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儲秀宮麗景軒外,安德海很是識趣的留在了外面,跟隨的宮女、太監們自然也沒有進去。杏貞挑起東暖閣的簾子,花盆底的繡鞋輕輕一跨,便悄移蓮步走了進去,只見奕?負手背對著門口,似乎聽得動靜,只是略略側頭,語氣有些不善:「我的好皇嫂,你又單獨召見臣弟,就不怕隔牆有耳,傳出你我有苟且的流言去麼?」
杏貞笑意盈盈的反問道:「你我有什麼苟且?還是六爺想有什麼苟且?」
奕?猛然轉過身來,臉上漲得通紅,滿是怒容的走上前凝視杏貞,杏貞毫不示弱,昂起素首,眼角含著嫵媚之色,只是笑著盯住眼前的這人。奕?忍不住拉起杏貞的玉手怒道:「你別以為本王不敢!」
杏貞絲毫不懼,臉上還是掛著嫵媚的笑,素首迎了上去,那嬌艷欲滴的紅唇湊了上去,奕?微微一愣退了一步,杏貞便跟上一步,一直將奕?逼得退坐到軟榻之上。
「你敢的話又躲什麼?」杏貞俯下身竊笑著說道:「堂堂的六爺也會怕我這小女子麼?」
奕?臉色由紅變青,猛然側身躲開面前咄咄逼人的美人,站起身走了開去,口中怒道:「不知廉恥!」
杏貞嬌軀一扭便側臥在軟榻上,臉上不屑的譏笑之色浮起:「不知廉恥?六爺是在說自己麼?上次見面是誰不顧一切的抱著本宮?你們這些男人啊,自己好色不說。卻只會怪我們女人不知廉恥。」
奕?深吸一口氣轉過身來道:「是你勾引本王,上次還好本王定力極高,否則便已經鑄下大錯了!」
杏貞手中繡帕輕輕一拂。抿嘴笑了笑,跟著臉上笑意消失,正襟危坐起來,口中緩緩說道:「六爺啊六爺,什麼定力極高,你這便是害怕了,你害怕自己像當年的多爾袞那樣。雖然權傾朝野,還睡了孝莊太后,但最後還是免不了落個身首異處的下場。所以你不敢碰我,對嗎?」說到這裡杏貞頓了頓,不等奕?開口,接著譏笑道:「多爾袞雖然最後身死。但也是獨攬朝政數十年。不但睡了他嫂嫂,還作威作福多時,又是何等英雄豪邁,而你呢?沒用的男人一個而已!」
奕?雙目赤紅,幾欲噴出火來,猛然上前將杏貞按到在軟榻上,口中低聲怒道:「你當真以為我不敢麼?!」
杏貞微微一笑,膝蓋忽然猛然撞到奕?腰間。奕?吃痛分神之際,杏貞已然翻身反而將奕?壓在嬌軀之下。玉手輕撫他的面容,嬌聲笑道:「你當真敢的話就不會說著許多,而是直接做了!」
奕?臉色由青變紅,忍痛將杏貞推倒一邊,忙不迭的起身來,站到一旁,有些洩氣的說道:「是,臣弟不敢!我他娘的是不敢睡了你!」
杏貞又是笑了起來,跟著收住笑容,淡淡的說道:「既然你不敢做攝政王,那就安守自己的本分!剛才你擺臭架子給誰看?!身為軍機首輔,又是朝中第一王爺,一點分寸也沒有,什麼兩宮太后乾綱獨斷,多大了還說這樣置氣的話,成什麼樣子?你也不小了,就不能學學老七?!朝中大事,有什麼意見相左便是常有之事,難道不許旁人對你提出異議麼?!」
一頓數落下來,奕?臉色更是難看,咬牙切齒的說道:「皇嫂教訓的是!小弟這便回府閉門思過!」
杏貞哼了一聲也不勸阻,繼續冷然道:「難道當年大行宣宗皇帝沒有選你做皇帝,如此不能平心靜氣,真不知道如何做大事!」跟著站起身走上前去盯著奕?冷道:「你自己想好了,你真回去了我便收回你手中一切差事!」
奕?臉如豬肝色,怒道:「軍權、朝政你把得牢牢的!爺早就不想幹了!」說罷轉身便要走。
「過幾日奕譞便要和婉貞大婚,記得早到!」奕?聞言身形微微一晃,但還是接著要走。
「你這一走咱們剛剛開始的洋務我便會悉數交託給奕譞!總理衙門馬上便要頒旨成立,奕譞便會成為總領衙門的領班軍機大臣,興辦洋務是你畢生抱負,而這一次靜端皇太后也已經仙逝,我不會再看誰的臉面去勸你出山!你自己思量清楚!」
奕?在門口站住身形,杏貞那輕柔的嬌聲便好似惡魔的魅惑之音,一遍又一遍的折磨著他。奕?捏緊的雙拳漸漸鬆了開來,轉過頭來怒道:「洋務之事本王籌謀已久,他人不容染指!」
杏貞冷哼一聲道:「沒人想要染指,是你自個兒放棄了!」
奕?忍不住怒火,回身坐下,盯著杏貞道:「皇嫂,算你厲害!」
杏貞淡淡一笑道:「六爺說了實話,我一直都覺得自己很厲害!」
奕?又被噎了一口,杏貞接著說道:「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兼管通商、海防、關稅、路礦、郵電、軍工、同館、派遣留學生等事務。如今連廣州也丟了,當務之急便是重新和洋人開始談判,在北邊重開幾個通商口岸,如此方能解當前火器、火炮不如長毛之困厄。」
說起洋務來,奕?總算面色稍緩,沉吟片刻道:「數日前俄國領事到了大沽口,除了照會請求重新勘定東北疆界之外,還暗示可以借師助剿長毛,同時還可斡旋我們同英法重開談判!」
杏貞淡淡的品了口茶水,臉上的嫵媚之色已然完全消失,面色從容淡然的說道:「這老毛子素來凶詐,而且與我大清接鄰,康熙聖祖年間便打過幾仗,上次老毛子藉著和英法開戰的當口,強行佔據廟街、庫頁島等地,殺我邊民官軍,這筆賬還沒算呢,他們還好意思恬不知恥的湊過來?」
奕?皺眉道:「臣弟以為如今長毛賊勢大盛,英法又咄咄逼人,不如暫時聯合羅剎人對付英法以及長毛,似乎更為妥當。」
杏貞微微一笑說道:「六爺你自己都用了似乎二字,足見六爺心中也不大信任羅剎人。英法雖然咄咄逼人,但其國遠離我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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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羅剎人雖然此刻看似友善,但他們卻與我比鄰,連我一個婦道人家都知道遠交近攻的道理,與羅剎人聯手,無異於與虎謀皮,就算將來長毛未能蕩平,我們同羅剎人也必將早有一戰。」
奕?輕歎一聲道:「那與英法重開談判便是遙遙無期之望了。」
杏貞鳳目一揚道:「也不盡然,六爺可曾找過美國人?美國人雖然國勢不如英法,但也是一個大國,有美國人出面調停斡旋,談判或可重開。」
奕?沉吟片刻後,嗯了一聲道:「這倒是個法子,美國公使麥蓮已經回國,信任的美國公使列衛廉還未到來,等他到了大沽口,便可約他商談。」
杏貞緩緩放下茶盞道:「還有一事,前日本宮召見了晉商的幾家頭面人物,喬致庸、雷鴻翽等人,已經言明朝廷可以鼓勵工商之事,並賞了喬致庸和雷鴻翽三品頂戴。而南邊廣州淪陷之前,葉名琛曾奏報說有英人談起美國遭受了一場經濟危機,這經濟危機便是他們生產的物件賣不出去,大批的工廠倒閉,工人失業,許多商家血本無歸。」
奕?倒是第一次聽聞經濟危機這個詞,本想發問,但杏貞接著便簡要的解釋了,奕?若有所思的道:「美國人生產的物件賣不出去,國內商人損失頗大,像美國這等以商立國的不啻於傷筋動骨啊。」
杏貞微微頷首道:「不錯,於是本宮和喬致庸等晉商經營票號的商家商議過,可借這個機會,由朝廷出面接洽,晉商出銀子,購買一些美國倒閉工廠的機械,在天津開辦自己的軍火、軍械製造局等。這些軍械局建成後,官民資本各佔一半,但還是由喬致庸這些人出面管理,朝廷今後的軍火供應便由這些軍械局全權承攬。」
奕?一拍大腿道:「皇嫂果然聰慧,晉商票號富可敵國,喬家、雷家都是數十年的老字號,做起生意買賣來便是把好手。若美國真是受了什麼經濟危機,想必那些美國人也會急著賣掉一些工廠設備挽回損失。這次美國公使新來,臣弟便帶著喬致庸等人與其談判。」
杏貞微微頷首,跟著輕歎道:「六爺,我只是一個婦道人家,很多事情不方便出面去談,還要六爺多擔待一些才是。本宮知道六爺有時候心裡覺得委屈,但看在靜端皇后的面上能否忍一忍?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不能敞開來說?」
面對杏貞的柔聲細語,奕?又有些掛不住面子了,杏貞起身走上前去,輕輕撫在奕?面上,柔聲說道:「我知道你心裡不習慣被一個女人教訓,但面上的東西咱們要做給人看。私下裡你要我如何都可以,我知道你心裡是喜歡皇嫂我的。」
奕?都不敢望向杏貞,但卻不閃避杏貞的玉手,只是低聲道:「皇嫂,我們還是不要走到那一步為好。」
杏貞輕輕一笑說道:「你還是不敢,但我也就喜歡這樣的你,咱們這樣也好,總不能真讓你成了攝政王,那還不整天欺負我們孤兒寡母?」
奕?急忙說道:「臣弟怎會欺負……」
杏貞嫣然一笑,百媚叢生的道:「好啦,和你說笑的,你先回去吧,總理衙門盡快籌備開府,上諭都昭告天下了,要是這總理衙門遲遲不能運作起來,便會被他人恥笑了。」
奕?嗯了一聲,抬頭看了杏貞一眼後,連退三步略略一禮便告退而去。
杏貞笑盈盈的望著奕?離開後,對屋外的安德海道:「小安子,本宮有些頭痛,讓太醫院的程姑娘過來替本宮用針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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