜過望,驚得站不住了,聞言撲地叩拜,激動地雙目流淚,欣喜若狂,大叫:「多謝公主賞!」兀自磕頭不已。
岸上和河面船上的百姓,也紛紛跪下來,向淑安公主所在樓船磕頭,高呼:「公主千歲,千千歲!」
一時間白沙河遠近盡聞稱頌聲。
婧怡不由有些激動,戴上帷帽,走出船頭,向眾人揮手致意。此舉更是令民情激動,歡呼聲響徹雲霄。
清瀾不由感歎,身處高位便能獲得無上尊榮,不知此時婧怡還是否像之前那樣欣羨民間生活。
低頭望去,卻見樓下一女子正看著婧怡的背影,神情莫名癡然,卻是李萍兒。不由暗暗皺眉。
轉頭見林嬤嬤也正往下方打量,便笑道:「清瀾偶然有一發現,不知嬤嬤可有時間聽清瀾細細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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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難得的盛會要一直延續到晚上,聽說到時候沿岸點燃火把,遠遠望去卻似江面一片紅光,與天上繁星交相輝映,端的是璀璨無比。
婧怡白日裡大為風光了一把,卻是心滿意足,想著天色已晚,便不再逗留。派人辭別了耿夫人並致謝,今日她前前後後奔波安排,又親自帶人準備了豐盛的午膳,十分慇勤。耿夫人自然連道不敢。
婧怡便下令由護衛妥善護著眾人,與清瀾等人回了別院。
世子隨身相護,沿途猶自得不已,為妹妹安排了如此盛宴,想必佳人心中也定感念自己。回了院子,正待去妹妹處,卻見清瀾站在門外,與祈峻談得甚是專心,絲毫不曾發現自己正向這邊走來,不由皺起了眉。
清瀾正與祈峻商量今日之事,總覺今日一切都太過順利,有些不安,似是遺漏了什麼。見祈峻走過,一種怪異感突生,便問他回來時是否清點了所有人員。
祈峻最後回來,正是看著公主回院,一干人也不敢再逗留。走時樓船上空無一人,才放心而回。見清瀾一問,便不由臉色沉了下來。
今日眾人皆看顧著公主,以防萬一。其他人等卻不曾留意,若是……
恰在此時,一個丫鬟慌慌張張地跑來,卻說自己找不到小姐了,三人聽聞皆面色凝重。(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