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大老爺三十多歲時方考了舉人,後多方尋情謀了個實缺,這些年一家大小也都跟著在任上,又因這兩年外任山東,路途遙遠,故而過年也不曾回來。舒骺豞曶也只有大爺、三小姐、二爺是在淮安老家娶親出嫁,其他人都是大老爺一家在任上把婚事就辦了的。
四爺原是在大老爺在任上娶了妻,後因四奶奶難產死了,四爺押著妻子的靈柩回來安葬,便再也沒去。
上次大太太一家回來,還是陳老太太整壽,娶親嫁女,四太太也有去過的,也有沒去的,去的時候明玉因生病故而沒帶上她,把明菲帶了去。因年紀小,大太太一家也不經常回來,因此對於明玉和明芳來說,大伯一家她們都不甚熟悉。
陳家人丁興旺,單住在淮安的就不少,這會子黑壓壓一屋子人,場面很是壯觀。陳老太太十分高興,讓大太太坐到了她身邊,拉著問了許多話。大太太逐一回答:「……明理在那頭照應老爺,大兒媳婦才有了身孕。明正因要備考,故而沒有回來,還望老太太莫要怪罪他們。兒子兒媳不孝,不能在跟前盡孝,老爺心裡甚不安,特意叫望哥、南哥來給老太太磕頭謝罪!」
說著,就見二奶奶牽出兩個孩子來,大的已有十來歲,小的不過三歲,走路搖搖晃晃的十分逗趣兒。陳老太太愈發歡喜,忙叫帶到跟前來細看。望哥原是小時候見過的,一轉眼長這麼高,陳老太太感傷之餘摸了一把淚,眾人忙勸住了。小的卻是沒見過的,睜著圓圓如黑寶石般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盯著陳老太太。
陳老太太歡喜一陣,問了大的可曾唸書,又賞了兩個重孫子一些東西。三娘**上來請安,**原是在淮安長大的,那時家裡女孩兒並不多,故而在陳老太太跟前養了幾年。婚事還是陳老太太做主相看的。
陳老太太見她,少不得又摸了一把淚,道:「離開的時候還是姑娘,嫁了人長大了,連模樣都變了。」
**性子開朗,雖已嫁人為人母,到了陳老太太跟前仍像孩子似的,俏皮地眨眨眼笑道:「祖母竟別說我,方才瞧見十妹妹、十三妹妹我才驚訝呢!我還不敢認,十妹妹倒罷了,幾年前見過一回,如今愈發標誌了。最好奇的是十三妹妹,當初離家時,她才學會走路。我抱一回她竟哭起來眼淚鼻涕摸了我一身,如今竟仙女兒似的,可見咱們家這些妹妹,都是寶地裡孕出來的,因老太太坐鎮,個個都是仙女兒,就連我也佔了些仙氣呢!」
說得眾人都笑起來,大太太亦笑道:「好不害臊,要說自個兒好,就獨說吧,做了娘的人,還這麼不知羞。」
**笑道:「難道竟是我胡說不成,就因為祖母身邊這些仙女兒,因此才怎麼樣都捨不得離開這塊寶地去別處逛逛呢!」
明菲拉著明芳笑問道:「那三姐姐說說,這個是誰?」
**果然回頭來看,只見一位年紀約莫十三四歲,生的眉清目秀,杏眼明齒,上著蔥翠色衣裳,下著桃紅色百褶裙,竟看的有些呆住,道:「這個妹妹雖沒見過,可卻面善的緊。」
想了一回笑道:「倒有些像十一妹!」
明菲笑道:「我也是這樣覺得呢,可惜十一妹妹沒有來。」
**故作嗔怪瞪了明菲一眼,笑道:「原來呢,要問十一妹妹,就直接問吧。我知你和她同吃同住過一段日子,最想見的是她,倒不想見我們了。可惜十一妹訂了親事,在家裡躲羞不肯來。」
眾人說笑一陣,又有三太太忙碌之餘領著明珠、明珍來見過。四太太早已將大房住過的那些屋子收拾出來,見陳老太太露出乏意,三太太又不得空,只得由她陪著大太太等人去歇歇。
二奶奶早帶著望哥、南哥去歇著了,走在半路上,大太太才想起不曾見陳明賢,「當日我和老爺在任上聞得賢哥中舉,高興的不得了,原說回來看看,不曾望又出了些變故。後來一想,七丫頭就是這一兩年要嫁的,十丫頭及笄,無論如何今年總要回來……」
四太太笑道:「嫂子掛心,只因孔先生這兩日來了蘇州,賢哥這兩日並不曾回來,聽孔先生講課去了。大嫂子不忙著走,等他回來總能見的。」
大太太心下詫異,聽四太太這語氣,明珍出嫁也不打算回來,再一想她們兩人因時常一處,關係並不要好,便按下不提,問起陳明賢的婚事。
四太太想起顧媽媽的話,興許也可先試試大太太的口氣,便笑道:「賢哥到底不算年紀大,況且他自己眼下也是無心的,老太太又說他不該早娶,要再等兩年。他是哥兒,等兩年也沒什麼關係,倒是我……不怕嫂子笑話,我是不大出門,不如嫂子見識廣,認識的人多。淮安地方又小,十三、十五兩個丫頭的年紀倒漸漸大了。她們女兒家的等不得,我想央求嫂子幫著瞧瞧,或有合適的又知根知底的,我自感激不盡。」
大太太也沒放在心上,不過是口頭上的話,因笑道:「不是我胡說,咱們家這些女孩兒中,摸樣生得好的都是你養的,不但模樣好,見人又大方,知書達理不驕不躁,就是庶出也個個不差。你既說了,我少不得留心就是。」
四太太笑道:「我雖養了她們,卻無大嫂的福氣,兩個孫兒都這般大了。方才聽老太太問話,望哥應對如流,竟大有祖風!」
俗話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大太太被四太太這話說得心花怒放,再說明玉、明芳的事兒,大太太滿嘴應承。心下卻略有些不屑,十三、十五不過是庶出,模樣生得再好,身份擺在那兒始終無法改變,嫡庶有別,庶出就是庶出,再好也是庶出,用再多的心又如何,終究不是自己肚皮裡出來的。
又不覺想到十一娘明秋的婚事,山東與蘇州一代嫁女的風俗不同,明秋的嫁妝不過一二千銀子就拿下了,算下來竟賺了一二萬有餘。隔兩年大老爺任期滿了,又要花錢打。這般想著,大太太也無心歇息,坐著細想山東還有那些大商戶家裡兒子要娶親。
且說顧氏,回到屋裡想著大太太毫不猶豫就應下的話,卻琢磨出另一個意思來。他們從山東回來,自是走水路更為便宜,沿途總要在碼頭歇腳。以她的性子,她能這麼爽利地應下,定然尚未聞著那些風言風語,換個說法,這件事並未傳開。
其實,四太太也叫心腹之人留意著外頭的風言風語,也說再沒人提什麼陳家庶出一類的話,只是京城來的信,讓她心頭不安。眼下看來倒也沒什麼影響,然而,明玉的婚事倘或不快些定下,就愈發難了。
四太太歎了一聲,忽見顧媽媽手持一封信,領著兩位風塵僕僕管家娘子摸樣的人,滿臉喜色地從外頭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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