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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百四十七章 殘武之農,落世之民 文 / 小七七爺

    彭世孝正感慨這這村民淳樸,方子星正尋思著那位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小殤」到底是何方神聖時,三人已經來到一間還算是比較寬敞的院落前的寬敞農田中。

    只見一個頭髮全白,乾瘦乾瘦,沒有一點肉,但是全身的筋都很結實,很粗大的老頭正帶著一幫年輕人在忙著翻地,為了即將開始的春耕。

    雖然這個老頭像個老農民,方子星卻暗暗上了心。

    因為,這個老頭的步子很穩健,踢腳踏下,舉足輕重,似乎很慢,又似乎很快,雖然頭花鬍子花白,長勢卻一絲不亂,臉上皮膚皺紋雖然隆起,但是卻沒有一般老年人的眼袋,雖然身穿著一件很普通灰色的衣服,腳下踏著千層底布鞋,一幅很是安詳的樣子,給人一種爽直,平靜的感覺。但是,方子星在走近了之後,還是發現了那衣服和鞋子上隱約可見的傷痕。

    這些隱隱相互矛盾的特點,讓這位老人身上分明透著一股修煉武道的殘香。

    雖然即便是這樣,這位老人也是平凡得近乎不平凡,就好像中國大多數的鄉野拳師一樣。但是方子星卻是知道一種「武農一如」的生活。

    這個理念就是,「一邊進行生產勞動,一邊練武,在勞作中,鍛煉武功,領悟武道。」是一種極具禪意的修煉方式。

    所以,方子星推測,這個老頭雖然平凡,但對武道修行的理解,卻是很有深度的。

    「小天籟,你來了?」

    老頭提著鋤頭,看見齊天籟走過來,很平淡的用日語打了一下招數,然後搓搓手,正如一輩子在地裡面刨食的老農民。

    「宮本爺爺,您都兩百多歲了,就別下地了。」齊天籟迎上去,溫柔卻倔強地搶過鋤頭。

    「唉,人老了,不動換一下,只怕就再也動不得了。對了,小天籟,剛剛唱過歌了?」這個乾瘦乾瘦巴巴全身只剩下大筋和骨頭的武道家無奈又寵溺地看著齊天籟搶走自己的鋤頭,老臉顯露出一絲笑意。

    走近一看,他的身材並不高大,只有一米六五,但是走近以後,即使彭世孝也卻覺得這個瘦小的老頭站在自己面前,就好像銅牆鐵壁,山一樣沉穩巍峨,自己有一種渺小的感覺。

    「那是當然。人家每次興致來了,就會放聲歌唱,怎麼都停不下來呢。」齊天籟甜甜的笑著。

    「然後我們可有的忙了。」那老武道家嘴巴嘟噥了一下,牙齒堅固雪白,好像可以咬金斷鐵,「那麼,這兩位是?」

    「他們是人家的客人,今天特來拜訪,因為天色晚了,所以我想在村裡給他們安排住宿。」齊天籟收起笑容,正經道。

    「好說……」老人把目光移向齊天籟身後兩人,在彭世孝身上一掃而過,停在了方子星身上。

    方子星心中一凜,直接快步上前說道:「前輩,我無禮了。」

    說罷,雙手伸出,搭向了老人的手。

    老人看見方子星的步法和動作,渾身一震,眼底精光一亮:「咦?這個拳架子是……!」

    同時也把手搭了上去,和方子星碰在一起。

    剛才方子星用的,是老一輩武林之中,最為典型的搭手禮節。

    舊時的武林,兩個人要試功夫,不用打,一搭手便知道對方的深淺。真正要比武,那就是撕破了臉皮,見生死的搏擊了。

    舊時拳術名家,相互搭手,心裡都有了一份底,是以不會貿然出手。但是這樣也造成了外界傳聞,說中國武術,只動口,不動手的假象。

    人如飲水,冷暖自知。

    如果非要動手才分高下,那反而是下乘拳術了。高明的拳術,比試起來,並不是分高下,而是分生死。生死是大事,人人都要慎重。

    方子星用這種舊時候的禮節,一來是想探探底,二來也是過過癮。

    「好熾烈強大的氣血!好剛猛慘烈的拳意!」

    兩人手相互搭在一起,方子星緩緩發勁,那老人卻陡然感覺,這個年輕人的皮膚毛孔在一緊一縮之間,其中彷彿火山口下蘊藏有千萬滾燙的岩漿,微微的上湧,一起一伏,含而不發,登時氣息微滯。

    察覺到對方的破綻,方子星身體突然向前一竄,雙手從小腹上抬擊去,然後到了中間,拳頭挑指,然後下壓翻蓋。

    方子星看似簡單的動作,用的卻是坤元八卦掌的八卦陰陽兩極掌法的「力挽狂瀾」一式!

    砰!

    一聲巨響,這個百歲武道家,瘦小乾巴的老頭,突然出擊,爆發力之強,簡直匪夷所思,一踏一衝,全身大筋帶著骨頭老皮一起彈抖,打得全身上下左右的空氣啪啪連珠炮炸動。而且他嘴巴張開,拳從口出,一口氣噴吐,好像汽車輪胎突然爆炸。

    一拳吐氣,竟然有如此威勢!

    彭世孝大吃一驚,他也沒有想到,一個兩百多歲的老頭,爆發力居然如此強悍。

    然而,令他更沒想到的是,打出這樣的威勢,那老頭竟然不是為了和方子星對攻,而是為了躲閃,還是生怕避之不及的轟拳借勢躲閃,硬生生在不可能的情況下橫踏出一步,想要避開方子星的掌勢。

    就在他橫踏的一瞬間,方子星腳踏八卦,步伐好像安裝了追蹤器,竟然準確地捕捉到了他的位置,也跟著橫踏,打出的掌勢輕輕一轉,劃了個圓弧,好像翻轉的巨浪,再次轟了過來。

    這一下變化,至大至剛,卻又突如其來,完美演繹了何為關鍵時刻挽狂瀾於既倒,那威勢驚人的老頭竟然沒有任何招架之功。

    於是,面對這樣的威勢,他只有躲閃,奮力橫踏出一步,避其鋒芒。

    然而,就在他再次閃避的一瞬間,方子星的撞掌一轉一收,指頭彈出,好像一條毒蛇,打向那老頭的腰眼處。

    這一下變化,詭秘陰沉,突如其來,充分體現了什麼是跗骨之蛆的含義。

    對此,那老頭只有盡力再出一拳,好像一隻受驚地兔子,向旁邊再竄跳,勉強躲開了一擊。

    「咳咳咳咳咳咳。」就在他躲開三連擊之後,渾身氣血一陣虛浮紊亂,湧上喉嚨,登時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咳嗽好一陣,那老頭才停了下來,面色一陣不正常的深紅,幸好很快恢復了正常,看來並未傷到了內腑。

    「天哪……,虎撲?踏步龍形?馬形沖捶?金雞抖翎?八卦牛舌卷草掌?金蛇纏柳?魚躍龍門?八卦麒麟步?河洛禹步?還有最後那個變化,暗含靈蛇出洞之勢,搶到人側線,瞄準機會用手狠戳人脆弱的腰肋部位,就好像是拿刀子捅一樣。如果打中了腰眼,立刻會肚破腸流,就算躲了過去,但讓手指激發出的先天罡氣擦到了,也肯定會被擊碎腎臟,尿血而亡。

    這一式,好狠毒,真恐怖,越想越是變化無窮,裡面竟然包含了數十種武道結晶,雖然就是這簡簡單單踏步雙撞掌,但深不可測,深不可測,恐怖啊。」

    那老頭喃喃自語著,臉色青一塊白一塊,眼神在陷入短暫的追憶,瞬間的恍然後,就折射出濃濃的恐懼,彷彿白天碰見了鬼一樣。

    這時候,在農田里面翻地的人都圍了過來,這些人一靠近,竟然都在有意無意間顯露出某種不尋常的能量波動,他們當中,有老頭,有中年人,男女,年輕人,甚至包括小孩在內。

    但是這些人圍過來,都鴉雀無聲,一點都不說話,只讓那老頭武者一個人思索,自然自語,誰都不敢出言打攪。看來這個兩百多歲的農民武道家,身上有著一種獨有的說話權。

    的確,從他剛才一眼看出方子星一掌之內的諸多技巧,可見在武道見解方面,這裡估計沒有任何人夠格在他面前發表看法。

    「這……這是,是血顏地母的絕技,先天內家拳啊!」思索許久,那老農武道家驚呼道:「年輕人,你……你和地母她老人家是什麼關係?」

    「她是我師父。」方子星也不隱瞞。

    「師父!」聽見方子星的話,老農武道家的情緒如山崩海嘯,火山噴發。

    「她……還好嗎?」老農武道家脫口而出,急促的發問,聲音都在微微顫抖,完全失去了平時的音調。

    「怎麼?」明顯地感覺到老農武道家心緒不寧,除了方子星,周圍其他人,包括彭世孝和齊天籟都是奇怪地看著他。

    像老農武道家這樣的拳術大師,泰山崩於前都面不改色,養氣寧神的功夫都是一流,卻為了這個事情吃驚成這個樣子,不由的他們不奇怪。

    「嗯,沒有什麼。她……你師父,血顏地母還好嗎?」老農武道家平復了一下心中的氣息,又恢復了原來的神情。

    「她老人家好得不得了,倒是你……怕是沒多少日子了。」方子星毫不掩飾地說道。

    剛剛一下搭手,方子星已經試出,這個老農武者雖然武藝高強,見識過人,實戰經驗也豐富,但他的生命精元流失太過嚴重,肌體內的許多器官嚴重老化,雖然還沒有在他的外表顯現出來,但是氣血明顯非常虛弱,顯然已經離死不遠。

    「喂喂,老方……」彭世孝正想提醒方子星注意,但他卻又很驚奇地發現,周圍的人並沒有多少埋怨難過的表現,而是一副「早已知道,不用提醒」的表情。

    「哎!的確老了,我一身武學巔峰的時期,不但內家拳入了化勁,全身毛孔無一不能出全拳傷人,噴勁如針,內功也溝通天地橋,達到先天化境。但是現在卻不行了,不但內力流失殆盡,連內家暗勁也只能做到打人急在手上,全身已經急不來了。剛才和你動手一下,我最少要修養一個月,才能恢復動手之前的狀態,也很可能恢復不了。」

    的確,即使有一下的爆發力,但那一下對這位行將就木的老人身體內部的各個器官,都有很壞的影響。但那老農武者自己也沒露出什麼苦色,有的只是坦然和無奈,語氣之中流露出對歲月流逝,人如朝露的感慨。

    「不過這也沒什麼,武功畢竟不是神話,修為再高的宗師,也敵不過時間的流逝,歲月的侵襲。歲月不饒人,人不服老不行。我現在兩百多歲了,內三合中心與意合,意與氣合還能做到,還能保持一下的爆發力,也是多靠了這麼年武農一如的簡單生活,但是氣與力合已經通達不到全身了,有些地方的運勁不到了。」

    說到這裡,他追憶了一下,又道:「當年我以為,血顏地母到了我這樣的年紀,只怕不會有爆發力了,畢竟她那般人物受萬人灌注,始終處於風口浪尖,散了太多體力精神。許多和我一輩的老傢伙都比我死得還要早,就是因為不服老,不知道武農一如的樂趣,不甘寂寞,想通過武道來使自己出人頭地,天天在外奔波,忙於各種各樣的事情。心不能靜下來修養。卻想不到她竟然比我好得多,還能教授這麼年輕的弟子。」

    那老農武者見識不凡,自然看得出方子星絕對是得到了真傳的嫡傳弟子,那可想而知,即使極晶夜從方子星出生開始就傳授他武功,也絕對比他的狀況要好得多,先天內家拳絕不是自己這樣老邁的身體能施展的。

    由此推之,年紀比自己只大不小,卻也能保持爆發力,還有持續體力的極晶夜,武道修為絕對比自己高明得多。

    雖然老農武者對此很是感慨,提及極晶夜時語氣充滿謙卑,但旁人看來,心中也很佩服,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居然有這麼強大的爆發力。

    雖然不能持久,就只能爆發一下,但也是勁爆到極點了。尤其他對武道的理解,武功的精深,是年輕武者們不能比擬。

    雖然若是真正動手,年輕武者只要躲過了他一回合的爆發力,第二回合,就可以把他置於死地。但即使彭世孝這樣後天巔峰的武者看見他了,掉以輕心,也很有可能第一回合,就被他打趴下。

    中國近代就有很多這樣的例子,一些老拳師和年輕拳師交手。老拳師一開始便以語言來麻痺對方,說「我老了,不行了,不是你的對手,你留留情面。」就在年輕拳師剛要說話的瞬間,老拳師迅速出手,一招爆發,就將對方拍翻了。這就是麻痺戰術。

    老農武者雖然身上地肌肉已經猥瑣了,乾瘦乾瘦,但他的筋很大很粗,骨頭堅硬,一樣有很強爆發力和殺傷力。

    不過他已經不能使用內勁防禦,被別人打一下自己也受不了。練武是練筋骨皮,肌肉倒是次之。

    老年高手,一是沒有體力,二是沒有抗擊打能力。

    只是,相比起其他人注意的東西,方子星更加注意老農武者的話語裡透出的信息。

    「果然……,他們是完全與這個時代脫節的人們。」

    方子星剛剛那招「力挽狂瀾」最後一個變化,表面上看是八卦掌的掌刀,實際上用的還是趙雪恆的易道之劍的離卦之劍,「突如其來,焚死棄如」!

    由於是刻意的模仿,所以破綻很多,偽裝水平極為有限,基本上只要見過趙雪恆的易道劍法的人都可以輕易認出。

    從那老農武者的話裡可以看出,他當年也是叱吒風雲的人物,如果在現代活動,就不可能沒見過趙雪恆的劍法,但他卻偏偏沒有認出。

    不止是他,周圍圍觀的人都沒認出來。那老農武者知道現在世俗界絕大部分修煉者都不知道的極晶夜,而不知道家喻戶曉的趙雪恆,可見他不只是年紀大了,而且隱居的時間也很長,長到連現在的天下第一高手都不知道,完全與世隔絕的程度了。

    如果以這個老農武者為例,其他人都是如此的話,這裡就是真正的隱居之地,這些人也是真正的落世之民!

    而且,方子星突然發現,還有意外收穫。

    是的,還有一件更令方子星在意的事情。

    儘管隱藏得很深,但方子星分明看到一個令老農武者魂牽夢繞的女子身影出現在他的眼底上。每一個鏡頭,一個說話,一動作,都是那麼的鮮活,彷彿千百次的深深印在一個人的內心最深處,永不磨滅。

    「他和師父的關係,似乎並不簡單呢。」方子星看出老農武者內心的情緒波動,不由得升起一絲微妙的感覺。

    「說起來,師父好像從來沒和我談起過她的過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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