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舊地重遊」的曾淵子再度踏進雷州時,他的身份已不是廣西宣諭使,而是雷州郡守。(帝國決定,設雷州為郡,仍然下轄徐聞、遂溪兩縣。
這個時候,在行朝已定的規劃中,雷州不僅是帝國向廣南西路進軍的橋頭堡,並且將成為朝廷現行某些政策轉變的一種過渡。
朝臣們此時是極其興奮的,帝國在戰場上的勝利,已經把重返大陸放在了他們面前,也許這個場景在他們的夢中不知道出現了多少回。「故國難離」啊。但在興奮之餘,帝國的重臣同樣也冷靜地對帝國的未來進行了考慮。
他們認為,朝廷於海上實施的做法,在登上大陸之後是必須改變的,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朝廷的稅賦政策。因為你不管怎麼說,像瓊州和流求施行的減、免稅,是無法一直實行下去的。不要說這是在戰時,花費巨大,就算沒有戰事,朝廷也根本執行不下去。他們在朝議中提出,登陸沿海後,帝國應恢復過去的規制。
東在內心裡面是同意朝臣們的意見的。因為有宋一代,鑄錢的量始終很大,你比如說,僅僅「江、池、饒州、建寧府四監,歲鑄錢百三十四萬緡,充上供;衡、舒、嚴、鄂、韶、梧州六監,歲鑄錢百五十六萬緡,充逐路支用。」如將歷年所鑄之錢全部改換,這個收益非常可觀。另外,現在還有搶來的東西在撐著,行朝短期之內應該無憂,可以後肯定是不行的。
但當著帝國大臣的面,他卻不置可否,因為他認為現在還不是時候。更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準備再施行宋代以前的做法。
我們的帝國歷史,有時候從現象上看,就是一個圍繞著土地的「分散」與「集中」、而展開的一個又一個的輪迴。但在這個悠久的、以農業為主的帝國歷史上,直到二十世紀以前,大約也就只有一個稅賦政策相對來說比較合理,那就是「攤丁入畝」。可僅僅「攤丁入畝」,是解決不了帝國「土地兼併」這個千年痼疾的。
東雖然並不準備立即改變帝國在海上的規制,可他也覺得應當使雷州承擔一個帝國由海上到陸地的轉換角色。
雷州地處偏遠,原住人口實際上並不多,但歷史上它曾有過一次大規模的外來人口湧入,這就是在宋末元初。當時幾十萬的閩南莆田人,因躲避戰亂跑到了雷州半島。而在這個時空,由於杜滸和謝明軍情司的插入,這些流民中的絕大多數實際上最後到了瓊州和流求。因此,雷州半島的人口並沒有太多的增加。
陸秀夫和趙與珞在與朝中重臣、包括即將前去雷州上任的曾淵子商議過後,提出把雷州作為朝廷向大陸發展的一個過渡。為此,他們擬定:遭受兵火之後的雷州,免賦稅二年,而新到雷州的流民,依然執行帝國現行政策,給可拓荒地二十畝,但免賦稅五年。
陸夫子和老趙他們舀出的這個政策,基本上是五代之末和宋初的路子。當時由於長期的戰亂和人口的大量喪失,中原大片的田土成了無主之地,為了不使土地荒蕪,更為了培養國力,各國基本上都採取了類似的鼓勵開荒方法。
東同意了朝臣們的意見,但他認為,為了執行將來的田賦徵收政策,現在更應該做另一件事,哪就是盡可能精確點地瞭解糧食的畝產。
這個穿越者和陸夫子、老趙等人說道:「老師,趙大人,各位愛卿的意思,朕明白,朕也贊同。但朕從史上看到,歷朝似乎一直對天下的糧食到底一年產多少,更重要的是每畝的所產,並無確論。」
陸秀夫、趙與珞,包括戶部的蘇景瞻等人一聽,心裡「咯登」一下,小鬼頭又要來事了啊,他們一起「警覺地」盯著陛下。
「朕覺得,帝國的賦稅規制要改,並重新制定,此事現在就應該著手,朕的要求也就是簡化與合理。」
宋代的賦稅真的是比較混亂,其他不提,就講令人頭痛的「折變」。因為宋開始的田賦,規定「夏收錢,秋徵糧」。但官府隨著需要,經常變成征其它的東西,比如絹帛。這個變,就要進行折算,而一折算,「技巧」就出來了。包拯在陳州調查時就發現,「折變」使百姓的負擔增加了近兩倍。你不改行嗎?
「但要做到簡化與合理,就必須細緻地瞭解田畝所產。而且朕覺得,朝廷現在治下的人越來越多,以後前來的流民同樣也會更多,那麼這些人每年需要多少糧食呢?瓊州、流求等地又實際產了多少糧食?能不能保障軍需?帝國對此不瞭解,恐怕不行吧?」
自漢以來,中國歷代的田賦都是按土地的產量來徵收的。劉邦立漢,開始定的是「十五而稅一」。漢文帝前元二年和十二年,他下詔減天下田賦為「三十稅一」。從十三年開始,再令天下田賦全免,而且一免就免了十二年,直到景帝即位。
但漢代乃至以後的歷朝所制定的田賦政策,並不是以實際產量來徵稅,而是根據收成的一般產量,由朝廷按照十五稅一、或三十稅一的固定比例,制定的稅收額。
遺憾的是,古代典籍裡是沒有官方的糧食畝產記錄的,在哪個時代,對此做出精確的統計也的確有很大難度。後人只能猜測這個田賦額並不是建立在整個國家或地區的大規模查證、統計的基礎上,而更多的是基於估算。就是後世學者們關於歷代畝產的結論,實際上也都僅僅是根據史料中的隻言片語所進行的推論。
但東並不想如此,因為賦稅的原則之一就是要保證負擔合理,他可不想總是「拍腦袋」來決定。
陸夫子、老趙和蘇夫子等人互相看了看,像這樣的問題,對於這些處理帝國政務的老手,他們自然知道很重要。但你真正要瞭解,難度卻不是一般大,行朝所轄之地出產的糧食你一畝地一畝地的去稱量?
「陛下的意思是?」他們問道。
東也知道,完全精確地瞭解畝產是做不到的,但他想玩一個這個時代的抽樣調查,而且是規模大點的抽樣調查。因為帝國現在不是沒有人來做這個事情,行朝那麼多的官員閒在那裡,你不乘機讓他們多瞭解點民政民情?順便也給他們找點事情幹?更何況這還將為他未來的田賦改制做準備。
「老師、趙大人、蘇愛卿,朝廷那麼多官員現在沒多少事情做,朕覺得讓他們做這件事很有必要。田畝所產不同,理應所征不同,那麼以後朝廷恢復稅賦時,究竟應徵多少,必須有個依據,您們說是不是?」
聽了陛下所言,陸秀夫還在沉思,但有人就又被忽悠了。
趙與珞的警惕性沒有陸夫子高,「臣以為陛下言之有理。」他說道。
而蘇景瞻的話是:「陛下,太常博士陳靖曾於太宗時奏曰:天下之田分三品,膏沃而無水旱之患者為上品;雖沃壤而有水旱之患、?瘠而無水旱之慮者為中品;既?瘠復患於水旱者為下品。臣以為朝廷將來所征,確可憑此有差異。」
東拍手笑道:「好,很好,這個陳博士很有見地,朝廷就按他所言劃分土地等級,你們再多選田地對畝產進行細緻地查證,包括雷州之地。朕的要求是,至少查證三年,以三年所產定各地均數。」
陸秀夫沒有反對陛下的意見,但他也沒有多說話。他現在對他的好學生,真的是越來越「警惕」,說他對小鬼頭說的每一句話必「三思而後行」,那一點都不誇張。而老趙和蘇夫子也決沒有想到,他們和陛下的這番對話,沒少在將來給他們帶來麻煩。
上了哪個穿越者戰車的,都是要倒點霉滴。
既然哪個穿越者來事了,自然就不會僅僅是一件。東藉著雷州之地還定出了其它的帝國規制,這就是關於軍中養馬之地。
雷州實際上並不是養馬的最佳之地,可帝國現在的條件也只能如此。東對此有信心,無非是建立在這樣的觀念上,過去朝廷僅僅在河南、河北的十二牧監,三年就賠了五十多萬貫,而這五十多萬貫,要按新幣制,那至少是五百多萬貫。如果你要是再換算成後世的貨幣單位,那就是虧了五千多萬,半個多億啊。這裡面沒有問題?***,多半還是因體制和做事的人。
他當著陸秀夫、文天祥、曾淵子、張世虎的面下令:
一、張世虎選定養馬之地,使用期間一律劃為軍事用地,由兵部,更直接地說,由軍械司管轄,文官和地方官員不得插手。
後世的軍事用地就是和民用之地分開的,什麼事情都要職責分明才好辦。當然,說這話的時候,這個穿越者在心裡已經丫丫是不是要把「軍械司」改為「總裝備司」了。
二、荒地不論,旦凡有徵用的民間土地,則全部給予金錢上的補償,朝廷另給每人二十畝土地。同時還和他們立約,一旦朝廷將來不在此地養馬,原先徵用的土地,歸還原主。
陸秀夫和文天祥明白,小鬼頭這個舉措,仍然是「文武分途」的另一種體現,但他們也知道,這怕就是帝國將來的又一條規矩了。
張世虎沒他們想的那麼多,可他的信心同樣很足,這並不難理解。用後世的話說,央企、國家投入、還允許你虧,連幾百匹的戰馬都養不好?未來的帝國騎軍大將同樣也不相信。
只不過他的兄長張老大聽了之後,一臉的嚴峻:「世虎,對騎軍,朝中不是沒有異議,只不過陛下堅持。為兄警告你,此事若辦砸了,兵部受到文官的指責還是小事,可假如因此給陛下帶來麻煩,哼哼,我將親自把你送上軍事法庭。」
站在兄長面前,張世虎的汗沒少冒。
但此時的張世傑,心思更多地花在廣南的元軍上了,因為遂溪戰後,元軍並沒有像參謀院事先估計的,往雷州半島增兵,相反,他們在廣南西路還略有點向後縮。
帝國的水師再度出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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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有點多,最近更的少,抱歉。
這章算是搶出來的,或有不妥,以後再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