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個多月後,清瀾的腳傷也痊癒了。
莫子離雖專程派人送過傷藥,卻被清瀾婉拒。瓜田李下,還是注意些距離方好。何況莫子離在京裡又是如此受人關注的人物。
這天一早,大哥便備好了會試所用箱籠,在趙家眾人殷切叮囑之下隨著父親坐馬車前往考場。臨行前對跟在眾人身後的清瀾點頭微笑,神態甚是自信。
清瀾這才稍稍放下心來。這些天見大哥埋頭備考,十分辛苦。便提議他不妨將前些年的會試卷子做上一做,再捧卷請教厲先生和父親,拜訪一下外祖父和兩個表哥。這些人都是久經考場,必有所指點。怕只怕大哥滿腹錦繡,卻止步於在考場忌諱之下。
大哥果然回來時滿面喜色,一副若有所悟的樣子。今日看父親對大哥的態度,也比往日更親和上幾分。
清瀾淺淺一笑,便轉身回頭,卻恰見遠遠跟在後面的劉氏一臉嫉恨和陰鬱,神色狠厲,不由被嚇了一大跳。
劉氏似有所覺,低下頭來,再抬頭時已是和眾人一般,滿臉含笑。
清瀾若有所思。二哥屢次童試落第,眼見不是塊讀書的料子,雖然劉氏送他跟成王世子學做生意,但未必不忌恨自己大哥學業有成,今後還是要小心一些為好。
想著便不由歎氣,大伯母董氏一走,將自己身邊那兩個婢女也一同帶走了。秋桂雖略通武藝,終究不能護著自己和大哥兩個人,得細細琢磨個辦法才是。
會試需連考三天。
清瀾便趁著這個空檔又在何氏默許下往信王府去了一趟。所謂虱多不癢債多不愁,向信王妃再借兩個人便是,反正凡事往師傅身上一推就好。想著不由愈發思念白老頭。
白老頭此時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椅子上,賞著北崢皇家花園的奇花異草,品著珍藏的御酒瓊漿,兩個貌美的宮裝侍女為他捶著腿腳,力度不輕不重,白老頭一臉愜意,得意非常。
突然眉毛一聳,連打了幾個噴嚏。
如老神仙一般,似模似樣地掐指一算,暗道莫非有人在想念我?遍想之下,一拍大腿,倒把兩個宮女嚇了一跳,忙屈身下跪。
白老頭一皺眉,嚷著:「無趣無趣!」揮了揮手叫人退下,「還是女娃娃有趣。」
眼珠子骨碌一轉,想著女徒弟在那金國定是無趣之極,得想辦法讓人再去看看她才是,若是能順便把她帶過來……那就更好了!
想到得意處,便一個勁兒地撫著長鬚,嘿嘿直笑。讓旁人看了不由心中發涼。
某人正在練武場舉石,正練得汗流浹背,太陽高照,卻莫名的一陣發冷。
清瀾自然一概不知。王妃很是爽快的出借了一個武婢和一個侍衛。待清瀾想去尋婧怡時,卻被青楚告知,郡主去皇宮看秀女去了。
這才想起,皇家廣選適齡秀女。曾經與她們一同學習的舒晴晴,蔣雲雯等人,閨名都在其中。無怪乎婧怡要去瞧熱鬧呢。清瀾拍拍胸口,竟有一種還好年齡小逃過一劫的慶幸感。青楚難得見到這位沉穩的趙小姐這麼有意思,不覺微微一笑。
待回到趙府,清瀾便帶人給何氏過目。
何氏如今掌控全府,雖然劉姨娘還有些舊部,但一時間也不容易掀起風波而不為何氏探知。這一年多來,因為那份協議和共同的敵人,何氏與兩兄妹相處極為融洽,可謂是有求必應,令兄妹在府裡日子好過不少。由於何氏在中間斡旋,趙容誠對他們的態度也有所改善。
趙府如今風平浪靜,何氏功不可沒。清瀾也在她的點頭下,學了些管家事宜,隨身丫鬟們無意間露了些算賬斷文的本事,讓何氏對她四個丫鬟的能耐驚歎不已,更對清瀾小小年紀便有這番見地心計頗為讚歎。
何氏見清瀾帶了兩個人回來,得知是信王府的,便不再過問,讓張媽媽安排女婢留在思雲居,男子安排在翠竹苑。
如今朝廷鬥爭亦日益明朗,信王府站在皇上這邊已經毋庸置疑。太后對成王的支持再也掩不住,顯露端倪。雖不知那金鑾寶座上的皇上做何想法,如此兄弟相殘,骨肉爭鬥,實在令人齒冷。
清瀾留在何氏房裡做了一會兒針線功夫,與何氏閒話家常。何氏畢竟是二品誥命,來回交往的貴婦也很多,家長裡短的小道消息也多,清瀾有時聽著,總能從中領悟學會不少,當然與何氏的刻意點撥也不無關係。
只是今日才說了一會兒,趙容誠便回來了。清瀾便識趣地告退離開。
第二天傍晚,趙容誠帶著滿臉疲倦之色的趙言琦從考場回來了。
清瀾只見大哥對自己勉力一笑,便悶頭吃了兩大碗熱麵條,向長輩們請辭,腳步虛浮的回翠竹苑補眠去了。這一覺直睡了一天一夜。
雖然事先瞭解到這是考生常態,卻還是讓清瀾心疼不已。
待趙言琦呼呼一場大覺醒來,方才細細向眾人描述了考場情形。默下自己卷子,供父親、厲先生和外祖父點評。
考後幾日,卻是走親訪友,清閒不已。暗道幸虧妹妹又及時給了銀子,否則出門寒磣確實對仕途有礙。
想到銀子,便尋了個空問清瀾書局稿酬。清瀾方把與書局新的協定,以及在信王妃處探聽的母親之事一一說明。
趙言琦靜靜聆聽,一臉驚色,沉默半響道:「瀾兒,這些事情你不用自個兒擔著,大哥我受得住。你這樣為我著想,讓我這個做大哥的,實在慚愧之極。」
「哪有?」清瀾俏皮一笑,露出淺淺酒窩,「瀾兒不是把最難之事完全托付給大哥了?所幸大哥這次不辱使命,讓厲先生稱讚不已,不然小妹可不饒你呢。」
趙言琦一愣,方悟清瀾說的是會試一事,不由無奈一笑,心中對妹妹的體貼十分感動。
轉眼天氣漸冷,便到了放榜之日。
趙府一早便開了門,讓人去看榜。只聽得外面一陣陣喧嘩,卻是隔壁有人中了,正放鞭炮發紅包,敲鑼打鼓的好一陣熱鬧,直把趙府關切之人急得心裡亂糟糟的。
趙言琦倒是沉得住氣,只道厲先生說今年不中,三年後再重考,只有經歷磨礪,才能平和處事。不由令人高看一眼,趙容誠連聲讚許,極為滿意。
清瀾卻瞅著大哥眼裡透著自信,說是看書,半天卻不翻一頁,小指頭不時拈著書角,這是大哥緊張時下意識的動作。不由暗自偷笑。
不過一炷香工夫,眾人卻似過了一年。祖母覺著累,清瀾便幫她沿著穴位輕輕按摩,令祖母舒服不少。
不一會兒,小廝連跑帶跳地衝進了趙府,差點兒在門檻上還絆了一跤,跑進正廳,急喘了一口氣,便笑容滿面的稟報:「回老夫人,老爺,大少爺中了!榜上第四名!」眾人大喜。
老夫人連聲叫賞,一旁於媽媽早讓丫鬟備好了喜盤,親自打賞,一時趙府上下喜氣洋洋,恭賀聲不斷。
不一會兒,便聽著官府衙役們敲鑼打鼓的來報信。趙府將早備好的鞭炮點起來,賞錢在府門前成片地撒。圍觀的人群頓時一哄而上,爭搶銅錢,熱鬧非凡。
旁邊幾座府上聞訊便也派人來賀喜。門前絡繹不絕,賓客不斷。
趙言琦被人圍上紅綢,連聲貢士老爺地叫著,也是大喜,令身邊長根將備好的紅包打賞眾人。
趙容誠甚是欣慰,幾個耳目靈通的下屬聞風而動,前後腳跟來圍著相賀。趙容誠雖然臉上透著喜氣,還是一派謙虛之態。
正廳熱熱鬧鬧的,劉氏看著這一幕,卻是撕扯著絹帕暗恨不已,一旁的玫紫將劉氏神態盡收眼底。
喜訊傳出不多幾日,便有人上府來打探趙言琦是否婚配。有幾戶人家或通過何氏,或是直接向趙容誠聞訊,皆有納這個乘龍快婿之意。有幾家確實不錯,趙容誠久處官場,自然知道不可輕易得罪人的道理,只推著還待殿試後再做打算。
私下欣喜之餘卻也有些頭疼,徹夜難眠,恰好何氏在一側,便被追問了出來。
何氏撲哧一笑,清秀的臉顯得嬌艷紅撲:「老爺何須為這等喜事煩惱?言琦讀書有成,正是承了趙家書香,待殿試得皇上欽點後,自然身價倍增。到時候只有別家上趕著咱,何必此時就斟酌考量?說不定皇上另有安排,老爺還是不要操之過急,以免誤了言琦的錦繡前程才是。」
趙容誠思忖著頗有道理,便覺何氏恰如解語花一般,總能為他排憂解難,令他後顧無憂,心中一暖,看著何氏眼神又深了幾分。
何氏見狀有些羞赧,微微偏過頭,輕輕將烏髮攏到一邊,露出一段如羊脂玉白嫩的脖子。何氏雖姿色一般,頸脖處卻生得頎長秀美,盤起高髻別有一番嫻雅氣質。
無意中顯出這段美好,趙容誠不由伸出手細細撫摩,見她身子一顫卻不再動。
趙容誠呼吸漸漸急促,一把摟過何氏,吹熄了油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