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瀾住進了信王府怡心小院近旁,算是眾多隨行女子中住的離婧怡最近的一處居所。
旁的女子雖早知兩人格外親近,還是有人紅了眼。也不知李萍兒私下裡說了什麼,立時就幾個女子便眼神有異,不肯再與清瀾親近。
清瀾不由暗自感歎,這還沒有上路呢,就開始拉幫結派地爭著親近婧怡,還不是為了將來到了北崢好先一步得見新皇。
婧怡也是心中有數,面上卻笑得愈發和氣,倒是有了幾分信王妃的深沉模樣。
掐指算著還有三天要大辦喜事了,果然信王妃就把清瀾喊了去。
兩人多有往來,如今彼此間已經頗為熟悉。不管是白老頭的緣故也好,是婧怡結拜姊妹的緣故也好,總還是王妃欣賞清瀾的為人處事和聰慧通透的個性。見了面也不再客氣寒暄,單刀直入道:「這住進王府的幾日,感覺像在刀光劍影下過活吧?」
清瀾無奈頷首道:「確實大開眼界,王府果真是個是非之地。以前單單跟著婧怡的時候倒不覺得。想是王妃將婧怡保護的極好。」只住了幾日,不僅有隨嫁女子前來挑撥,竟還有王府裡的側妃、小妾不時在府中偶遇。清瀾算是不愛出門瞎逛的,還能接連巧逢幾對人馬,真不知自己身上有什麼令她們好奇之處。
信王妃詭秘一笑:「這段日子本妃放開了禁制,婧怡那邊也是不勝其擾,如今反是盼著早日脫離這是非之地。」說著神色不禁有些黯然。隨即笑笑,「跟你說話,倒比旁人輕鬆些,本妃也不用掩飾自己想法。」
說著不由撫了撫自己腰間的玉珮。不知想到了什麼笑著瞇了眼,乍看起來神情有些眼熟:「子虞在府裡放言自己已經心有所屬,雖未透露此女身份。眾人總是多有揣測。這不看你一進府,世子便來拜訪與你,便有些好奇嗎?」
清瀾恍然大悟,怪不得總有人用探究的眼神打量她,原來全是世子惹來的桃花債。王妃卻管都不管,想來也是她放任導致的後果。這母子兩個,果真是一對大小狐狸。
「您將清瀾推到台前。不知用意為何?」清瀾無奈道。
信王妃正色道:「早知瞞不過你。打開天窗說亮話也好。一則子虞可借此一路光明正大的護著你,你也可省卻不少是非。算是本妃助你一把,當然你若有意,能順利回來成為世子內助,本妃實是樂見其成。」眼神難得露出了對清瀾的欣賞滿意之色。
繼續道:「再者。這北行路上不會太平。除了你大伯父和子虞隨行外,太后也插了一腳,派了心腹成公公前往。他是由周公公一手提拔起來的,拜了那老閹貨做乾兒子,心思細膩,手段毒辣。我實在放心不下,就怕他到時候使了什麼陰狠手段對付婧怡。若是可能,我希望你能藉機除掉他,最好是在到達北崢之前。有他和李萍兒聯手搞風搞雨。你也未必能達成心中所想。」語氣一下變得狠厲起來。
清瀾心中一凜,是讓她暗中下手嗎?
「此行,婧怡身邊的女婢除玲瓏外都會些武藝,另外我還派了一暗衛隨行。冷香可為你直接聯繫暗衛領隊,你盡可將事情托付給他們。此事子虞也知曉,我本來已經囑咐過他。卻不知怎麼想起了你,直覺你似乎更可能成功。本妃能有今天,便是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覺。此事如今便只有你和子虞知曉。」
清瀾見王妃雙眼湛湛盯著她,不由苦笑了一聲:「承蒙王妃看得起清瀾,即便我不下手,也絕對不會透露半分。」
王妃聞言歎了一口氣:「如今你手軟,遇事便會知道厲害了。本妃也不是生來便殺伐果決的。」
沉吟半響,又軟下口氣,道:「等到了北崢,你若依了承諾不願入宮,且還願助婧怡一臂之力的話,勸著婧怡些。男人總是朝秦暮楚,見異思遷之輩,不可用情過甚。即便用了情,也要保持著幾分清醒,該掌握的權利萬不可讓了別人去,也不可與皇上紅臉鬧彆扭,否則只會便宜了他人。勸著婧怡只要守著後位和子嗣即可。」神色間竟是有幾分惆悵。
清瀾聞言心下一陣黯然,輕聲應下。
早聞信王夫婦暗中有隙,想不到強勢能幹如王妃,還有如此無奈之事。想起前日遇到的那弱柳扶風般的嬌柔女子,信王應是嫌王妃失了柔軟吧。
可歎她一手撐起了信王府,才貌兼備,卻留不住信王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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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六一早,宮裡便來了人。皇后娘娘鳳輦隨後駕臨。信王府立時被金鑾衛團團圍了起來,防守的十分嚴密。
婧怡早早地起床沐浴,由眾人將重重禮服一層層穿好,一連穿了十幾件,便不由得歎氣,一眾宮女隨侍嚇得跪倒於地。
清瀾剛巧被青楚帶著通過層層守衛進到屋裡,見婧怡坐在鏡台前瞪著眾人,不由撲哧一笑。
逕自上前拉起她,替她整理衣物。這霞帔確實複雜之極,清瀾弄了半天也沒明白,只得道:「快讓人起來給你收拾吧,待會兒你母妃和皇后娘娘都要來了。近日外面大街小巷都熱鬧得緊。皇上下旨歡慶三日,通宵達旦,還不是都指著你的大婚之喜?」
婧怡一把扯住清瀾,滿臉憂慮:「我心中實在慌得很,昨晚一夜都沒睡著。」
清瀾笑笑安慰她:「哪個新嫁娘不是如此?我清雅堂姐當日也是這般。」又附耳壓低聲音道,「何況你又不是當晚圓房,這一路上最快也要走上三個月。你這麼急做什麼?」一臉壞笑。
婧怡立時羞紅了臉:「我才不是……」察覺不妥,便閉口瞪清瀾,卻把剛才那點擔心丟到了九霄雲外。
一眾侍女這才戰戰兢兢地站起來,為未來的北崢皇后妝扮。
清瀾看著鏡台前美麗嬌艷的婧怡,想到外面的傳言,不由皺起了眉。
婧怡出嫁身份極為特殊,原本按照輩分,皇后正是可以為婧怡祈福之人。可婧怡嫁過去便是一國皇后,與她可以平起平坐。
太后倒是個適當人選,可傳聞她重病難起,恐沖了喜氣。如此一來,不知皇家可能選出合適之人。
果然過了一柱香工夫,皇后娘娘、信王妃還有一位老婦人一同進了房裡。
眾人忙跪下一一行禮問候。
皇后娘娘拉了婧怡的手笑道:「快看看,這一妝扮本宮都差點認不出來了,可比你母妃當年都嬌艷了三分。」隨即便讓林姑姑取了一對龍鳳玉珮來,放進婧怡手裡,「這外頭的賞賜是給眾人看的,這對玉珮才是本宮與皇上的心意。這還是當年我與皇上大婚時,皇上特意命人尋來雕琢的,正有著風雨同舟,與子偕老之意。」
皇后笑意盈盈,顯得一派真誠。此時這寓意正是合了婧怡心意。
婧怡欣然收下,眼睛裡都透著喜意。
清瀾與信王妃不由對視了一眼,暗自歎氣。
「這是宮裡頭的常太妃,福德深厚,長年在深宮靜養,是皇上特意為你請來的全福之人。」皇后笑著退到一邊,請出了這位面相清瘦,眼神卻透著平和睿智的老婦。
清瀾瞧著皇后娘娘的態度十分恭謹,但不知這常太妃是何來頭。
信王妃笑著扶住常太妃:「怎驚動了您老人家?婧怡這次可是大沾了你的福氣了。」
常太妃一臉慈祥笑意:「這可是難得的喜事,也是先帝由衷所盼,能替皇上走一遭,是本太妃的本分。」語氣竟是大得很。
清瀾站在角落裡暗自嘖嘖稱奇,卻見皇后娘娘有意無意的笑睇了她一眼,趕忙低頭斂目。
婧怡乖乖的坐在鏡台前任由常太妃為她開了臉,描眉上妝。
常太妃拿起梳子,口中唸唸有詞:「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兒孫滿地……」。
房中一片寧靜,只有老太妃的喃喃著吉祥話,襯著外面響徹京城連綿不絕的鞭炮聲,一時竟似佛堂裡禱祝一般神聖虔誠。
信王妃在一旁聽著,不由已是淚流滿面。青楚擔憂地遞上絹帕,只見王妃擺了擺手,一會兒便止住了淚。
常太妃笑著看了信王妃一眼,逕自端了一碗紅糖百合紅棗蓮子湯圓羹過來,遞給婧怡服用,笑道:「淑安公主看著便是福澤深厚綿延之人,姿容殊麗端莊,自有一股雍容典雅的大氣。王妃自可放心。」
信王妃深深一禮:「承您吉言。」
常太妃點了點頭,便看向皇后娘娘,兩人帶著侍從一起退了出去,給母女二人留下話別的時間。
清瀾頓了頓,也跟著退了出去。
一出門,卻聽見外頭鑼鼓喧天,似滿城百姓都在歡慶這場舉世婚宴,端的是喧鬧非凡。只這信王府如同與世隔絕一般,清靜異常。
心中不由暗歎,難怪婧怡彷徨不安,這以後過的便是這種人前風光,人後苦樂自知的日子。婧怡不過年前剛剛及笄,怎不會對往後生活充滿了憧憬?
想著輪到自己及笄怕是在路上了,還不知到時候有沒有這個條件舉辦儀式。不由撫了撫腕間的珠鏈,他提前給自己送了及笄禮,怕的就是趕不及吧。(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