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瀾一路上都在思索皇后娘娘的話。此事或許對皇上對她都有利,不過堂堂皇后怎會如此輕易表露。其中定有自己未想明白的地方。
直至到了趙府門前,沁雪扶著她下馬車。外面冷風一吹,清瀾不由靈光一閃,脫口驚呼:「是太子!」把沁雪嚇了一跳,忙向四周看了一眼。好在小巷清靜,並無路人。即便如此,仍是謹慎地扯了小姐衣袖一下。如今趙府身處浪尖,小姐多次感歎過,沁雪自然也能明白一二。
清瀾眉頭皺了皺,緩步踏進趙府。
太子是皇后娘娘的命根,也是將來的依靠。算著年紀,太子今年也有十三了,最多再過兩年就要大婚,皇后勢必在考慮太子妃人選。
毅王爺勢強,倒是個不錯的選擇。可惜他只有一女,而雪凝郡主相對年紀太大了些。況且皇上未必會同意,只恐太子會走了先皇老路,雪凝會成為另一個太后。但如此勢力棄之不用,卻是大大可惜,未必就沒有旁人在打主意。據清瀾所知,恰好就有幾個皇子年齡適當又未定下正妃的。若真如此,那清瀾此舉的確不著痕跡的幫了她一個大忙。
趙家人一向只忠於皇上,不偏不倚。即便輔佐如今皇上即位,也是奉了先皇遺詔。只要太子之位不動搖,便可不用擔心趙府一系所代表的忠君勢力。
清瀾不由暗歎,皇后的算盤可真是打得叮噹響。宮裡之人哪個不是一轉念便有四五個主意的人。還是遠離是非才是。
回府清瀾便去福馨堂將經過稟告給祖母。祖母聞言便笑:「你這主意看來倒是正入下懷,想必皇后娘娘笑逐顏開了?」
清瀾抿嘴淺笑:「祖母又打趣瀾兒。皇后娘娘展露笑容必不是因為瀾兒,只怕考慮得更多更深遠。瀾兒思忖良久方只能揣摩一二。」
「你倒是謙虛得緊。」祖母道,「我聽說了言琦另開府的打算,想必也是你出的主意吧。你怎知何氏必定能懷上?」
「祖母!」清瀾俏臉羞紅,「你怎麼跟孫女兒說起這些來?大哥的決定可是他自己下的。母親溫和寬厚。自然會有善報。瀾兒可不知曉別的。」
祖母含笑道:「哦?我可聽說你給何氏開了補方。你的本事祖母心裡還是有數的。依我看,你也得給你父親補上一補。」臉色肅然道,「劉氏未必沒對你父親動手腳。你若能確認。那自然再好不過。」
清瀾不由一愣,怎麼會?劉氏不是對父親有情嗎?
祖母猜出清瀾所想,冷笑道:「我不是沒有暗中替你父親安排過通房。只是都沒有消息,也未被劉氏所知,便將人暗自打發了,算是保下了她們的命。」
清瀾驚訝之極。
祖母繼續道:「你父親自然不會有異議。我自己教出來的兒子,我心裡清楚。自從坐上族長之位。他便被耳提面命以家族後嗣為重。他從不會違背我的意思。」
這,算不算父親的悲哀之處?清瀾鄙夷之餘又難免有些同情,又慶幸大哥不用也不會走上這條路。
便道:「雖然我尚無行醫資格,不過診一下脈還是無妨。改日待父親睡著之後再讓瀾兒看上一看吧。」
祖母讚許道:「你倒是為父親保全了顏面。」
清瀾聞言苦笑,不過是省得兩相尷尬罷了。
三日後。清瀾便照何氏所請,給趙容誠把了脈。看著繼母羞紅了臉,卻難掩期盼的表情,清瀾微微歎口氣,搖了搖頭,表示一無所獲。
何氏略有些失望,倒也勉強笑道:「也好,你父親身體無礙,我也放下了心。」
待清瀾出門時。才突然想起提醒何氏:「母親不妨在找找看,或許父親身上有什麼日日攜帶的物件能夠避子,尤其是聞著有味兒的。」
何氏眼睛一亮,連聲稱是,送了清瀾出門便自回屋忙去了。
清瀾搖頭為何氏歎息,女子沒有子嗣。終是在世間舉步維艱。即便在前世再灑脫的女子也會為此糾結於心。這不要和不能終是兩回事。何況如今是在對女子束縛頗多的金國。
第二日,看著何氏一臉無精打采強作歡顏,清瀾也知她並無所獲。祖母知曉後也不再過問。想著也許趙容誠年紀大了,子嗣自然比旁人不易些。
大哥這幾日顯得頗為忙碌。北崢使臣來訪,為的又是淑敏公主之事,總要前前後後將事情做個交代。整日裡下朝之後便往驛館跑,晚膳過後又要查閱北崢歷史地理人文,不時地向一些大儒求教。倒是厲先生曾廣游列國,給了自己這個得意門生不少中肯的建議。
厲先生如今也已經離開趙府,棲身信王府做幕僚。有人暗裡傳他其實也是皇上智囊,皇上對他頗為倚重云云,不過並無實據罷了。
趙言琦這麼一忙,便將自己心頭事拋之腦後,大有男子應以事業為重的趨勢。
只是這日回來,竟顯得鬱鬱不樂,悶聲用過晚膳便要離去。清瀾委實不放心,便借口身體不適與大哥一同離開了福馨堂。
看大哥一副勉力歡笑的模樣,著實令人擔心,想必祖母和父親等人都看在眼裡,只是人多嘴雜,一時不好相詢罷了。
「大哥,到底出了什麼事?」清瀾追問道。
趙言琦聞言苦笑:「終是瞞不過你。」隨即又想起什麼,歎了口氣道,「今日下朝後,我正往外走,毅王爺叫住了我,將我喊至一邊,訓了我一頓。」
清瀾一驚,心道這毅王爺果然霸道得很,這朝廷命官也是想訓就訓,一點顏面也不顧及。便問:「他都說了些什麼?」
趙言琦更顯沮喪,半響方道:「他說,古人言鯤鵬直上九萬里。乃己之力。他卻認為憑風好借力,青雲直上自不在話下。問我以為如何?」
清瀾沒想到武力過人的毅王爺問起話來竟也咬文嚼字,不過話裡透著的意思可不是很好聽,便也好奇:「大哥是怎樣回答的?」
趙言琦想著當時情景。不由脹紅了臉,卻顧左右而言他:「當時周圍還有幾個同僚未走,恰在邊上。聽著毅王爺聲音洪亮之極,似也在暗中關注取笑於我。」
「大哥!你倒是說與我聽啊。」清瀾暗罵著毅王爺果然不厚道,說不定還是故意的。
趙言琦似有些慚愧,道:「我道『下官非鯤鵬,不知鯤鵬之志。』見他一直以勢壓人,不覺又氣憤答道『下官只聞螞蟻搬象之舉,且深以為戒。』」
清瀾不由暗自好笑。點點頭,大哥回答倒是不失氣節,但不知毅王爺作何想。便一再追問大哥。
趙言琦最後實在被逼無奈,方托盤而出:「毅王爺當時先一愣,然後則哈哈大笑。罵道『好一個小螞蟻!』便拂袖離去。我便聽到身邊有人竊笑。」臉色紅得似能滴出血來。
清瀾實在忍不住,不由也「撲哧」一笑,便再難掩笑容,見大哥快要惱羞成怒,方略略止住道:「人說毅王爺行事恣意無度,我看他腦子清醒靈活得很。他既然考問於你,想必皇上已經跟他提過你和雪凝郡主之事。接下來端看他如何行事了。我們再湊上去反而會落個攀附的名聲。」說著便瞅向大哥。有些男子虛榮的很,可受不了這個。怕是明日這事兒就要傳開了。
趙言琦不由黯然地歎了口氣:「我看王爺對我似很不滿意,否則也不會尋機取笑於我。讓我丟個大醜。我怕是今生無緣再見佳人了。」神色竟有些哀戚。
清瀾也默然。若說毅王爺是在考驗大哥,怎能不給未來的女婿留下顏面。可若說毅王爺是存心讓他丟醜,倒也無須如此大動干戈,把自己也扯進來,當場留給眾人一個張揚恣意的不良印象。真不知這毅王爺有什麼打算。
這廂毅王爺回了王府,還自個兒在得意。衣袍一脫,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猶不時嘿嘿直笑。卻被遠道而來的王妃一肘子捶醒:「你半夜還發什麼病啊?我在馬車上連著顛簸了幾日都不曾睡好,好容易到了家,你還不讓我睡個安穩覺?」一臉沒好氣。
毅王爺咕嚕翻了個身,滿是賠笑:「琳兒乖,都是為夫不是。你且好好歇息。」竟是個懼內的。說著卻不由又嘿嘿笑了幾聲。
王妃無奈,乾脆坐起身來,接過夫君遞來的靠枕倚在身後,理順了落下的鬢髮,道:「說吧。今天你不抖露顯擺一下,我看是別想睡著了。」
毅王爺方老老實實將事情說了一遍。說到皇上竟為雪凝做媒,頗不以為然的聳聳肩:「這小子心裡打什麼主意,老子我會不知道?平日裝糊塗裝慣了,他還真以為我是個傻的?我琢磨著那探花八成不是個好東西,便自個兒去考問了一番。倒是個有趣的。」說著又添油加醋一陣吹噓。
王妃聽完,狠狠一擰他的胳膊,直把他疼得嗷嗷叫只一臉可憐相:「你個沒腦子莽撞的!你也不替凝兒想想,若萬一此事今後真成了,還不讓夫家心裡有個結?再說這事兒你問過我沒有?你問過凝兒沒有?你可是答應過,不把凝兒當籌碼的。難不成還想她走我的老路不成?」說著想起往事不由悲從中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驚得毅王爺手忙腳亂,一臉苦意,把個王妃摟進懷裡好一陣安慰。暗道這女人可真是惹不得。
王妃哭了好一陣子,才緩下難過勁兒,重新精神起來:「這事兒交給你鐵定辦砸了。我得好好看看,這事不許你瞎摻乎,聽見沒有?」又輕輕錘了一下他胸膛。
毅王爺忙連聲稱是,道是夫人自然英明睿智云云。最後還是忍不住道:「我看那小子還挺中我意,見我強壓也不低頭,雖然臉紅得跟猴子屁股似的,倒不怕跟我頂。這以後做了翁婿,日子才有趣。我那皇侄好歹還辦了件不算太壞的事。」
王妃聞言若有所思。(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