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虎把一張報紙拍到馬睿面前。
「怎麼了?」馬睿裝作奇怪的樣子問道。
「你讓我查的那個人昨天下午死了,是謀殺。」
「不會吧?我還沒看完你給我的資料呢。」馬睿一把抓起報紙,裝作吃驚的看著那條新聞。「報紙上說是煤氣爆炸事故啊。」
「報紙是什麼貨色你還不知道?馬睿,你老實告訴我,這件事跟你到底有沒有關係?」
「大哥,我跟他又沒仇,只是一個遠方親戚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索賠。我不至於就這麼把他殺了吧?」馬睿很無辜的回答道。「再說了,我要是真要殺他,會這麼大張旗鼓的讓你幫我找資料?」
李元虎盯著他的雙眼看了一會兒,終於不再追問。
「對了,你昨天不是說有什麼線索?」
「黃了,我昨天下午給周隊看了一下,他說沒什麼可疑的。」
周衛紅賦閒在家,所以專案組原來的成員都會不時去請教他一下,馬睿也沒少麻煩他。
「那我可要走了,你嫂子還等我做飯呢。」
「滾吧,你這個重色輕友的傢伙。」李元虎笑罵了一句,等馬睿走遠,他才陰沉下臉來。
馬睿很可疑,非常可疑。
作為從警校出來就一直搭檔的好朋友,李元虎對馬睿的性格可以說是瞭如指掌。如果心裡沒鬼,以馬睿那種受不得半點委屈的個性早就開口大罵了。可是他竟然解釋了,這說明他很心虛。
李元虎感到痛心,這幾個月來,馬睿的變化他都看在眼裡,他相信馬睿和他一樣正在著手那一系列的案子。
可是現在他開始懷疑了,馬睿他到底是想把兇手繩之以法,還是在融入他們?
那個人真的是馬睿殺的嗎?
他努力把這種想法從腦海中驅散。
現在還來得及,一定要在馬睿變質前把那些傢伙一網打盡。
「你來了?」照例是克勞德茲的問候,馬睿一直不懂,為什麼隱身上線他總是會第一時間知道。
「我已經按你們的要求做了。」
「我們已經知道了。」
「我沒有來得及拍照片和攝像。」其實是他不想有任何把柄落在他們手裡。
「沒關係,我們已經有了。」克勞德茲發了一個網址給他,他疑惑的點進去,發現裡面是他進出小區的監控錄像。
「你太不小心了,不過沒關係,我們總是會幫助那些新晉的成員。那些監控已經被改了,沒有人會知道你去過那裡。你放心,這段視頻隨後我們會刪了。」
馬睿沒有答話,他不相信他們會放棄這樣一個要挾自己的機會,他尤其不相信林笠那樣的人會放棄這樣的機會。
克勞德茲也沒有再發言,過了很久以後,馬睿的qq忽然跳動了起來。
有人申請加為好友,而那個人的id是「天微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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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了。」林笠的表情看上去很平靜,這讓馬睿有一種被毒蛇盯上的錯覺。
他打量著周邊的環境,這是一家黑暗風格的主題酒吧,面積大約是美幸那家酒吧的三倍,到處是哥特風格的裝飾物,有一面牆上貼了很多吸血鬼電影的海報,酒吧裡正放著一支外文歌,曲調充滿了頹廢和迷幻的意味。
他們的位置在酒吧最右邊的角落裡,周圍沒有人。
「你想談什麼?」馬睿坐了下來。
「沒什麼,就是閒聊一下。」林笠把早已經備好的啤酒拋了一罐過來,很隨意的問道:「第一次殺人?感覺怎麼樣?」
「你說什麼!」馬睿站了起來,他繃緊的神經在這一刻幾乎已經要斷掉,他緊緊的握著那罐啤酒,下意識的想把它砸到對面去。
「你別那麼大動作,你也不想被別人聽到吧?」林笠似乎對此早有準備。「你不用緊張,你別忘了,目標和手法都是我幫你選的。」
馬睿愣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坐了下來。
見他沒有談話的**,林笠便自顧自的說了起來:「沒有專門針對你的意思,只是每次有新的成員晉級,我都會約他們出來聊聊。雖然我們是在替天行道,我們除去的都是罪有應得的惡棍,但這畢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有的人也許會對自己產生懷疑,有的人會面臨精神崩潰。在這個時候,能有個人聊聊總是會好一點。對了,如果你不相信我的專業,我可以讓你看一下我的心理咨詢師證書。」
他一本正經的把一本證件推了過來,那種平靜而又理所當然的態度讓馬睿產生了一種幻覺,似乎自己今天做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且還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他沒有去拿那本證件,而是盯著林笠的雙眼。
林笠忽然笑了起來。
「馬警官,說起來,真有點尷尬,不久以前我們還是對頭,相互厭惡對方到恨不得打一架,可現在卻成了那麼親密的朋友。」他輕鬆的靠著沙發,喝了一口酒。「這個世界真的很奇妙。」
「我不記得有和你成為朋友。」
「哈哈。」林笠笑了起來。「所以我說很尷尬啊,不過沒有關係,很多人在現實裡和網絡上決然不同,更不要說我們之前的過節。不過馬警官,在網絡上你不是很贊同我的觀點麼?你關注我的每一個帖子,每一個回復,而我也看過你的每一個帖子。你不覺得我們的觀點非常一致麼?」
沒等馬睿開口,他又繼續說道:「克勞德茲懷疑你是想混入我們,但我不這麼看。我們的每一個成員都有著相似的經歷,也都有著相似的個性,對事物有著相同的看法,所以才會走上同一條路。我逐字逐句的研究過你的文章,那種感覺是沒辦法模仿出來的,你的人生和你的個性決定了你終究將是我們的一員。也許你一開始是想混進來調查點什麼,但是沒關係,從今天開始,你將會真正成為我們的一員。你會認同我們,你會融入我們,到最後,你將成為我們當中最重要的一員。」
他把手裡的酒一飲而盡,繼續說道:「這是你的宿命,我對此深信不疑。」
馬睿終於平靜了下來,他拉開一罐啤酒。
「繼續說,我洗耳恭聽。」
林笠再度笑了起來。
「不愧是警察出身,你的表現比我想像中更好。既然如此,我就不浪費時間去說那些堅定信念的陳詞濫調了。我們的組織很簡單,人員也不算多,我不會告訴你其他人的身份,因為沒有必要。不過你可以知道每個成員都要通過最基本的測試,一方面證明他的決心,另一方面也是測試他的能力。我們人不多,必須保證每個人都有用。因為每個人特長不同,所以負責的事情也不同,我們之中有的人負責篩選目標,有的人負責安全和掩護,有的人負責執行,也有人專門負責發掘新人。」
「比如克勞德茲?」
「不錯,克勞德茲負責新人,但不止他一個人。」林笠繼續說道。「除非很特殊的情況,我們不會多人行動,所以我們每一個人都身兼數職。」
「如果我是警察……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是來釣魚的警察,克勞德茲和你不是很危險麼?只要找到網站,就能找到你們倆,而只要找到你,自然就能抓到所有人。」
「你很特別,所以我們簡化了程序,正常的程序要複雜得多,也安全得多,網站上的內容都是專門做出來吸引新人的,我們有專業人員保證那些內容不會成為證據。至於我,你完全可以放心。我知道你調查過我,但你一定沒有查得很仔細,我的履歷上有兩年時間是假造的。一般人看不出什麼破綻,因為你不會想到假造的是公安局和檔案局。那兩年時間,我都在寧安市第一精神病院接受治療。」林笠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點猙獰之色。「那種讓正常人變成瘋子的治療,哈哈,真是漫長而又有趣的回憶。」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很平靜,但馬睿卻感到其中包含著強烈的憤怒。
「那種治療,我一直以為只是小說家的想像。但等你經歷過那種治療,你就不會再害怕任何刑罰,你也不會再屈服於任何人任何事。」
「你是組織的領袖?」
「不,我只是發起人之一,而現在,我只是聯絡人和協調人。我們完全平等,這保證了我們的純粹,保證我們永遠不會成為某一個人的工具。我們的使命是神聖的,不容褻瀆,所以我們必須保證就算是組織裡的人也不會腐化墮落。」
「我覺得你很像一個神棍。」
「他們都叫我牧師,如果你願意的話,我不反對你也這麼叫我。如果你有什麼苦惱和壓力也可以找我,我是專業人員。」他拿起桌上的證件,然後收了起來。
「最後一個問題,如果有人忽然後悔,想要退出,你們怎麼辦?」
「幸運的是到目前為止,沒有人退出。這是一項光榮而偉大的事業,總有一天會載入史冊,我不認為有人會動搖。」
「如果有人想要退出,你們怎麼辦?」馬睿堅持問道,他繼續盯著林笠的雙眼。
林笠的目光很堅定,沒有躲閃,也沒有猶豫。
「如果有這樣誤入歧途的靈魂,我會親自淨化他。」
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馬睿這樣對自己說道。除非我能夠銷毀他們手裡的證據,或者把知情人全部幹掉。
但那是不可能的。
他點了點頭,鄭重的說道:「非常好,組織的宗旨、構架和運作方式我都大概知道了,我選擇加入。你們想要我做什麼?」
林笠拉開另外一罐啤酒,和他碰了一下。
「你能做的事情很多。事實上,比任何人都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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