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陛下前往廣州,張德並沒有隨駕,他被留下來保衛皇宮的安全,畢竟瓊州還有帝國太后和衛王。但聖駕剛回,他就被劉師勇招到兵部密議。
高桂在旁,劉老大則親自詳細地向留在瓊州的茅湘和張德,講述了兵部在廣州商議的整個過程。然後他冷冷地說道:「陛下嚴旨,兵部不可給人以口實。所以兵部在廣州時即已擬定,島上諸軍眾人,若有對此事敢在外面亂嚼舌頭者,當場捉舀,上軍事法庭。張德,你立刻把此令下到督軍司。」
張大嘴「卡」的一個立正:「末將遵令。」
高桂的聲音也很冷:「皇宮哪裡的安全,從現在開始,更務必要加強。」
張大嘴再度「卡」的一個立正:「末將明白。」
茅湘則馬上點了點頭。
東提醒兵部的人絕對是好意,自然,這小子肯定也有減少不必要的麻煩含義在內。而在事實上,即使沒有他的那番話,文天祥、張世傑、劉師勇、蘇劉義、高桂等人也絕不會讓軍中有流言蜚語,尤其是文天祥和蘇劉義。因為他們更清楚,這在過去是有生死教訓的。
狄青曾為朝廷立下了赫赫戰功,當他任樞密使時,就是因為手下的士卒不知天高地厚,每得衣糧,皆曰:「此狄家爺爺所賜。」引起文官們的惱怒,尤其是當時的朝中重臣文彥博。
於是文彥博就建議宋仁宗,給狄青兩鎮節度使的頭銜,攆他出京。狄青不滿,就向宋仁宗申述:「無功而受兩鎮節麾,無罪而出典外藩。」
宋仁宗就把這話告訴了文彥博,並且也和他講道:「狄青是忠臣。」
但文彥博當著他的面卻說:「太祖豈非周世宗忠臣。」
老趙家的老底都被別人揭出來了,宋仁宗頓時「默然。」
然後文彥博又直接告訴前來置疑朝廷決定的狄青,「無他,朝廷疑爾。」
狄青臉都青了,當場嚇的倒退數步。
待狄青出鎮後,文彥博又每月兩次遣使慰問,「青聞使來,即驚疑終日,不半年病作而卒。」
一代名將狄青,就是這樣因下面士卒引起的「口禍」,死在文彥博的手中。宋人自己都說,狄青之死,「皆文公之謀也」。
所以,文天祥、蘇劉義和軍中重將是絕對不會不重視此事的。
兵部的人現在和陛下,就算不是穿一條褲子的,也穿了大半條。帝國新的國策,實際上至少在瓊州的核心重將,知道的就並不比文官們晚。
既然新的國策針對的不是兵部,而且對自己還有好處,所有的人在廣州就達成了共識:一要防止有人故意找茬,二更要保護陛下的安全。至於其它的,他們也就懶得問了。
只不過他們在皇宮這一上勁,在外人眼裡,別的含義不講,聯繫小鬼頭剛剛所說的:他要帶著人跑路,這就已經明明白白地昭示,賊配軍是會跟著他跑滴。
帝國的重臣又與哪個令人討厭的小子見面了,可這個開口,還是難題。
反對,基本上已經沒用;支持,又不好出口,就是他們中間,也都意見不同,你讓誰來說?只能找詞了。
這次是趙與珞來打破了這個僵局。
「陛下,臣等又議了一下這個規制。其中這個兩成的賦稅,實在是重了點,與歷代相比,相差太大。即使考慮到朝廷過去的各種雜稅,仍顯過高,在天下賦稅已均的情況下,似有不妥,且與陛下過去所說的、要籠絡天下臣民之心不符。」
你小子「英睿」歸「英睿」,可也夠「陰」,「陰」的連自家人都整,太祖怎麼會有你這樣一個「陰睿」之後啊。
其實對於打壓帝國宗室,老趙也是明白的。但別人更多的是給田給地、舀好吃好喝的、甚至美女給你供起來,只要你當個享樂的王爺等等之類,不拉攏朝臣、不聚私兵、不參與國事就行了。可啥事到了這小子手裡,全不是這路數。
不過,有些話是你自己以前說的,你總要給大家一個交代吧?
東看了看老趙,他也許是真感到自己有些過於操切了,但這時候他肯定也沒有了退路。
這小子溫言說道:「趙愛卿,朕定的田賦,真正的數額,是一成五。」
好傢伙,所有人的眼又睜的滾圓。「聖心」果然難測啊,這小子就是成心折騰你。
東抬了抬頭,看了看遠處。
算了,咱也別玩拍腦袋了,就按後世共和國所定,這個數額,也不是什麼一時心血來潮,它其實也有增加社會積累,為國家工業化準備資金的目的在內。
咱現在雖然弄不了什麼工業化,也不可能整什麼鐵路、機場,可全國的「公路」和「水道」,絕對將來需要朝廷出面強化,這也是發展、推進工商經濟所必須。更何況,它們的建設,實際上還隱含著帝國對偏遠地區加強控制的作用在內。至於其它的什麼水利、教育、養兵,這錢真要花起來,也就像水一樣。
「這個多出來的五分,朕把它命名為戰爭稅。也就是朝廷在面臨大的戰事之際,所徵收的一種額外賦稅。一旦天下平定,無有戰事,朝廷應立即取消。而且以後,它是否要徵收,只能根據帝國是否有戰事來定,其它情況,一律不允許。關於這點,朝廷可以詔告天下之人。」
眾人立刻相互看了一眼,小鬼頭的花樣不要太多啊,但這個提法,就眼面前,絕對可以接受。
王德開口說道:「臣以為陛下如此所置,極為妥當。」
就是楊亮節也馬上出言:「臣附議。」
好容易這個狡詐的小子降了五分,你要立馬給他來個鐵板釘釘,千萬不能讓他反悔。
東看了楊國舅一眼,又接著說道:「在剩下的一成五中,朕準備在將來,按過去留州的做法,留部分給各郡在當地使用。至於到底留多少,這需要各位愛卿召集大臣們再商議。」
這中間如何合理地劃分,在這時代,兄弟我就真不知道了。哪就交給你們吧,咱總不能什麼都「乾綱獨斷」。
其實我們只要明白,所謂的國稅、地稅之分,早在咱們古代就有了,後世也不過就是做法上不同罷了。
事情有點嚴肅啊,因為這又涉及到了帝國未來的核心舉措,帝國的重臣全都變得小心翼翼。
趙與珞沉聲說道:「臣以為此事可稍後再定,眼下朝廷戰時所需極其浩大。」
其它的幾位重臣全都點了點頭。
東也頷首:「朕對此並無異議,即使是留,朕覺得將來也要逐步放出。」
各位大佬再度點頭。從本朝的傳統來講,這也是應該的。
東再度看向趙與珞:「趙愛卿,朕今日之所以下令,帝國的宗親必須在今後繳納田賦,並無他意,而是由於宗室中間,有些人忘了自己是太祖的子孫。」
東的話語很淡,也很冷。
反正不是咱家親戚,說也就說了,就那麼回事。
趙與珞一顫:「陛下,臣明白。」
「如果沒有太祖,沒有這個大宋朝,朕也沒有坐在這個龍椅上,他們算什麼?太宗一脈的教訓並不遠,他們全忘了?一個連覆巢之下、豈有完卵都不知道的人,他有何資格稱自己為太祖的子孫?更有些人,竟然還賣身投靠外敵,簡直是皇室之恥。」
一個靖康之難,太宗一脈等於是絕了後,這事不過才百年,怎麼?這麼快就全忘了?
「如果換作朕,面對帝國的危難,不要說繳稅,只要能力所在,朕會繳得更多。」
您瞧瞧,話說的多漂亮。反正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你,你就說吧。
「朕看了軍情司從北方傳來的消息,哼哼,有些人在北朝做官,還真是自在的很啊。」
**裸,太**裸了啊。
其他大臣一聲不吭,老趙算是徹底明白他「英睿的太祖之後」對誰不滿了。
「以後遇到宗室對此有意見的,一樣不妨讓他們來找朕,朕來和他們理論。」
楊國舅更是腦袋一暈。好麼,什麼都明白了,小鬼頭看到了趙孟頫、趙與薰、趙大訥等人在北朝裡的名字,心裡頭有邪火。咱現在絕對不能和他一般見識。
「傳朕旨意,取消過去帝國左藏庫和內藏庫之分,天下賦稅,乃至於所有的上供,全都上繳朝廷戶部來管轄。至於皇室每年的用度,其數額,在商定過後,由戶部按年定期撥付。」
既然你老趙也有點不舒服,哪咱就再讓你也不得不服氣。
宋代的皇帝是有小金庫的,這個小金庫就叫內藏庫。左藏庫則是朝廷所用。《宋史》中有如下所言:「凡貨財不領於有司者,則有內藏庫,蓋天子之別藏也。」
這個內藏庫,原名叫封樁庫,據說本是太祖為了收回燕雲十六州而準備的額外資金。它的來源,開始主要是宋初平定各地時,「取荊湖,定巴蜀,平嶺南、江南,諸國珍寶、金帛盡入內府。」但到後來就變了味,變成了「揀納諸州上供物」,也就是各地上供給朝廷的東西,其中值錢的,全被皇帝舀走。
咱們在前面所講的,給宋神宗送金子來,卻回不去的百姓,他幹的差事,就屬於這種性質。
客觀上說,如果它作為帝國的某種儲備金,也還說得過去。而且帝國面臨財政危機時,也曾多次動用。可是,朝廷用歸用,卻還要歸還,這就過份了。
兩宋都設有這個內藏庫,它裡面到底有多少錢財,沒人清楚。反正北宋是被金人給掠走了,按宋人記載,他們「遣人搬運,三日不絕。」而南宋,則最後全落到老忽的手裡。
這樣做絕對是不對滴,一方面朝廷缺錢,一方面還藏著掖著,到最後沒給自己人,卻全送給了外人。
從實質上講,它就是皇權凌駕於所有人之上的一種**裸的表現。
兄弟我現在就是要對此下手了,順便也小聲對您說一下,這也是咱對皇權加以一定的約束。
您也不要以為咱覺悟有多高,咱只不過是知道一點:錢是人發明的工具,它應當為人所用,而不能反過來,人卻成為了它的奴隸,哪就真的會杯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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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抬愛,在下心領。真的不好意思,既有時有事,也有點懶,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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