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對壘!」永琪吐出幾個字來,眸子輕輕一轉,繼續道,「兒子想著這些閒散人員,可分為人數相等的兩隊,各派一人為頭領,以軍中要求為準,排練一段日子。而後,分為守城與攻城兩方,輸者,便需前往東北屯田。」他的法子,甚是粗陋簡單,僅僅只是個模糊的念頭。「八旗既作為國之根本,本就是因其英勇的作戰能力,可以護國安民。而不是成就諸多的紈褲子弟!」
弘歷深深的看了眼兒子,並未直接開口,半晌後方道,「永琪,這便是你的法子了?」這個兒子,孝順乖巧,寬厚大度,實在是深得他的歡心。這麼些年下來,輪流將幾個兒子帶在身邊,教授他們上書房裡頭學不到的東西。日子愈久,越是覺得這個兒子的性情,難能可貴。真的不希望,十二因著要為自個分憂,便將滿臣得罪光。
「是!」永琪不卑不亢的,迎著父親的目光,肯定道,「付出才能有回報,乃聖賢之理,兒子深以為然。」一句鏗鏘有力的言語,徹底在弘歷心頭印上一筆。
「你們覺得十二阿哥的法子是否可行?」弘歷淡淡的掃了一圈面色各異的滿臣,便將目光投向那些個依然手足無措的年輕人,其中不乏是這些官員的子侄。
「皇阿瑪,兒臣認為不可。」五阿哥率先開口,道,「十二弟的法子未免有苛刻之嫌。」言罷,偷偷給了弟弟得意的眼神,沒見著自個一開口。那些個滿臣的臉色便好多了麼?
蠢貨!永琮暗暗腹誹,跨出一步,道,「皇阿瑪。兒子認為十二弟的法子可行。」垂下的眼睫遮住了裡頭的思緒。他慢了十二弟一步,自己怎得沒有想到,皇阿瑪在他們面前提起八旗困境時。或許也是對他們幾人的考察呢?趁著坐在上頭之人未注意的空當,偷偷的覬覦了一眼,果然見皇阿瑪眼裡淡淡的愉悅與滿意之色。五哥真的將自個當了太子,公然籠絡起朝臣來。皇阿瑪朝綱獨斷,看似溫和,實則手段心性不亞於冷面示人的先帝。
又豈會因著朝臣的意思,來選擇儲君?況且聖祖時期。當年的八賢王是如何被嫌棄的?不就是因著被聖祖忌憚麼?上面的那個男人,是他們的阿瑪,但更是是這個天下的君主。沒有哪個皇帝,會喜歡被人惦記著身下的那把椅子?即使是他的兒子。十二弟,永琮稍轉眼神。餘光中,弟弟的溫和笑容,忽然間刺眼無比。真是棋差一招!
七阿哥附和之後,另外幾個阿哥,亦是贊同。如此,眾多阿哥中,竟然只有五阿哥永琪一人反對,隱隱的露出孤立之兆。
京旗回屯,先帝時便有了這個想法。但奈何執政的時日太短,多少宏圖之志還未來得及施展,便轟然而逝。弘歷對父親,感情很是複雜。還是皇子時,總覺得父親待自個過於嚴厲,遠不如待弘晝來的疼愛。但偏偏這個嚴厲不苟言笑的父親。為了讓他順利登基,將與自個有一爭之力的兒子,給過繼了。只留了交好的弟弟。但那時他只道阿瑪冷血無情,卻忽略了他的一番良苦用心。待他繼位之後,開始掌握朝政,才發現,皇阿瑪給自個留下了一個穩定的局面。
昔年,先帝是如何周旋在一幫如虎似狼的兄弟中,又是如何戰戰兢兢的取得聖祖爺的信任,直至登基大寶。但那時,皇阿瑪接收的朝廷,吏治**,國庫空虛的窘境。更有諸多叔伯環伺周圍,虎視眈眈。稍一不甚,便會被人盯著。而自個接手時,卻是一個吏治清明,國庫充盈的局面。這時,他方有些明白先帝的苦心。
登基後,弘歷在六年時,便開始鼓勵在京中的旗人回東北,滿人的發祥地開荒種田,自力更生。奈何在京中生活慣了的旗人。哪裡願意前往東北苦寒之地,寧願在京中日日為生計發愁奔波,也不願回去。前後今年前,回屯的旗人不過百戶,根本看不出任何成效,京中多得是成日裡無所事事的旗人。
這個問題困擾他良久,每聽得御史上奏某某家的,又在鬧事。某某宗室子,當街聚眾賭博。某某高官之子,豢養戲子等等,只有自個想不到的,沒有他們做不到的荒唐事。一開始見了,還會被氣得火冒三丈,狠狠的罰了好些人。但見得多了,竟也開始習以為常。這並不是個好兆頭。
偶爾也在跟著身邊學習的幾個兒子提起過,八旗一事,茲事體大,必須有極大的決心方可。同時,在他的心底深處,未嘗不是藏著的試探的的念頭。雖然年歲大了,精力也是不如以往。但只要他一日在這個寶座上,便一日不會喜歡兒子惦記著自個的這張椅子。
永琪永璟今個當著諸多身份顯赫的滿人官員,絲毫未考慮,他們的言辭會不會將這些人給得罪。而是一心一意的想著大清,令他深感安慰。而永琪更是一心為父分憂。他才不信,十二是沒膽子向自個提起,應是特地選了今日。看著連馬都上不了的八旗子弟,再提出此事。事實俱在,這些個官員,又能說什麼?
「諸愛卿,可有何異議?」弘歷噙著淡淡的笑容,環顧了一圈。
如此事實,他們能說什麼?想著回東北屯田的當中,會有自個的子侄。不少人心下忿忿不已。沒想到,平日裡看著溫和可親的十二阿哥,原來也有這般狠戾的心思。當真是不能讓人小瞧。這些心思,當然也只能在心裡想想而已。哪個敢露在臉上?「臣等贊同!」心下雖是不甘,不過這些老奸巨猾的大臣們,又豈會與弘歷對著幹。
見狀,弘歷面上的微笑愈發的深了起來。「即是如此,可有誰願意為兩軍首領?」頓了頓,意味深長的看向眾人,緊接著道,「輸得一方,連同首領皆得回屯開荒。」
「皇阿瑪,兒子願意!」早就忍耐不住的永璟立即開口應道,再這樣下去,他都覺得自個也快成了那些個只知閒逛遛鳥的八旗紈褲了。
緊接著,就見一俊美,卻有些淡漠的少年走了出來,半跪在地,朗聲道,「奴才願意成為一軍首領。」明瑞是他的堂兄,於十三阿哥參軍一事,詳細的說了給自個聽過。令一向驕傲的他,怎能沒有觸動。尤其是,突襲緬軍象兵一役更是震驚。像兵乃是緬軍最為重要的的主力,看護也最是嚴密。何況那大象嗅覺靈敏不亞於猛犬。為能在重重的防護之中,又不驚動象群。十三阿哥與其所帶的部眾,渾身抹著象糞,忍饑挨餓整整盯著象群七日,方尋了機會,潛進營中。殺了緬人心中的聖物,而這位阿哥,則是被白象臨死反擊,尖銳象牙滑過大半個身子。若不是與他一道前來的,及時將他救下,恐怕就見不著這位阿哥了。
福康安與十三阿哥,常會被人拿來比較,蓋因他們二人在同齡人當中,小小年紀便顯露出的軍事天賦。他也是聽多了父兄長輩,在談起這位阿哥時,對其的騎射功夫讚歎不已。只是在好幾年前,於馬場中與其賽過一次,便覺這個被人誇讚的十三阿哥,也不過如此。而後竟是再也沒有比試過。
後來年歲大了些,阿瑪在宮中為他謀了個侍衛的職銜。除了當差,就是在府中讀書習武。對宮裡一切,從不放在心上,但很多時候,有些事不是自幾不想聽,便會聽不到的。或多或少的,總會曉得一些消息。其中不乏關於這位阿哥的。卻是沒有想到,不過十幾歲的少年,竟能做到此番地步。心中的那股傲氣也激發出來了,他不信自個會不如那個小皇子。
然而事實並沒有他想的那般簡單。皇上將演練之事交給了十二阿哥,並著令各部予以配合。首先便是將這些年輕人分成了兩人數差不多的隊伍。自個帶了一隊,即刻起便開始帶著他們進行日常訓練。而另一隊則是十三阿哥請纓帶領。不得不說,福康安天生也許就是個該上戰場的將才,除了初期,有些慌亂。但很快,在父兄的指導下,便開始有模有樣。
為了不讓兒子行事困難,弘歷特地派了幾個漢臣跟在永琪身邊,以助他一臂之力。他與這些人打交道的多了,怎會不瞭解他們,此乃涉及太多滿人的利益,自會有人在暗地裡使壞。同時,看著那幾位漢臣,隔幾日便會呈上來的折子,驚喜的發現,原來永琪辦起差事來,很是不賴。而對著永璋等幾個領了實權的兒子,或明或暗的幫著小十二,心下更是歡喜。畢竟,沒有作為父親來說,他還是很希望見到兒子們能夠和睦共處的。
兩軍對陣打仗,是個新鮮的,本身就足以引人注意。何況這還關係到在京的旗人是否會回去老家種田。最熱的天日過去,承德的樹葉開使發黃凋零之際,便到了約定之期。(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