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怪異的呼哨聲忽而破空傳來,地上的蛇陣像是接到了命令似的立時一齊向塗金花蜿蜒游去,相距只有十來步,蛇行飛快,眼看著有些蛇的上半身已然豎直,隨時都會向塗金花發起致命的攻擊。
驚駭絕望中,塗金花那還顧得上再與姜三娃說半個字,抬手胡亂地朝游近的蛇開槍。
「啪啪」連聲。片刻間,塗金花手裡就只剩一把空槍了。而被打中的蛇卻只有區區幾條,且瞬間就被繼之而來的蛇群淹沒。
林間透過的陽光照在蛇身的鱗片上,反射出耀眼而詭異的光。人類對蛇的恐懼感與生俱來。這玩意兒有一條已足以讓人膽戰心驚,更何況是成百上千條。塗金花緊貼著樹幹,連聲尖叫著,右手食指下意識地不斷扣動著扳機,然而卻只能聽到擊錘「卡卡」的輕響。
於萬春拽出匣子槍就向蛇群開了火,卻也只如石沉大海般,不起半點作用。
王彪急忙喊道:「嫂子,你還站那兒幹啥,趕緊上樹啊!」
其實上樹也沒什麼用。對於蛇來說,任何角度的爬行都沒任何區別,人就不一樣了。不過塗金花已經嚇傻了,手腳都已不聽使喚,哪還動彈得了分毫。
姜三娃也被驚呆了。這種情形下,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卻束手無策。如果開槍有用的話,他早就第一個開槍了,可他明白那樣做只是徒勞。他之所以呆立不動,還有個原因,就是他於這蛇群的腥臭瀰漫之中隱隱聞到一股怪味。情勢雖然間不容髮,可他卻不由自主地聞著怪味,兩眼四處尋覓。
樹上忽然傳來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怪叫起來沒完沒了,想找個清靜的地方都不成。」
姜三娃、王彪和於萬春聽到說話聲,立馬同時抬頭望去。只見塗金花靠著的那棵樹上,有一人抱著樹幹滑了下來,眼看雙腳就要踩到塗金花的頭頂,便忽而兩腳一蹬樹幹,翻了個觔斗,縱身落在了塗金花的身前,可好面對姜三娃他們三人。
此人黑不溜秋,臉中間嵌著一隻蒜頭酒糟鼻子,一對招風大耳,腰裡懸著一個大號葫蘆,極為突出醒目。明明蛇已游到近前,他卻視若無物。說來也怪,那些蛇也像有意要避開他似的,紛紛繞開他向一旁游去。
此人遽然縱聲大笑幾聲,說道:「我還納悶呢,咋一大清早林子裡一條蛇也沒見著,原來你們這些畜牲都跑這兒來了。人家閨女長的是俊了點,可你們也不能這麼沒禮貌不是?把人家嚇出個好歹來咋辦?你們說對不對?」
他左手一晃,腰裡的那隻大號葫蘆已然到了手裡,與此同時右手拔出了口上的塞子,端起葫蘆對著嘴,一仰脖灌了兩口,猛地轉身,只聽「噗」的一聲,把滿滿一口酒俱都噴到了塗金花的身上。有幾條蛇已然游過了塗金花的腳面,正然順著她的小腿往上纏繞,此人一口酒噴來,剎那間紛紛跌落地面,急向一旁蜿蜒而去。
此人又笑兩聲,低頭說:「端午節剩了點雄黃酒,咋也喝不完。這路酒他娘的就是沒有老白幹好喝,老覺著有股癟味兒,倒了又覺著可惜,今兒大夥兒都在,就麻煩你們替我把它給包圓了,我也好往這葫蘆裡灌點老白干。」
他往嘴裡灌一口酒,就對著蛇群噴出去一口,就這樣繞著樹轉了一圈,「噗噗」連聲,酒霧四散,那原先圍著塗金花的蛇陣就此潰散,群蛇逃也似的四散游去。
片刻之間,蛇陣就被這樹上下來之人給破了。於萬春這才失聲驚呼道:「大耳劉!」
姜三娃和王彪遂同時問道:「啥?他就是你說的那個大耳劉?」
此人正是大耳劉。他嘟噥道:「萬春這小子,啥時候都是這麼沒大沒小。」而後又笑咪咪地看著塗金花說:「瞧把咱閨女給嚇的,小臉都綠了。」
塗金花雖然驚魂稍定,卻仍是失魂落魄的樣子。她抬手用袖子擦著滿臉的酒滴,嗔怪道:「劉叔,你咋往人家臉上噴酒呢,真不講究,多邋遢。」
大耳劉點著指頭,說:「你說你這閨女,你劉叔我是那不講究的人嗎?我要不是為驅蛇,能往你臉上噴酒嗎?不知個好歹。」
群蛇已經散盡。姜三娃和於萬春攙著王彪走了過來。
姜三娃插口道:「我也聽說過,雄黃酒可以驅蛇,今兒多虧這位大叔,要不咱還真拿這些畜牲沒轍。」
塗金花已然慢慢緩過神來,見姜三娃來在近前,驚嚇之餘自是滿腹委屈,也不管什麼眾目睽睽之下,小姐脾氣上來,衝上去就摟住了姜三娃嗚嗚哭了起來。
姜三娃這臉刷的一下就紅了,口裡說道:「金花,快別這樣,不就幾條蛇嘛,不至於這樣。」
塗金花說:「幾條蛇?那是幾條蛇嗎?再說你又沒被這些蛇給圍上,站著說話不腰疼。」
王彪在一旁扶著樹,呵呵樂著說:「對,我嚴重同意嫂子的話。大哥,兄弟我得說你兩句。你這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嗎?那是幾條蛇嗎?我覺著怎麼也在一千條往上。你說是不是,於萬春?」
於萬春這會兒心裡正彆扭著呢。想起當初他和塗金花如膠似漆的時候,再看看眼前美人已經投入別人懷抱,心裡這滋味就別提了,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啥滋味。他把臉扭向一邊,沒理王彪。
大耳劉看看塗金花和姜三娃,又看看於萬春,愣是沒看懂。他伸手來回點指著說:「你們倆不是……他們倆咋……,這是咋回事?」
王彪說:「我跟你說,他們倆那一篇已經翻過去了,我大哥和我嫂子馬上就要成婚了。」
姜三娃臉上早就掛不住了,說:「王彪,你咋廢話這麼多呢,有你什麼事?」
大耳劉久居山上,自然清楚塗金花和於萬春的事,聽王彪這麼一說,搖頭自語道:「已經翻篇了?我咋就不知道呢?」
塗金花伏在姜三娃胸前哭了一會兒,心裡舒服多了,這才抬起頭,對大耳劉說:「劉叔,我得謝謝你,今兒要不是你,我就見不著姜三娃了。」
大耳劉說:「我這幾天淨在山洞裡待著了,山寨的事一點都不知道,你跟我說說這倆人到底是什麼人。」
塗金花說:「他叫姜三娃,他叫王彪,都是咱們山上的貴客,而且我和姜三娃很快就要成親了。」
大耳劉眉毛一豎、眼睛一瞪,說:「什麼?誰讓你們把當兵的領上山來的?你還要和他成親,這不是要壞山寨的規矩嗎?簡直就是膽大妄為!」
塗金花說:「劉叔,那條規矩我爹早就廢了。再說了,他倆和你說的那些當兵的不一樣。以前跟你們交手的那是北洋軍,他倆屬於是打鬼子的軍隊。」
大耳劉說:「你不用跟我解釋,在我眼裡當兵的都一樣,想當年要不是我,你爹的命早就讓那姓馬的師長給取了去。他娘的,當兵的都不是好玩意兒!」
塗金花鬆了手,姜三娃的臉色也漸漸恢復了正常。他見大耳劉果如於萬春所說,對當兵的充滿敵意,就笑著說:「大叔,我就問問你,你說日本鬼子是不是好玩意兒?」
大耳劉斬釘截鐵地答道:「小鬼子那根本不是爹生媽養的,連他娘的禽獸都不如!」
姜三娃說:「既然小鬼子連禽獸都不如,那大叔你打死過幾個?」
大耳劉微一愣,搖頭說道:「一個也沒有。」
姜三娃一拍胸膛,朗然說道:「不瞞大叔你說,我自參加八路軍以來,打死過三十三個鬼子!」
王彪也立馬接口道:「我沒有那麼多,不過我也打死過十四個鬼子,這都不是隨便說的,上報過師部,一個鬼子二十塊大洋!」
大耳劉身子一震,目光猶疑地掃過姜三娃和王彪,說道:「誰知道你們說的是不是真的,你們就說打死過一千個鬼子,誰能相信,反正死無對證。」
姜三娃依然笑吟吟地說:「大叔你要是不信呢,我也不能硬逼著你相信。」他解開軍裝,又解開汗褂上的排扣,扒到一邊,露出左胸,接著說道:「我這槍傷就是鬼子打的,子彈從後背打進去,又打前胸穿了過去。按理說,我根本就站不到這兒,可閻王爺他不收我,他跟我說你這條命還得留著,留著以後打鬼子,直到把狗日的都趕回老家!」
大耳劉湊到近前,先仔細端詳了一遍左胸前的傷疤,接著又繞到後面仔細看了看後脊背上的傷疤。好一陣兒,才又轉到姜三娃前面,豎起一根小手指頭,說:「就差這麼一點兒。」
姜三娃一愣說:「你老啥意思?」
大耳劉說:「你這槍傷要是再往下走小拇指這麼多,你小子準定玩完!」
姜三娃說:「那我是不是命大?」
大耳劉說:「你不是命大,你是太他娘的命大了!」
姜三娃和大耳劉相視一眼,放聲大笑。
姜三娃問道:「你信不信我這是為打小鬼子受的傷?」
大耳劉說:「我信。」
姜三娃說:「你憑啥信我,就憑這一槍差點要了我的命?」
大耳劉說:「不是。」
姜三娃說:「那你憑啥?」
大耳劉狡黠的一笑,說:「就憑你那對招子。」
姜三娃說:「我這眼睛有啥特別的地方?」
大耳劉說:「特別倒也不特別,就是你那對招子安得地方合適。」
姜三娃說:「咋樣個合適法?」
大耳劉說:「鼻子兩邊,一邊一個,而且還都在眉毛底下,這還不合適?你要是一對招子都擠到鼻子一邊去,那能合適嗎?要麼長到頭頂上,也不合適吧?」
王彪哈哈笑著說:「大哥,你別跟他說了。我看他是喝多了,純粹是說胡話呢。誰的眼睛也不能長在鼻子一邊啊,眼睛要跑到眉毛上邊,那是吊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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