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平靜下來時,明玉只覺的自個兒的身體好似散架後重組,嘴裡不覺溢出一聲嚶嚀,不曉得什麼時候已平穩地躺在床上。楚雲飛一手撐著腦袋,側躺著含笑盯著她,一手將被子扯過來替她蓋上,洋洋得意地笑道:「原來阿玉還是這麼容易就上當受騙,好在還沒被別人騙了去。」
手指不經意從明玉鎖骨劃過,明玉狠狠瞪了一眼仍舊精神抖擻的楚雲飛,費力地伸出手用被子將自個兒裹起來,道:「倘或再不回來,我就帶著母親、衍哥改嫁!」
若不是一心擔心他受了傷,哪裡這麼容易就讓她上鉤?楚雲飛笑意愈發深了,道:「還這麼精神,是不是不累?」
說著,眼眸便逐漸變了顏色,那只閒下來的手,順著她的鎖骨,輕輕滑了下去。之前的激烈,已讓明玉連走路的力氣都沒了,而楚雲飛這廝,根本不曉得溫柔為何物,再來一次,估計她明兒早上別想爬起來。比起新婚那時,現在的楚雲飛活像一頭飢餓的狼。卻不知,越想身子越發燙。
「大傢伙一直盼著爺回來,爺又一路辛苦,今晚就早些歇了吧?」明玉一邊說一邊費力往裡面挪了挪身子,企圖避開他那不安分的手掌。
楚雲飛薄唇輕啟:「便是今兒不睡,也不打緊。從前或許受不住,這三年幾天幾夜不睡,也熬得過來。」
問題是,他熬得過來,她熬不過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幾天幾夜不睡?你還要不要命了?!」
明玉狠狠磨牙,氣道:「我就曉得,離了家的男人,哪裡會想著家人!」
臉上的潮紅本來就沒有褪去,這麼一激動,連眼睛也紅了。楚雲飛手掌停了下來,眼中不覺帶著幾分愧疚,輕呼一聲道:「讓阿玉擔心了。」
隨即又道:「為了提前幾日趕回來,到了甘肅,我們便日夜不息趕路。說來,我也好幾天不曾睡個安穩覺了。」
明玉聽著,心裡一酸。他們回來走得是陸路,便是能乘坐馬車,馬車顛簸那樣厲害,如何睡的著。且明玉亦聽韓氏說過,就連馬匹也是先滿足傷員,進城時楚雲飛騎著馬,可誰曉得之前他有沒有騎馬?何況,明玉也看到了,他的腳上磨了許多水泡,那雙腳本來就生了很厚的繭子,這般想著再多的怒意也沒了,柔聲道:「那就早些睡了。」
「只是,這會子睡不著。阿玉……」說著,整個身子傾斜過來,準確無誤地咬住明玉的耳垂,含糊不清低聲道,「我也想早些睡……」
明玉不由得渾身一顫,本想推開他,卻下意識地保住他。楚雲飛的呼吸逐漸急促起來,雙眼緋紅,明玉幾乎不敢直視,緊緊抿著嘴唇閉上眼,那視死如歸的模樣,讓楚雲飛的動作停了下來,似有似無歎了一聲,嗓音嘶啞地道:「睡吧。」
環繞在他腰上的手臂卻未鬆開,甚至還用力讓他靠近她。身下的人兒緩緩睜開眼,雙眼似是蒙了一層水霧,貝齒咬著朱唇,輕輕搖了搖頭。楚雲飛吐出一口氣,身子一沉……
迷迷糊糊睡去,卻是被一陣說話聲驚醒,明玉睜開眼,撐著酸痛的身子坐起來,朝窗戶望去,天才濛濛亮。
「……爹爹和娘親還沒起床?竟比衍哥還懶!」
回答則是落英的聲音:「姑爺昨兒晚上才回來,再說路上也不曾好睡,衍哥等會兒再來吧。」
停了一會兒,衍哥脆生生道:「這樣的話,爹爹就不該因衍哥貪睡就打衍哥板子了!」
明玉徹底清醒,冷不防一隻手臂伸過來,一把將她拉進被窩,明玉側首望去,楚雲飛已睜開眼,道:「再睡會兒吧!」
明玉一邊掙扎一邊道:「衍哥年紀小,從來不曉得個怕字,你沒聽見他剛才說了什麼麼?我和娘拿他半點兒法子也沒,若他連你也不怕,以後更難管束了!」
小小年紀,說起話來卻不饒人,小腦瓜裡的彎彎道道比大人還多。
楚雲飛不依不饒,不肯鬆手,道:「這麼個年紀就曉得編排爹娘,看來是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小兔崽子。」
明玉道:「父母不曾做好表率,你還指望他做表率給你瞧不成?」
楚雲飛仍舊抱著明玉賴了一會兒床,翻身坐起來,盯著明玉笑道:「看來阿玉精神不錯,一大早就教訓起我來。」
哪裡好了?她恨不能整整睡上一天一夜,昨兒夜裡折騰的夠嗆,她迷迷糊糊睡去時,似乎聽到雞鳴聲了。眼皮也重,可再不起來,就真的等大伙看她笑話了。這一愣神的功夫,楚雲飛已穿上衣服,又將明玉的衣裳遞來,咬牙道:「我先出去教訓教訓那兔崽子,竟害的我一大早就被阿玉說教!」
明玉忙將衣裳套在身上,楚雲飛出去沒多久,外頭的說話聲便沒了。落翹領著菊影、菊香等進來服侍,一瞧明玉的眼睛,就忙叫梅枝去取冰塊來。又道:「姑奶奶先沐浴吧,熱水已送去淨房了。」
等洗了澡穿了衣裳出來,對著鏡子一照,明玉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頸子上斑斑點點三五個淤青印,眼皮又紅又腫,臉色雪白彷彿生了大病。
落翹取了個軟枕來,讓明玉仰頭靠著,用帕子包了冰塊替她敷上,這才拿了梳子替明玉梳頭。一時落英進來,瞧見明玉這模樣,大驚道:「姑奶奶這是怎麼了?」
落翹連連給她使眼色,落英摀住嘴,兩人對視一笑,落英這才正色道:「姑爺領著衍哥去外頭了,雲媽媽說夫人也還沒起來,姑奶奶不必著急過去請安。」
越是這般說,愈發讓明玉覺得所有人都曉得什麼似的。暗地裡恨得咬牙,可偏偏一咬牙,牙根酸的似是牙要脫落。
落翹換了兩次冰塊,明玉的眼睛才好些,外頭卻已大亮。楚雲飛率先走進來,身後跟著衍哥,一邊走一邊打哈欠,一副沒睡醒的模樣。結果一看到明玉,就摀住嘴巴笑起來:「娘親真沒用,又哭鼻子了。」
楚雲飛微微一側首,衍哥立即垂下頭,不敢發出聲音,可明明還在偷笑。
好吧,已經比才起來時好多了,明玉理了理衣裳,神情如常吩咐落英:「去看看夫人起來沒有。」
正說著,蓮蓉從外頭進來:「夫人屋裡已擺上早飯了,請少奶奶、爺過去。」
楚雲飛尚未梳洗,聽著這話,就朝明玉道:「先帶衍哥過去,我換了衣裳就過來。」
明玉點了點頭,衍哥見楚雲飛走遠了,才低聲和明玉道:「娘親,爹爹比阿陽還厲害!」
一半畏懼,一半得意,明玉不解,雲媽媽微笑道:「剛才爺帶著衍哥去晨練了。」
原來如此,只是,晨練的時辰倒是比從前短了一些,想到這裡,明玉臉頰一熱,衍哥彷彿這才對這個爹爹有些興趣,仰著頭問明玉:「衍哥以後會不會像爹爹這麼厲害?」
明玉笑道:「只要衍哥也像爹爹這樣,每日早起晨練,自是能練就爹爹那樣的本領。」
衍哥聞言,十分慎重地想了想,失望地道:「那衍哥還是不要像爹爹了。」
說著,又打起哈欠來。感情這孩子這麼早起來,就是怕楚雲飛打他板子,且心裡還打定主意,一會子再睡個回籠覺?!
衍哥履行得比明玉想的還快,雲媽媽眼見著他眼睛都睜不開,忙不迭地將他抱起來,衍哥在雲媽媽懷裡拱了拱,就睡了過去。這才是明玉真正頭疼的地方,這孩子瞌睡來了,根本不顧場合地方,隨時隨地都能倒下去睡了。
雲媽媽抱著他,低聲道:「今兒卯時不到哥兒就醒了。」
一般情況下,衍哥要睡到早飯後。橫豎這個家也就這麼幾個人,秦氏不講究規矩,索性把早飯時辰推遲,也難怪他困,比起平常日子,竟早起了差不多一個時辰。
瞧著他的睡顏,明玉只有歎氣的份兒,到了秦氏屋裡,秦氏見他睡著了,忙叫雲媽媽抱去裡間,讓他安心睡。
等放好衍哥,明玉從裡間出來,楚雲飛也已到了,正坐著和秦氏說話。
「……安大人的意思是讓兒子留在京都,兒子倒是想去南京。只是南京那邊眼下倒有些不容易。」
秦氏想了想道:「一切已大局為重,如今安大將軍凱旋而歸,只怕不少眼睛盯著他。」
楚雲飛沉聲道:「聖上倒是沒提韋大人的事,只是,韋家的根基不淺,韋大人的弟弟,蒙祖上蔭庇,如今為南京按察使。」
明玉倒也曉得楚雲飛說的這個韋大人,說是因謊報軍情,安大將軍去了就定了他的罪,卻在押送回京的路上一病不起,尚未抵達京都,就病死了。這已是四五年前的事,當時朝中多有人因此彈劾安大將軍,只因北方戰事刻不容緩,聖上才按下不提。倘或這一仗沒有勝利,安大將軍就難辭其咎了。可也因此,這一仗雖獲得了勝利,卻也十分艱辛。
如今楚雲飛算是安大將軍靡下的人,不管是留在京都也罷,還是外任,這一點始終不會改變。
「既如此,還是多聽聽韓大人的建議。」
楚雲飛點了點頭,等丫頭擺好飯菜,秦氏和楚雲飛打住話頭,早飯後,秦氏就叮囑楚雲飛:「今兒若沒要緊的事,就好好休息休息。」
沒事是假的,才從秦氏屋裡出來,二門上的婆子就尋了來,只說外頭有人找,楚雲飛就急匆匆去了。
明玉回到秦氏屋裡,把衍哥叫醒,衍哥吃了早飯,蓮月就喜滋滋跑進來稟報,「有人送了一車皮毛來,其中還是十分難得銀狐皮毛。」
秦氏當即就蹙了蹙眉頭,道:「這孩子在外頭都幹了些什麼?!」
不消說,這些皮毛必然是楚雲飛獵來的。東西阿陽他們已搬了進來,因尚未處理,味道比較重,因此都放在外頭。
這般熱鬧倒引起衍哥的注意力,蹬蹬地跑去外頭,秦氏怕那些東西嚇著了孩子,忙不迭讓雲媽媽去把衍哥抱進來,到底不放心,也忙朝外頭去。
衍哥倒是不怕,蹲在地上直勾勾盯著一張虎皮。還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了摸,那張虎皮靜靜躺著,倒和活的一樣。
院子裡已推了十來張,阿陽還繼續出去搬,等都拿進來,虎皮、鹿皮、狼皮、狐皮竟有二十來張。堆在一塊兒,看上去有些嚇人。明玉卻只覺心酸,若不是迫不得已,只怕他們也不會去狩獵。
「爺說了,這些皮草已處理過,讓夫人、少奶奶選一些出來,好做大氅穿,親戚們那裡也選一些送去。」
秦氏見衍哥對這些很感興趣,也不催他進屋,讓阿陽、阿陽一張張翻出來。把三張最好的銀狐皮毛選出來,「一張留著過年時送去淮安給老太太,一張送去趙家,另外一張就送去韓家吧。這張虎皮就送去給親家夫人……」
想必安大將軍哪裡是不缺的,要送禮大可送別的東西。又選了幾張,分別給明芳、明菲、韓氏等人,一般有這樣的東西,必然是先把最好的選出來上貢,再依次下來。楚雲飛即便得安大將軍看顧,在戰時得到重用,但此戰動用了甘肅、黃海的兵力,分到楚雲飛這裡只能算是九牛一毛,卻已有這麼多。越想心越沉,這三年,他到底吃了多少苦?
「爺去哪裡了?」
阿陽見明玉問,忙畢恭畢敬道:「跟著送東西來的那些人一道出城了。」
本以為楚雲飛回來至少能好好休息兩天,結果除了頭一天半下午回來,好好睡了一覺,第二天直接到晚上才回來。別說要教訓衍哥,早上衍哥還沒起來他就出門了,晚上回來時,衍哥早就睡了,父子兩幾乎沒怎麼碰面。甚至讓衍哥忍不住問秦氏、明玉:「是不是爹爹又出門不回來了?」
明菲由不得歎了口氣:「莫怪衍哥年紀小就這麼說了,長這麼大才見著父親,雖然害怕,到底父子連心。倘或十三妹丈能留在京都,倒也不錯……」
已過了四五天,還沒有確切的消息傳來。很多事,現在做打算都早了些,但就明玉自個兒的想法而言,她也希望楚雲飛能去南京,倘或留在京都,能不能回南京就是個未知數了,再說,楚雲飛武舉行伍出身,而能留在京都的大多如趙承熙這樣的本身就出身功勳世家的子弟。
明菲又道:「昨兒聽你姐夫說起,聖上有意要封安大將軍為定北侯。果真如此的話,十三妹丈留在京都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畢竟任命書還沒下來……」明玉讓落英給明菲續了茶,接著道,「留在京都的話,咱們也能在一處了。只是,不曉得六哥怎麼打算?」
「六哥還是想從外面做起,出去歷練歷練。所以我才盼著你們能留在京都,你也曉得,十五妹妹一家子也去了任上,六哥若要外放,今冬便要動身,到時候京都就剩我一個了。」
說著又歎了口氣,道:「咱們說什麼都不管用,橫豎靜等消息吧!」
正說著,落翹蹙著眉頭從外頭進來,福福身道:「杜嬤嬤來了。」
明玉愣了半晌,方想起這杜嬤嬤是何許人。明菲已淡淡問道:「她來這裡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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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了好幾次,不曉得能不能過,小果果然沒法子殺豬請大伙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