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一鏟說:「塗霸天馬上就要派人來拿你了,還說要宰了你。二當家的,你快跑吧。」
於有根說:「你是咋知道的?」
鄭一鏟說:「你們都走之後,塗霸天罰我在猛龍廳裡掃地一個月,晚上不許回住處,只能在猛龍廳裡打地鋪。我自然不敢違命,就待在了猛龍廳裡。就在我準備要睡覺的時候,塗霸天忽然又來了,還讓人擺上了酒菜,一個人在裡邊喝上酒了。後來,他就就對你破口大罵,說你忘恩負義,殺李二嘎是為了殺人滅口,他還說一定要把你宰了呢。」
於有根說:「你為啥要告訴我這些?」
鄭一鏟歎了一口氣,說:「二當家的,我知道你不是那號人,塗霸天那純粹是血口噴人,所以我就偷偷溜了出來,來給你報個信,你快跑吧,要晚了估計就跑不了了。」
於有根略一沉吟,問道:「塗霸天帶了多少人在猛龍廳裡?」
鄭一鏟說:「他來的時候帶了好幾個人,等給他把酒菜整治停當之後,他就把跟來的人都打發走了,還說沒他的話,誰都不許來,誰來斃了誰。」
於有根說:「這麼說塗霸天現在是一個人在猛龍廳裡了?」
鄭一鏟說:「是啊,就他一個人,在那兒一邊喝一邊罵。」
於有根心說,塗霸天啊,塗霸天,今晚該著你死!你一定以為我被打死了,所以才會跑到猛龍廳裡開懷暢飲,我就給你來個回馬槍,定要取了你的性命!
於有根說:「跑,我為啥要跑?我現在要去猛龍廳!」
鄭一鏟說:「二當家的,你這陣兒去猛龍廳幹啥?那不是自尋死路嗎?你還是趕緊跑吧。」
於有根說:「你懂個屁,啥叫自尋死路,嗯?我去猛龍廳就是要給塗霸天一個意外的驚喜,要取了他的命。」
鄭一鏟說:「二當家的,你當真要去?」
於有根說:「行了,別廢話了,你頭前走。」
鄭一鏟說:「我可不想去。」
於有根一晃左輪手槍,說:「你乖乖的前頭走著,看在你人還算不錯,給我報信的份上,我不難為你。可你要是不識抬舉,我就一槍崩了你,自個兒去。」
鄭一鏟無奈只得在前面走著,於有根在後面端著槍跟著。離老遠就見猛龍廳的兩扇門半掩著,從裡面透出昏黃的燈火。於有根和鄭一鏟徑直朝門走去,雖然越走越近,卻聽不到裡面有一點說話的聲音。
於有根說:「鄭一鏟,你先給我站住,這都快到門口了,我咋聽不到裡面有動靜呢?」
鄭一鏟說:「我估摸著是不是塗霸天喝多了給睡著了,我出來的時候,他已經連喝了七八碗了。」
二人又朝大門迫近了些,於有根凝神透過門縫往裡觀瞧,卻啥也看不見。他停下腳步,往旁邊挪了幾步,錯開大門,對鄭一鏟說:「你先把門打開。」
鄭一鏟過去伸雙手推開了大門。大廳裡的燈光瞬間洩了出來,給鄭一鏟身後投射出長長的影子。
鄭一鏟一扭臉,輕聲說:「二當家的,你看那不是塗霸天嗎,正趴在桌上睡覺呢。」
於有根沒有移步,使勁伸著脖子往裡一瞅,可不是咋地。就在大廳正中,塗霸天坐在虎皮交椅上,正趴在一張擺滿酒菜的八仙桌上呼呼大睡。於有根這才聽到了隱隱的鼾聲。
於有根躡著腳尖走到鄭一鏟身後,往裡面四處一張,果然除了正在睡覺的塗霸天之外再無半個人影,這才放心。他心中暗喜,真沒想到,看似我已然輸了,不可挽回了,卻又如此天緣湊巧的挽回了局面。塗霸天!這乃是天意啊,活該你栽到我的手裡,你欠下的債今番也該償了。
於有根一推鄭一鏟,鄭一鏟不由自主的邁步走了進去。於有根緊隨在他身後跟了進去。二人一前一後向塗霸天不斷迫近。於有根見塗霸天並沒有半點要醒來的跡象,就伸手將鄭一鏟撥拉到一邊,拽大步,倏忽間到了塗霸天的跟前。
鄭一鏟忽而駐足不前,目注於有根走向塗霸天,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十分怪異。
於有根右手持槍,一探左手抓住塗霸天的後脖領子,猛地往起一拽,左輪手槍迅即向前一遞,頂在了塗霸天的太陽穴上,口裡喝道:「塗霸天,你給我站起來,你看看我是誰,今兒晚上你的死期到了!」
塗霸天卻忽然呵呵的連聲笑了起來,說:「你咋管我叫塗霸天呢?」
於有根一看這哪裡是塗霸天,分明就是二蛋嘛,他雖心知中計,仍然脫口問道:「誰他娘的讓你穿上這身衣裳的?」
二蛋嘻嘻笑著說:「是塗司令讓我穿的啊。」
於有根見二蛋嬉皮笑臉,分明有恃無恐,心中火起,正欲一槍送他歸西,忽聽身背後響起塗霸天的聲音:「他說的沒錯,是我讓他穿上的。」
於有根一驚,急忙轉身,卻見塗霸天不知何時已然站在他的身後。而大廳的門不知何時已然給關上了。
塗霸天臉上掛著笑,分明帶著幾分得意之色,他接著說道:「賢弟,你這是幹啥,咋還拿著傢伙呢?」
此刻,於有根明白他想要活著走出猛龍廳,可能性已經是微乎其微了。很明顯,鄭一鏟是在塗霸天的授意下把他誑到這兒的。這一招並不高明,可於有根當時已然方寸大亂,無暇細想,上當實屬必然。可塗霸天又是為什麼非要把我引到這兒來呢?他完全可以派人追上我,而後亂槍將我射殺。於有根百思不得其解。
塗霸天見於有根默不作聲,便用手一指鄭一鏟,說:「這小子整個就是個見錢眼開的貨色,我跟他說只要你能把二當家的給我領來,我不但把李二嘎給你的那五十塊大洋原封不動的還給你,還另外再賞你五十塊大洋。這小子當時就拍著胸脯跟我保證,說絕沒問題,如今看來還真不是吹牛。不過,像這種有奶便是娘的東西,我塗霸天一樣也是看不上的,所以……」
塗霸天的拔槍速度簡直迅若閃電。於有根還沒回過神來,就聽槍聲一響,鄭一鏟忽然慘叫一聲仰面栽倒,已然一命嗚呼了。
塗霸天手中是一支和於有根手裡一模一樣的左輪手槍,他輕鬆地在食指上旋轉著左輪槍,悠然說道:「我不能留著這種人。」
自塗霸天無聲地出現在於有根的身後,於有根就已然被對方那股無形的殺氣所懾,所以就算是塗霸天赤手空拳的時候,他也未敢輕舉妄動隨便開火。如今塗霸天瞬間拔槍射殺了鄭一鏟,更讓他心中絕望已極,他自忖毫無勝機,甚至連孤注一擲的勇氣亦已蕩然無存,便不由自主將平端著的手槍緩緩地放低下來。
塗霸天忽然把槍插回腰間,說:「賢弟,來坐下,咱哥倆喝酒好好聊聊。」
於有根見塗霸天走過來,心裡極度緊張,生怕塗霸天下手搶奪他的槍。誰知塗霸天走至他近前時,連看也沒看他的槍一眼,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自己先走到八仙桌的旁邊坐了下來。於有根有些茫然無措,但還是不由自主地跟了過去,在塗霸天下首坐了下來。
塗霸天示意二蛋倒酒,二蛋連忙點頭答應,為二人一人倒了一碗酒。
塗霸天端起酒碗來呷了一口,說:「賢弟,你我兄弟一場,到如今也有二十六七年了吧。」
於有根說:「二十七年了。」
塗霸天說:「是啊,都二十七年了,這日子過的可真快啊。古話說日久見人心,可我咋覺著越來越看不透你了呢?我就納悶了,咱們這麼多年的兄弟,如今你為啥非要置我於死地才肯罷休呢?你想要投靠日本人,就去投靠好了,人各有志嘛。更何況你是我兄弟,難不成我會真的為難你?說真的兄弟,你要走,我不但不會攔著,還會為你擺酒餞行,十里送行。至於將來咱們是敵是友,我不會想那麼長遠。可你真的得告訴我,你為啥要對我下黑手?」
於有根抓起酒碗,一仰脖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而後把碗往桌上一撂,說:「你真的想知道為啥?」
塗霸天點頭道:「嗯,是啊。」
於有根說:「那我就告訴你。你記得二十年前在黃龍鎮,你曾經殺了一個叫玉玲的姑娘嗎?」
塗霸天陷入沉思,半晌才說:「好像是有?我還真記不清了。咋啦,你問這幹啥?」
於有根說:「玉玲是翠香樓的姑娘。你知不知道你殺死她的第二天,我就拿著錢去贖她去了?」
塗霸天呵呵一笑,說:「是不是你去贖她的時候,老鴇告訴你說她已經被我給殺了,然後就生我的氣了?這至於嗎?不就是個妓女嗎?哪還找不上個?賢弟,你可太讓哥小看你了。」
於有根說:「你知道我為啥要去贖她嗎?」
塗霸天說:「那能為啥?犯傻唄。你說一個妓女,又不是黃花大閨女,你花那錢幹啥?」
於有根眼中似要噴出火來,說:「因為她已經有了孩子,而且還是我的!那時我跟她好了一年多了,她從來沒接過別的客。可你偏偏死活要她陪你,結果她不從,你就對她下了黑手。你知不知道你根本不是害死了一個妓女,你親手殺了我的孩子!」
塗霸天很是震驚,他完全想不到自己竟親手殺死了於有根的老婆和未出世的孩子,而於有根竟生生把這仇恨深埋心底達二十年之久。
塗霸天轉念一想,你咋就這麼肯定那是你的孩子呢?你在山上又不是天天在跟前守著,她是個妓女,能讓人相信嗎?於是他問道:「你就敢說那個玉玲懷的一定是你的孩子?」
於有根一捶桌子,說:「她被你害死之前,我們已經相好了一年半了,她對我起過誓的,再不讓別的男人碰她,而且翠香樓的老鴇知道這事。她懷的當然是我的孩子,絕不會有假!」
塗霸天說:「那是怎麼一回事我還真是記不清了。可兄弟你為啥那會兒不跟我說呢?」
於有根說:「人都已經死了,我還跟你說個屁!難不成你可以讓她起死回生嗎?我也不想因為一個女人壞了咱們的兄弟之情,可我忘不了她,更忘不了我們的孩子。我就忍著。想著日子一長,也許心裡邊就不難受了,可不行啊,日子越長,我就越是恨你。二十年來,我一直想有一天把你宰了,給她們娘倆報仇!可我知道憑我的本事根本辦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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