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時候,夏涼便感覺到了少爺的黯沉。
他一句話也沒問,少爺就坐在哪裡,蓬頭垢面,雙掌捂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馬兒鐵蹄撞擊著地面,發出「噠噠噠」的聲音,猶如一首靜心曲般,輕輕的在敲打著耳膜,也在敲打著心房。
天已大黑,馬車在燈火通明的七王府門前停了下來,夏涼跳下馬車,一抬眼便看到門前那人一身紅衣鐵甲,雙手背後正用黑漆漆的眸子陰煞煞的盯著車門。
夏涼咕嘟一聲,吞了口口水,機械的敲了敲車窗。
然後,他就看到七王爺一步一步的跨下台階,走了過來。
「少,少爺……」
夏涼在車外顫著聲音叫道。
車內久久毫無動靜,喬楚涵站在馬車下,臉沉沉的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沈如塵,出來。」
半晌,喬楚涵終於忍不住咬牙叫出了聲,夏涼站在旁邊張了張嘴,想提醒他現在的少爺並不適合打擾,但是又想到其下午在綠荷居遇到的事情,一時犯難躊躇,心下焦急,完了,這兩人不會打起來吧?
正想著,車簾緩緩已然被掀開,少爺一身凌亂的錦衣長袍,蓬頭垢面的現身在了馬車之上。
「該死!」
喬楚涵咬牙低喝,直直盯著惡少滿身的狼狽不堪,早憋了一個下午的怒火頓時一發不可收拾,「你這一身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這麼晚?去了哪裡?你給本王滾下來!」
連著三句發問,讓夏涼渾身不由一顫,就見少爺定定的站在馬車上,「睥睨」著怒火盎然的喬楚涵,全然不顧他的叫喊,一語不發,一動不動,跟座石像一般。
夏涼驚住了,少爺這不是赤果果的無視,挑釁,和不屑七王爺嗎?
喬楚涵額頭青筋直跳,竟然是這種態度!
他握拳冷笑,正好,他也不想廢話,真是受夠了跟他這幾天的針鋒相對,他下了決心,尤其是在經過中午的那件事後,他忽然覺得惡少就是個無可救藥的痞子,濃重的失望和失意讓他整個人都覺得好難堪,好狼狽……居然就這樣把自己扔在了一群女人之中……
喬楚涵閉目咬牙,下定決心要給惡少個痛快,立刻,馬上,就算抗旨,也要喝令他離開!
他真是……一刻也不想看到他!
這般想著,連說話都帶了一種決絕,「你耳朵聾……」
忽然,餘下的怒喝消失在了嗓子眼,喬楚涵錯愕的瞪大眼,不其然對上惡少呆滯的桃花眸子,心頭猛地一震,張著紅唇脫口而出一句,「你怎麼了?」
怎麼了?
少爺機械的眨了眨眼睛,抬頭看天,忽然覺得……好累……
「少爺!」
夏涼一聲驚呼,來不及做出反應,那銀色的身形已然猛地一下從馬車上栽了下來。
「沈如塵!」
喬楚涵一顆心倏地提了起來,一把接住惡少的身子,慌忙叫道。
只是懷裡的人驀然就跟全身被人卸了力一般,癱軟的如同一盤泥沙,連睜個眼睛都費力,更何況是應他。
「少爺!」
夏涼白了臉,這症狀……
「快,快抱我家少爺進去!」
夏涼忙不迭一扯喬楚涵衣袖,眼眶淚珠在打轉,跟著急急道。
喬楚涵二話不說,連忙抱著他衝入府內,轉頭赤紅著眼對侍人吼道,「快去叫太醫!」
這院子怎麼就這麼遠呢?
喬楚涵急急奔跑著,心中有什麼東西一步一步在潰塌,他來不及思考,只得一句句的叫喊,「沈如塵,你撐著點,撐著點……」
夏涼雙手都在抖,腦子已經亂成一團,怎麼辦,怎麼辦?
「七哥,沈少爺怎麼了?」
迎面撞上九王爺喬楚逸,但見夏涼和喬楚涵臉色焦急的直奔主院,忍不住上前問道。
只是喬楚涵哪裡有心思回答他呢?直接抱著少爺越過他,仿若壓根就沒瞧到他一般。
後首夏涼腦袋忽然一亮,只等喬楚涵抱著少爺進入主院,他立刻扯開嗓門叫了起來,「福伯,福伯,快過來!少爺出事了!」
福伯這兩日待在王府,因為是照顧少爺的,所以住的比較近,這邊正在看方子,驀然聽到這麼一聲叫,連忙提著藥箱就趕了過來。
彼時屋內一群侍人,無不詫異的圍城一團。
喬楚涵將少爺放在床榻上,額頭泌了一層冷汗,夏涼也好不到哪裡,哪能想到他會忽然又……只待喬楚涵將他放平,便立刻習慣性的一隻手掐他人中,一隻手捏壓他的五指。
「怎麼回事?」
福伯掀開簾子衝了進來,這邊夏涼立刻就跟見到了救星一般,喜極而泣道,「福伯,快,給少爺藥丸。」
福伯楞了楞,緊接著一個箭步衝到少爺面前失聲道,「怎麼會……」
「我也不知道,快,福伯來不及了,暈了好一會兒了。」
夏涼聲音發顫,雙手也抖得厲害。
福伯趕忙放下藥箱,急急的打開匣蓋,一股腦的將裡面東西全都倒了出來,可驀地又想到什麼似的,停下動作,急急轉頭沖喬楚涵道,「七王爺,麻煩……下令都出去一下。」
喬楚涵詫異,但也思考不了許多,連忙冷著聲音對滿屋子侍人喝道,「都出去,沒有本王命令,誰都不許進來!」
這邊一聲令下,滿眾一哄而散,福伯楞了楞,剛想提醒喬楚涵自己也要出去,夏涼急急一聲叫,登時讓他也顧不得許多。
「快!要來不及了……」
連忙伸手打開藥箱裡的暗扣,從中取出一個長方形的木盒,抖著手急急打開,就見一排黑亮指甲蓋大小的藥丸,緊密密的排成一排,福伯立刻手腳迅速的拿出兩顆衝到少爺床邊,「快,掰開他的嘴。」
夏涼哪裡勻得出手來掰他嘴?旁邊喬楚涵神色一凜,想也沒想的就奪過福伯手中的藥丸,輕而易舉捏開少爺的嘴巴,放了進去,彼時一點他喉嚨某處,整個動作一氣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