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雲若有若無的身軀,重新隱現出來。
許靜雲自己清楚,要保持這種「無」,需要耗費極大的心念來操控他口中的磁歐石和週身的心念水晶,而他不可能一直保持這種作戰狀態,只有速戰速決,才能破解幻千覺的神域魔術。
幻千覺的本體,到底在哪裡?
銀色的世界一片寂靜,山川、冰層、瀑布、河流,又重新恢復到最初的模樣。攻擊無效,三個銀武士都消失了,許靜雲已經知道,這三個武士都是幻千覺世界的一部分,沒有他的實體。
幻千覺的實體還在悄悄匿伏,像一頭狡猾的惡狼,等待著最佳的機會。
銀色的世界中,許靜雲一動不動地懸浮在半空,四週一片寂靜,幻千覺還沒有發動攻擊,戰局陷入焦灼,似乎有演變成持久戰的趨勢。
然而實際上,無論是幻千覺,還是許靜雲,都不願意把戰鬥拖延下去。
幻千覺因為破壞許靜雲的魔術,耗費了不少力量,再加上維持神域魔術的效果,需要源源不斷地提供信仰神力連接現實物質和精神海洋,所以對幻千覺來說,速戰速決才是上策。
許靜雲雖然沒有這個顧慮,但他也不能等到幻千覺心力衰竭的時候,再破界而出。
因為現在,在許靜雲的雙腳上,隱隱透著銀色的光澤,銀光淡而朦朧,如果不細看,很難發現。
這正是信仰神力的同化效果!
信仰神力充斥著世間無窮的**意念,最能對同源的人的精神產生和光同塵的效果,這正是許多人原本不信神,卻在試著幾次拜神之後,就漸漸失去動搖,逐漸失去理智,最終滿腦子只剩下狂熱的信仰,做出許多匪夷所思,不可理喻之事的原因。
銀光最初只是出現在許靜雲的腳尖,現在已經蔓延到了雙腳。如果許靜雲再不設法逃出去,他的全身都會被銀光腐蝕,慢慢變成銀色的物質,這意味著他的思維最終被信仰願念同化,融會在幻千覺的神域世界中。
這是一種運用信仰神力作戰的特殊技巧,首先要對通過本體攻擊,熟悉目標的思維模式、成分、屬性,然後用自己超強的信仰願念,去腐蝕目標,使它被自己的信仰願念同化,成為其中的一部分。這就像墨汁滲入清水,清水最終也會發黑。
不過這種高深的作戰技巧,據說已經失傳了,連茅山特有的神道傳承都只是知道個大概,卻沒想到,同化竟然出現在幻千覺的神域魔術中。他確實有狂傲的資本。
「我明白了!」許靜雲目光閃動,「幻千覺先前發出的貫、開、鎮,並不只有攻擊那麼簡單。雖然我用『無』化解了攻勢,但幻千覺也通過剎那間的接觸,分析瞭解到我的精神成分。從而悄無聲息地發動信仰同化。」
隨即他又迷惑了,「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幻千覺必須通過本體與目標接觸,才能分析出對方的世界力屬性。可是至始至終,幻千覺的本體沒有出現過。」
許靜雲困惑的原因正在於此,雖然信仰同化思維是十分複雜罕見的技能,但幾千年來,亞特蘭蒂斯人也完全掌握了這種技巧。所以許靜雲知道同化有一個缺陷,就是必須現出本體,與目標進行實質性的接觸。但幻千覺偏偏沒有現出過本體,又如何進行同化?
難道說,那三個銀甲武士中,有一個是幻千覺的本體?
許靜雲陷入了沉思,平靜的臉上,終於掀起一絲不安的波瀾。他的雙腳開始麻木,幻千覺的銀色世界彷彿滋生出肉眼難見的細菌,不斷腐蝕蔓延。這麼拖延下去,對他並沒有好處。
「嘎吱吱。」地底下,忽然傳出細微的聲音,銀色的冰層出現了裂紋。
「轟」的一聲巨響,一朵透明的水晶花奇跡般地破冰而出。
與此同時,許靜雲宛如飛天的神,飄然而動,縱身撲下,左掌輕按在水晶花上。
晶瑩剔透的花蕊中,悠悠吐出了一朵新的水晶花,從新的花心中,又不停歇地盛開出水晶花,猶如接龍一般,一直通向地底深處。整個銀色世界猛然晃動,地底下傳出幻千覺的悶哼聲。
許靜雲似乎找到了幻千覺的位置,突然施以襲擊。
天空中的瀑布倒捲而下,化作呼嘯的流星雨,狂風暴雨般擊向許靜雲。剎那間,世界彷彿發生了大爆炸,冰川、河流、山脈紛紛炸開,激濺的銀色光雨四處橫飛。
「終於忍不住了嗎?幻千覺。」許靜雲低笑一聲,一朵水晶花從頭頂生出,向四周綻放,形成一道透明的屏障,抵抗住密集射至的光雨。
顯然,幻千覺也不願再拖延下去了。
四處亂竄的銀光,突然匯聚成三個銀甲武士,拉弓、揮刀、舉印,三種力量交織成風暴的中心,狠狠擊向許靜雲。
「砰」的一聲,銀箭射至,勢如破竹,水晶花立刻破碎,許靜雲雙手曼妙揮舞,隨著他翩然飛揚的姿勢,無數朵水晶花從指縫間落下,猶如天女散花,擋住了銀箭。
利箭煙消雲散,可耀眼的鋒芒瞬間暴漲,銀色的刀鋒旋風斬過,在強烈的「開」的橫行下,一刀化作千萬刀,千萬朵水晶花化作粉末,簌簌飛揚。
眼看許靜雲就要被劈做兩半,他突然低喝一聲,一朵水晶花從他的唇角綻出,化作一道晶瑩剔透的光芒,猛擊在刀身上。
一股奇異的精神波動沿著刀鋒飛速蔓延,刀鋒在不斷融解,持刀的銀甲武士如遭重擊,向後摔去,許靜雲欺身而入,雙拳連環擊出,銀甲武士化作細碎的光雨,向四周激濺而去。
風雷大作,銀印兜頭壓下。
許靜雲身形展動,眼花繚亂般變幻出幾十個姿勢,但無論他怎麼躲閃,都無法逃過銀印籠罩一切的威勢。
許靜雲不再施展「無」,因為他必須盡快找出幻千覺的本體。如果許靜雲繼續施展「無』」,一方面要為此消耗不少心力,另一方面,「無」的狀態是虛無飄渺,也就是說,他始終不能與幻千覺的力量實質接觸。如果這樣的話,又怎麼能找出幻千覺的本體?
當然,不去管幻千覺的本體躲在哪裡,找到某些關鍵的魔術道具也可以破壞魔術效果,但是為了防止對手破壞魔術效果,本體往往就匿伏在那些關鍵道具附近。更何況,如果許靜雲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到關鍵道具上,反而會因為分神,被藏匿的幻千覺突然襲擊。
這些心靈秘術作戰的道理,原本亞特蘭蒂斯遺跡裡依稀的記只是一帶而過,他也聽得似懂非懂。現在經過自己的親身作戰,才讓他有了深切的體會。
許靜雲雙腳急劇下沉,緊貼住地面飛速而掠。銀色的光澤蔓延到了他的小腿,許靜雲的雙腿開始發麻發軟,移動速度越來越慢。
頭頂上空的銀甲武士手持銀色大印,緊緊追趕,「鎮」的力量始終籠罩住了許靜雲。持刀的銀甲武士已經消失了,持箭的武士仍然虎視眈眈地盯著許靜雲。
哪一個才是幻千覺的本體?
或者兩個都不是?以幻千覺的狡猾,現在似乎沒有顯出本體的必要。
風聲呼嘯,銀印重重蓋下。
許靜雲退無可退。在這一瞬間,許靜雲的身體變得清澈透明,再次恢復成「無」的狀態。
銀印毫無阻礙地壓下,彷彿壓過一個夢幻般的氣泡,在空中急速下落。
一朵水晶花從許靜雲眉心綻出,追上下墜的銀印,連同銀甲武士,都被水晶花擊得粉碎。
許靜雲悠悠地轉過身,又從「無」恢復到了「有」。銀色的光芒一閃而逝。
無聲無息間,一根利箭從銀甲武士的弓弦上震出,閃電般逼至許靜雲的背心。這一箭,毫無「貫」的尖銳破風聲,像一頭潛伏在夜色中的幽靈,出現得毫無預兆。
許靜雲剛剛從「無」恢復到「有」,還來不及變回去,何況膝蓋以下,已經全部被同化,只能勉強橫移,讓開心腹的要害部位。利箭猛擊在許靜雲肩頭,將他撞飛出去。
一口鮮血從許靜雲的喉中噴出,他摀住肩頭,深邃的眼睛閃動著光芒,緊緊地盯著持箭的銀甲武士。
看來,這個持箭的銀甲武士就是幻千覺的本體。
「原來你才是幻千覺。」儘管受了傷,許靜雲的身法依然不失靈活。
銀甲武士一聲不吭,面目隱藏在閃爍的盔甲中。
「你終於還是忍不住現身了,因為我已經找到了你的關鍵道具,如果再不拿出本體和我作戰,就會被我破壞你的魔術。」許靜雲淡淡地道,全身綻出明亮的水晶花,向銀甲武士衝去。
奇變突生!
許靜雲突然變向,以驚人的高速後退,全力擊向落在地上的銀箭。
隨著一道淒厲的驚呼聲,銀箭被許靜雲重重擊中,濺出鮮血。
銀箭幻變成了幻千覺的模樣,他摀住胸口,發出野獸負傷般的吼聲。
「你怎麼會知道,這根箭才是我的本體?」幻千覺目射凶光,不能置信地吼道。
許靜雲從容一笑:「在你貫、開、鎮三種力量最初的夾擊時,我就覺得,三個銀甲武士並非你的本體。因為作為傑出的魔術師,你不會輕易暴露出自己的本體。那麼,你的本體會在哪裡呢?」
許靜雲緩緩地道:「為了逼出你的本體,我開始用心力尋找你的基點,我知道,一旦我找到了你的關鍵道具,你的本體就再也無法安心藏匿,會被迫出來與我戰鬥。」
幻千覺臉色陰沉:「我也很想知道,你是如何發現『銀燦山川盤』的位置?」
「很簡單,關鍵道具是神域魔術的源頭,所有神域幻象都會圍繞著關鍵道具運動,所以只要探測出信仰神力彙集的方向,就能夠大致找出關鍵道具的方位。」許靜雲神**地道:「所以在你對我進行同化的時候,我也沒有被動防守,而是用心念化力結出了水晶花,潛入地底,根據你信仰神力的流向,尋找關鍵道具。」
幻千覺這才明白,為什麼地底下會突然鑽出水晶花,原來許靜雲發現了關鍵道具的大致方位。這就像把一片樹葉放入湍急的河流中,樹葉運動的軌跡,一定遵循著河水的流向。知道樹葉在哪裡,就知道水流的方向在哪裡。
雖然明白這個道理,但也只有許靜雲擁有的如斯凝實獨特的心念水晶花,才能成功找到關鍵道具,而不被信仰洪流吞沒。
許靜雲接著道:「當我根據基點的位置,發動世界力攻擊時,你終於坐不住了,這個時候,我就知道你會現出本體與我戰鬥。只是我也沒有想到,不知不覺中,我竟然被你開始同化了。」
他歎了口氣:「這讓我覺得很困惑,既然你始終沒有現出本體,與我實質性地接觸,又如何對我同化呢?由此可見,在你用『貫』、『開』、『鎮』對我進攻時,你應該已經動用了本體對我發動攻擊。」
許靜雲一步步向幻千覺逼近:「可是,那三個銀甲武士分明不是你的本體,那麼,你的本體究竟是什麼,也就呼之欲出。無非化身為刀、箭、印其中的一個。」
許靜雲讚歎道:「幻千覺,你的確是一個強勁的對手,竟然能將本體偽裝成神域世界中的實物。要不是你對我施展同化,我還難以察覺這一切。」
幻千覺獰笑一聲:「你擊碎了銀印,融化了刀鋒,當然知道箭才是我的本體了。」
許靜雲點點頭:「不止如此,你化身為箭,最具有隱蔽性。因為面對無堅不摧的利箭,通常做出的反應是避讓。所以只要我避開利箭,就始終無法得知,它才是你的本體。」
「可你卻故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我當然要裝糊塗了。就算我識破了你的本體,那又怎樣?這是在你的魔術舞台中,你隨時可以轉換本體,隱藏起來,這麼僵持下去,我就會被你不斷同化,結果凶多吉少。只有徹底擊傷你,我才能有希望破解你的魔術。我故意裝作判斷失誤,任由你化作利箭將我擊傷。然而,既然以『貫』為名,那銀箭應該穿肩而過,但你本體化作的箭,卻將我擊飛出去,那個時候,我已經可以百分百地確認了。」
「所以你故意認定射箭的銀甲武士就是我的本體,迷惑住我,在我完全放鬆警惕的時候,突然對我攻擊。」
「那個時候,你恐怕還自鳴得意了吧。等我撲向銀甲武士後,你的本體就能再次對我發動迅雷般的攻擊。可惜,讓你失望了。」許靜雲微笑道:「你已經完了,幻千覺。我的戰鬥力雖然打了折扣,但足以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幻千覺狂笑一聲:「這點傷說明不了什麼,許靜雲,你在我的神域中,就算我受了傷,你也休想戰勝我!何況,你看看你自己現在的樣子吧!」
四周銀光閃爍,山川、冰層、天空中鑽出無數銀色的利器,紛紛瞄準了許靜雲。後者的雙腿完全變成了銀色,銀光像一頭貪婪的野獸,不斷吞噬著許靜雲。
幻千覺目光森冷:「你已經被同化一半了,許靜雲。」
「幻千覺,太晚了。」許靜雲露出了一個神秘莫測的笑容:「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浪費時間,和你說那麼多廢話,乖乖地等著自己被同化?就在剛才,我已經找到了那個關鍵道具的確切位置。」
一朵水晶花從他的腳底綻出,一朵吐出一朵,形成一條晶瑩閃爍的水晶花通道,急速向地底鑽去。
許靜雲的身影飛速穿過水晶花通道。
「我從來沒有妄想能在你的魔術舞台上擊敗你,我要做的,只是離開罷了。」
隨著許靜雲隱隱的嘲笑聲,四周地動山搖,山峰倒塌,冰層融化,幻千覺的世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