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此時的臉色,可能是他到這個時代後,最冷的一次,但這小子在情緒上,顯然也出現了一絲急噪。
他毫不客氣地看著陳宜中、包括禮部的鄧光薦。
「陳相,鄧愛卿,在此次帝國的浩劫中,還有很多人為了帝國而死難。」
宋史中就有《忠義》多篇,記載了兩宋期間,面對外來之敵而拚死抗爭之士,但它所記下的,實在是太少了。
「他們的家人,同樣應得到帝國海上臣民的待遇、或被授予護國之功。禮部從現在開始,要一一查證,列出他們的名單,並提供相關的佐證。」
老陳,您去多瞭解這些之後,就應該能知道,帝國的優免到底該給誰。
絲毫沒有停頓,他再度看向楊亮節和夏士林:「舅舅,夏愛卿,禮部提供的名冊,御史台要先進行覆核。朕的要求是,既不可埋沒,體現公正,也要防止有人假冒。」
老楊,你也應當瞧瞧,到底有多少人,曾為這個帝國盡過力。
「先生。」
徐宗仁怔了怔:「陛下。」
「對於今後膽敢假冒帝國海上臣民、冒領軍功和護國之功的宵小之徒,刑部要立刻擬訂相關的處罰條律,並由所有的朝廷大臣們商議通過。朕對此的看法就一個,嚴懲。」
沒什麼好說的,兄弟我不樂意。
不等任何人有所表示,他又轉向趙與珞沉聲說道:「趙愛卿,你擬旨如下:一,在此次浩劫中,為帝國盡力、死難的皇室宗親,同樣授予護國之功。其評定,參照其他人等。」
「二,自今往後,即使是帝國的皇室宗親,在各地同樣必須交納田賦,沒有例外。凡違背者,依律懲處,沒有寬宥。這是朕的嚴旨。」
既然過去逃避賦稅的,還有皇室的貴族,假如光對付其他人,而不牽涉到這些人,你們肯定不服氣。現在咱將他們一起辦,這下你們該沒什麼好說的了吧?
趙太祖啊趙太祖,您真不要怪兄弟,您瞧瞧趙孟頫、趙與薰、趙大訥等人,他們不僅把您的臉都給丟盡了,而且也把您的一世英名給毀了,兄弟咱現在就是在幫您清理門戶。
江湖有名言:亂拳打死老師傅。
帝國的大臣已經被小鬼頭的一頓「亂拳」打的有些蒙,但他們的陛下依然不依不饒、咬牙切齒地說道:「朕沒那麼多的講究,朕只是在海上醒來後想明白了,朝廷寧可將優免給予為帝國效力之輩,也決不能給所謂的士。」
得,明白了,人家是受刺激了。
「朕更要奉勸諸位,不要把自己與哪些人等同起來。」
好麼,又來了個**裸的挑撥。
「曉諭各地的朝廷官員,凡遇到對朝廷新的規制不滿者,不妨和這些人明言,讓他們來找朕,朕親自來對付他們。」
瘋了,簡直是瘋了。
「這個議案必須在朝堂上通過,朕給你們三天時間商議。如果到時各位還不同意,朕和諸位全當君臣一場,好聚好散。朕帶著願意跟著朕的人,到別的地方干。」
說完,大袖一揮,轉身,他又跑路了。
這樣做是不對滴,太祖長拳中沒這樣的套路。
雖然當年藝祖也野慣了,喜歡跑,但他老人家總還是在開完朝會、處理過政務之後,才到處閒逛,哪有像你這樣,一不高興就跑了的?
夫子們不知道,跑路在後世,實在是稀鬆平常。就算是離家出走,對哪個廢才來說,也不過爾爾。也幸虧他們不清楚,真要讓他們知道了,怕是更要捶胸蹬足:世風日下啊。
朝堂上的眾人於目瞪口呆後,不約而同地全看向了一個人,那就是陸秀夫。
陸夫子的這輩子,算是徹底毀在他的這個寶貝學生手裡了。而且這個劫,他就是想躲也躲不掉。
當時他的臉色,就變得五顏六色,幸好還沒到七色。
但此時的他,也真的只能強顏歡笑:「諸公還是先請回吧,此事我等明日再議。」
帝國的朝臣三三兩兩最終全都離開了,可重臣、特別是五大尚書和楊亮節並沒有離開,他們依然盯著陸秀夫。
楊亮節更來了句:「陸相,陛下如此所言,不知您是否事先得知?」
老楊是真的有點蒙了,現在事情竟然發展到帝國宗親也被牽進來,哪他就是再爭,也變得毫無意義。可他還是有些不甘心。
東去見陸秀夫固然是在夜裡,但老話,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就他哪個幾十個人的陣仗,不要說是在這年月,就是後世,也難以做到不為人所知。
既然小鬼頭曾深夜到訪過他的老師家,他們兩人談過什麼?這個陸君實到底知道多少內情?在裡面起了什麼作用?就由不得不讓別人猜測。更何況現在帝國陛下這勁頭,大有王八吃秤砣、鐵了心的意思,這些人自然要向他這個首席大臣要答案。
陸秀夫現在的心中,的確非常惱怒。他的好學生簡直就沒帝王的樣,正經沒兩下,緊接著就給你亂來。
他自然明白這個議案在朝堂上通過的難度,甚至也知道許多人內心裡會怎麼想,因為這完全打破了帝國數以千年的傳統。但他原先也認為,小鬼頭已考慮的很周詳,大大減輕了整個事情的難度。
東為朝中眾臣所定的護國之功獎勵,其實並不算低。以最低一等「子爵」來說,不僅有兩千畝土地,而且還有二十年的免稅期。
所以在陸秀夫看來,只要把原因、道理講明,雖然有點驚世駭俗,在朝堂上通過,也並非不可能。然而,他的好學生就是不上道。
可是,東最後的說辭,是真的讓所有人楞住了。這一是因為他所說的舉措,並不在原先的草案中。另一個則是,一旦涉及到帝國的宗室,在這個時代,實際上已經意味著開始觸及到了高高在上的皇權。
您千萬不要以為東這個廢才有如此高的覺悟,他只不過是私下裡眼淚汪汪滴:兄弟俺在這裡哪有什麼宗親?俺真的就是一孤家寡人,所以俺能狠下心來收拾哪幫人。再說,俺還要感謝趙孟頫、趙與薰、趙大訥等人給了俺那麼好的借口啊。
但這小子如此「陰狠」,在這個時代,不讓人吃驚也的確不可能。
陸秀夫是實在不知道東的這個打算,他也許會從打壓帝國宗親的角度來理解小鬼頭的用意。因為這也是帝國歷史上常有的事,只不過很少有像他好學生如此做法的。
他生氣在於,你一件事情還沒結束,就又來了個節外生枝。現在事情涉及到了帝國宗室,這不是故意增加事情的變數?你沒見本來支持你的趙與珞,他的眼神都已變得複雜。
事實上,即使是陸秀夫,他不僅不可能知道東內心裡真正所想,而且就是從事情的整個層次上,也沒有東把此事看的重。
這是由於,他考慮到的,僅僅是帝國「賦稅不均」問題。當然,這其實已經不是一個小事了。可東他自己的打算中,他卻還要借此機會,將整個帝國的工商經濟、或者商品經濟,向前推進一大步。
因為當整個帝國的賦稅,全部用貨幣來繳納,也就是在實物經濟被大大壓縮的條件下,它必然將導致全社會以貨幣為媒介的商品交換擴大。而這,是發展工商經濟的必由之路。否則,社會上充斥著大量的物物交換,永遠也發展不出來後世的工商經濟,更談不上什麼商品經濟的深化。
同時我們還要注意到,這個政策的實施,它還潛藏有另外一個作用,哪就是給予農民更大的人身自由或選擇餘地。因為至少今後他們在耕種時,完全可以根據市場、或個人的喜好,來選擇所種的農作物。畢竟在繳稅上,只要交點錢就行了,而不必像過去,耕種時必須要考慮到朝廷所規定交納的糧食、布帛等東西。
這個影響不完全是眼面前的,它是長遠的。所以,東的態度才這麼堅決,動作也才這麼大,而且還顯得有點急切。但這些,就真的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所能理解的了。
陸秀夫此時面對諸位同僚,真的很尷尬。說自己事先知道小鬼頭打算,這肯定不對。講自己並不清楚,可哪個小子又曾上過門,自己更是他的老師。
他差點就被弄得裡外不是人,現在就是連老趙看他的眼神都不對了。恐怕他這時候也恨不得有文天祥的口才,要是他有宋瑞的鐵嘴,必不至於如此。
看到他尷尬之色,徐宗仁開口說了話。
「楊大人,諸公,當初陛下年幼,即已十分睿智。如今他已年長,聖心更有些獨斷。」
「徐先生」還是仗義滴,他也是在給陸夫子解圍。小鬼頭膽子大,敢折騰,喜歡亂來,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你們千萬不要找錯了對象啊。
當徐宗仁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眼中,同樣有晦澀難明之色一閃。
「在下以為,此次陛下所為,用心深遠,諸公當從他先前往廣州即可看出。」
人家小鬼頭一直是在有陰謀、有步驟地
實施他的計劃,你們就是聽他今日所言也該知道,賊配軍哪裡肯定已通過,更別說整個兵部的人早已全被他拉到廣州去。
「依在下所見,茲事體大,我等應再覲見陛下。」
徐宗仁之所以幫著陸君實,是他自看到議案時就認為,所有的一切,均來自於哪個小子內心裡的想法。
這位過去王府裡的「贊讀」,自然也不是個可以小覷之人。
可他同樣不知道,帝國陛下手中的牌,還沒有全打出。
東的路子的確有點野,但這主要來自於後世的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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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電腦被灌水,在下發了個消息,可能大家沒看到,在此表示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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