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新婚夫婦便攜手來敬茶。
老夫人端坐在首位上,笑盈盈地接過了孫媳婦遞過來的茶盞,眉眼彎彎,上下打量了雪凝,連聲道好。
一旁的於媽媽滿面笑容,雙手托著個錦匣走上前來給少夫人行禮。老夫人打開匣子,拉過雪凝的手,將一塊玉珮慎重地放進她手裡,輕輕握了一握。
雪凝難得羞紅了臉,低聲拜謝。暗地裡略一低頭細看,卻是一塊錦鯉送子的通靈寶玉,想著其中明顯的含義,更是連耳朵都紅透了。
轉而又跟著言琦一起敬過了公公婆婆以及董氏,和一干族中長輩。眾人都給了見面禮,倒是循著常例,也不出格。
接著便是族裡一干小輩給新婚夫婦見禮。
輪到清瀾時,她暗自打量大嫂。只見她略施薄粉,也難掩雙頰嬌紅,眉毛仍是英氣地上揚,眼睛深處卻是一片瀲灩嫵媚,再看看大哥也是精神奕奕,不時溫柔地睇雪凝一眼,就為他們開心,嘴角便止不住地彎起來,衝著兩人眨眨眼睛。
雪凝被清瀾暗地裡打趣,不由輕輕瞪了她一眼,只是眼神實在溫柔得很。大哥則是不好意思地笑笑,隨即想起了這場合,又繃著臉故作嚴肅。
因著兩人不住在府裡,趙容誠隨即帶他們去宗祠祭拜了祖宗,趙家族長的嫡長子娶妻乃是一件大事,總要稟明了歷代列祖列宗,將雪凝之名上了族譜,才算正式定下名分。
兩人今日要留在府裡用膳。趙言琦便被父親帶去了書房議事,雪凝則被清瀾拉到了自己閨房稍事休息。
雪凝倒還是首次進清瀾房間,一進屋,便嘖嘖感歎:「我未出閣前。便老被母妃念叨,說女子閨房裡卻到處掛著刀劍,不成體統。想不到妹妹的房裡看著倒像極了出世之人的居所。」突然想起不妥。便閉了嘴。
清瀾無所謂地笑笑:「這倒是與婧怡的說法一樣。」隨即又調皮道,「真是好生為難,該叫你姐姐還是大嫂啊?」卻是打趣她最終還是嫁給了自己大哥。
雪凝俏臉一紅:「壞丫頭!自然該怎麼叫還是怎麼叫。」停了一停,又道,「我能如願以償,還要多虧了你。你大哥與我提起過,我心裡自然有數。」
清瀾一愣。忙道:「這是皇上做的媒,又是毅王爺首肯的。你與大哥可是天定良緣,與我可無半分關係。」
雪凝笑著點了點她額頭:「你這個鬼靈精!那日元宵燈會直直地詢問於我,好生無禮,只怕那時就在替你大哥打主意了吧?真真是被你個小丫頭算計了一場。看以後哪個敢娶你?」想著又感歎,「這次你跟婧怡結拜而行,看來是要把我獨個兒丟在這裡了。」
清瀾聞言也不由沉默,兩人都傷感了起來。
所幸都是開朗之人,不一會兒話題又轉到了別處。
第三日新婚夫婦歸寧,毅王妃見雪凝一臉難得的嬌態,也就放下了心,對這樁婚事極為滿意。女婿獨自開府當家做主,以後還不是由自己女兒說了算。再說看著趙言琦對雪凝關懷備至。似也是個長情之人。
晚上便給夫君吹枕頭風,讓他想法子把女婿的官位提上一提。
毅王爺被揪了鬍子,不得已無奈開口:「此事須緩些時日。你看最近成王那小崽子上竄下跳,這時候女婿升了官,還不被他和皇侄夾在中間?只怕連我也跟著為難。」
王妃想著倒也是,便忍不住疑道:「我瞧著太后也真是奇怪。沒得偏心偏成這樣的。鬧得滿朝文武跟著不太平。」
毅王聞言便哼了一聲,又嘿嘿直笑。
王妃覺著古怪,便猜裡面別有內情,揪著他非要弄個明白。
毅王爺這次卻閉緊了嘴巴,怎麼威逼利誘也不說。王妃鬧了個沒趣,便沒好氣翻身睡下。
毅王爺暗自搖頭,歎了口氣,過了好一會兒,聽見妻子沉沉的呼吸聲,便安心躺下,喃喃道著「女子難養也」。結果被窩裡又被狠狠踢了一腳,這才閉口吹熄了燈睡下。
自從大哥搬了出府後,清瀾便覺得府裡冷清了許多。雖然也能不時去郡馬府探望雪凝和大哥,但見他們二人新婚蜜裡調著油,終不好總去打攪。
心目中唯一親近之人過得很好,清瀾也放下了心,便將精力放在了北崢之行的準備上。
宮裡派了人來,在信王府教她們北崢皇室禮儀和歷史掌故,清瀾才見到了久不外出的婧怡。兩人見了面也是感歎不已,世事無常。誰想金蘭姐妹三人,一個總想仗劍行俠的安分待在了禮教最嚴的京城,兩個平日裡足不出戶嚴守規矩的人最終竟會離開金國,結伴而行。
一干前去北崢的女子中,有兩名是秀女,卻是選秀那日被篩了下來,卻一直不曾回家,反而滯留在宮中被教導著琴棋書畫。
事到如今,倒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了,想必當日皇上就已經打好了主意,才會提前徵選秀女,否則聯姻之事怕是沒有這麼順利,那舒晴晴,也就是現在的德妃,便是個強勁對手。
太后和成王此次輸就輸在措手不及上,當然一時沒有合適的人選也令他們焦頭爛額。
清瀾暗暗感歎皇家果然是最波瀾詭譎的地方。
聽說德妃就一直被皇上冷落著,倒是陳才人如今已升到了良媛,蔣雲雯也時常能受到皇上召見。
其實當今皇上並不是好色之人,單單看宮裡的嬪妃數目,便是本朝歷代中最少的,無怪乎他要廣選秀女之事,當時並未引起成王一黨的警惕。
另有兩個,一個是柳長史家的長女,柳媚兒,另一個卻是熟人,竟是御花園中一支曲舞引起眾人驚歎的李萍兒。
清瀾當下就皺起了眉,皇上最終還是讓太后插了一腳嗎?成王把自己的女兒送進來,只怕是不懷好意。還有,這人選也多了些吧?不過,如此一來,選擇一多,自己倒愈發安全了。
這北崢的禮儀著實比金國簡練許多,一眾聰慧女子不久便學會掌握了,彼此間也漸漸熟悉起來。都是要結伴長途跋涉的,共同的話題也不少。其中圍繞著北崢新皇,更是多有議論揣測之言。
清瀾便為婧怡憂慮起來,人還沒嫁過去,便有這麼多打自己夫君主意的人。這還是明面上的,誰知到了北崢還會遭遇什麼厲害角色。皇上只顧著全盤政局,哪會管是誰勾住了新皇的心。
端不知這送嫁之人是誰。到時候天高皇帝遠,這送嫁之人可是個關鍵。
時間便在清瀾等人學習中匆匆而過,一晃眼,便要過年了。
趙容嚴果然帶著言揚趕在年前趕到。逕自將言揚丟下,便急匆匆去宮裡向皇上稟報南行事宜。此次雖因私事耽擱了一些時間,倒也有意外收穫。
清瀾見言揚此番回來,人瘦了一大圈,精神看著也有些萎靡,知是受到了大驚嚇。
言揚還來不及稍事休息,便被趙容誠帶進了福馨堂訓誡,不知此次會受什麼懲罰。
清瀾轉身正要回去,卻看到清妍站在那裡怔怔出神,臉上透著失望,眼神有些灰暗茫然,便暗自歎了一口氣。
自家親哥哥為了妹妹的心願,差點丟了半條命,這清妍倒不心疼,看著還一副大失所望的模樣。
雖說自掃門前雪,跟清妍又從來說不到一塊兒去,清瀾還是為言揚不值,走過時不由提醒道:「二哥身體看起來虛得緊,還得好好調養才是。我那裡正好有些白神醫留下的補方,妹妹可要我送來?」
清妍聞言回過神來,卻是冷哼了一聲,扭頭就走。
清瀾早知會被丟個白眼,只是沒想到她當真問都不問一聲,好歹也該留在這裡等候著親哥哥出來。便暗暗搖頭,逕自吩咐了沁雪回去取了方子和補丸,交給二哥院裡的小廝。
雖然劉氏不仁,可二哥卻從未虧待嘲弄過自己和大哥。清瀾猶記得自己當日大病之時,二哥雖未露面,卻也派丫鬟送過人參。
為富不可不仁,為人不可不善。
二哥事後派人來道謝。清瀾知他只是被禁足後,也長吁了一口氣。二哥其實能幹得很,只是志不在讀書罷了。
趙言琦得知言揚回來,隔日也去看望他,還帶上了厲先生。也不知三人在房裡說了些什麼,言揚的精神卻一天天漸漸恢復了過來。
過了年,清瀾更加忙碌,上午去信王府學習,下午則讀書練字兼刺繡,北崢的文字與金國略有差異,既是要好好適應,就不能在小節上馬虎。晚上則在臨睡前再讀兩個時辰醫書。師傅給的醫書她早爛熟於心,只是每日複習一遍,倒要不了多少時間。
只這蝶戲牡丹圖,卻是她贈給婧怡的一片心意。已經繡好了大半,眼看再過一兩個月就能完成了。
這幅圖清瀾用了湘繡手法,百花爭艷奪芳,其中卻只有一朵牡丹殊異其間,清艷高貴氣質出眾,壓得群芳低頭,唯有一隻紫蝶嬉繞花芯,兩者相映成趣。
相必婧怡會明白她的心意,來日即便兩人有些許矛盾,婧怡看著這圖,也該回想起她的心意,不會輕易受他人挑撥。(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