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千覺的魔術被破了,但他並不是失敗在魔術技藝上。
讓許靜雲能從他的每一次進攻中,準確判斷出他的戰略和心理,就意味著他已經輸在了信心上。
從雙方第一次施展大型魔術的時候,幻千覺發現許靜雲的速度比他更快,這就意味著,即使同樣是最擅長的部分,幻千覺也不如許靜雲。這一點,嚴重打擊了他的信心。而後來,許靜雲臨陣突破,施展出的「無」之幻身,更是進一步打擊了幻千覺。
所以,儘管許靜雲的思維意識已經開始被幻千覺運用信仰願力同化,但是幻千覺卻還擔心對方會在被完全同化前先一步找到自己或關鍵道具,所以才會忍不住現出本體,從而中了許靜雲的計策。
幻千覺無聲無息中同化了許靜雲,原本佔了極大的優勢,只要拖延下去,頗有獲勝的希望,可惜他最後信心動搖,被許靜雲成功翻盤。
只可惜這一戰沒有觀眾,否則一定會看得目眩神迷,這正是魔術高手之間的對決,無論是幻千覺或是許靜雲,進攻只是表面,真正的意圖則完全隱藏起來,就像幻千覺最初發動「貫」、「開」、「鎮」三種力量,並不指望能夠殺死許靜雲,真正的目的在於實質性地接觸到對手,實行信仰同化。而許靜雲利用水晶花尋找基點,真正的意圖也是逼迫幻千覺現出本體。
雙方都沒有硬碰硬,而是採取聲東擊西的戰術,迷惑對手,趁勢突施殺著,如同在舞台上表演魔術,在佈置一些列的關竅中,隱藏真正的秘密,經過數到幻法秘術之後,才顯現出最終的效果。
下一刻,幻千覺陷入了一個唯美的水晶世界。
到處充滿了夢幻般的光澤,高聳壯麗的水晶牆環繞林立,直入雲霄,形成一條條貫穿的水晶通道,曲曲折折地向四周延伸,猶如一座閃閃發亮的迷宮。站在蛛網般的水晶迷宮入口,幻千覺忍不住閉上了眼睛,透明的水晶牆彼此折射,在四周交織出耀眼的光亮。
就在幻千覺閉眼的一剎那,一朵水晶花從背後無聲無息地射至。
幻千覺頭也不回,箭一般向前激射,數道神像虛影在週身流動,最終化為銀光閃閃,幻千覺的速度頓時比追趕的水晶花還要快上幾分,一點銀光一閃而逝,他在向前飛掠的同時,又悄悄在迷宮的入口處,埋下了一點自己的精神烙印。
水晶花的花瓣裂開,每一片花瓣又生出一朵水晶花,飛向幻千覺,後者身影連續晃動,借助迷宮內七繞八彎的通道,避開水晶花的襲擊。
無數朵水晶花鑽出牆壁,紛紛撲向幻千覺,後者全身暴起銀色的光芒,手腳蜷縮成一團,猶如一隻銀色的金屬球,高速旋轉著向前衝去。
密集的水晶花撞在銀球上,被紛紛震飛,水晶的碎屑四處飛揚。
幻千覺再次顯現出一名古魔術世家精英魔術師的素質,即使大型魔術被破,消耗了不少心力,也不至於不堪一擊,而是保持了必要的魔術能力。
如此將信仰神力凝聚成滾動的銀球,既能有效防禦攻擊,又能使心力的消耗減少到最小。密密麻麻的水晶花終於陸續消逝,迷宮內恢復了平靜。
幻千覺不敢輕舉妄動,收住腳步,放眼四周,一條條交錯的水晶通道令人眼花繚亂,如果辨不清方向,就會迷失在裡面,難以走出。
想把自己困在這座水晶迷宮裡?
幻千覺暗自搖頭,許靜雲的攻擊絕對不會這麼簡單。
「歡迎你來到我的神域。」幻千覺左面的水晶牆壁上,忽然鑽出了一朵水晶花,幻化作許靜雲的樣子,悠悠地說道。
「你果然……已經看破神域魔術的秘密了。」幻千覺並未直接攻擊,這朵水晶花當然不是許靜雲的本體,但他口氣裡已經充滿了殺氣,以及深深的挫敗。
「通過特有的魔術道具,以信仰神力為紐帶重疊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亦虛亦幻的半獨立空間困住敵人,然後以各種沾染神道法印的祭神法器引動虛實兩種力量,融合形成某種規則性,概念化的攻擊。就魔術原理而言並不算複雜,只是準備工作有些麻煩。」
「正是,施展神域魔術需要的信仰神力卻是實打實的功力,我從小在族內接受信仰練心和神力灌頂已有二十年,也要以諸多沾染神道法印的祭神法器配合各種恰到好處的魔術道具才能施展。就算魔術手法被你看破,就算你天資驕人一學就會,也不可能臨陣施展……,他x的,你的信仰神力還有魔術道具,到底是哪裡來的?!」
「不是你送給我的嗎?」許靜雲搖搖腦袋,一副你明知故問地樣子說道:「在虛擬環境中,我展開的那個山寨固有結界可不只是用來隔絕精神感應的,它的崩盤還有混淆主導意志的作用。
你在這裡五年的經營中,通過大量接收在虛擬系統中訓練的戰士逸散出的腦電波能量,已經累計了數萬人的腦波能量,可惜這股力量大而不凝,你的思維意識雖然先入為主,能勉強指揮這股臃腫的力量,但一旦受到外力打亂,這股力量就會就會立即變成無主之物,而幸運的是,我身上剛好有一種對心念操縱有奇效的道具,我自然也就不客氣地收下了。
當然,如此龐大的能量如果化為信仰神力一次性釋放出來,足以在數萬人的腦海中製造出真神降世所發動的末日災難,從精神層面將他們徹底殺死,我也沒法直接動用這股力量,但是取出一部分來佈置這個山寨神域也足夠了。」
有人說,世上總有那麼幾個讓你懷疑自己存在價值的天才,幻千覺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麼臉色,但卻對這句話深有體會。
「我們速戰速決吧。」許靜雲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我有些不耐煩了。」
幻千覺冷冷地道:「我也這麼想。」
「情之迷宮。」許靜雲夢囈般地念道,整張臉慢慢褪去,又變成一朵水晶花,消失在牆壁中。
整座水晶迷宮突然猶如風車,急速旋轉起來,四面八方都響起了許靜雲夢囈般的清澈聲音。
「情之一念,是強烈的意志。是佔有、是痛苦、是絕望、是毀滅。幻千覺,你就在我的情之輪迴迷宮裡,慢慢感受這一切吧。」
水晶牆紛紛移動,原有的格局被改變,無數條通道眼花繚亂般地消失又形成。
「情的第一迷——心戀。」
許靜雲的聲音宛如魔咒,透明的水晶迷宮登時幻出了絢麗的色彩。絢麗的橙色!
橙色的水晶花飛速湧出牆壁,在四周蓬勃盛開,放射出妖艷的光華,整座水晶宮剎那間充滿了奇異的生氣。
幻千覺渾身一震,在這座橙色的迷宮裡,他只覺得心動神搖,魂飛魄散,身體內的各項生理激素彷彿受到了感應,以不合常理的速度,急速膨脹。
許靜雲的神域魔術世界,居然也是一個以精神控制技術為主的世界!
「情的第二迷--痛愛。」
許靜雲的聲音低沉迴盪,橙色的水晶花紛紛搖動,像陷入了一場悲傷的舞蹈,痛苦地抽搐不停,橙色也漸漸轉換為紫色。
水晶迷宮變成了奢靡的紫色,幻千覺彷彿聽到耳邊響起無數淒厲的哀嚎,體內氣血頓時翻騰不休,使得五內血脈猶如翻江倒海,激烈滾動,完全不受他控制。
「情的第三迷——悲世。」
水晶花變得像血一般鮮紅,花瓣紛紛凋零、委頓,猶如湧動的血水,流向幻千覺。
四周的水晶牆壁紅得觸目驚心,像黃油一樣緩緩融化、滴淌。迷宮變成了汪洋的血海。
幻千覺猛地低吼一聲,化作一個銀色金屬球,全速向前衝去。
他預感到了不妙,體內的精神體力不斷向外洩出,像是四周有什麼妖異的怪物,正在大肆吞噬他的生機靈魂。
幻千覺這才發現,許靜雲的世界居然是一個物質與精神交匯的世界!
血紅色的花瓣不斷湧來,猶如攝魂奪魄的異物,勾起了幻千覺內心深處的恐懼和絕望,並將它不斷放大。急速滾動中,銀色的金屬球開始變形,光澤也漸漸黯淡下來。
顯然,幻千覺的力量已經難以維繼了。
「砰砰砰!」一座座水晶牆被撞得粉碎,紛紛坍塌,幻千覺飛身撲出,雙拳不斷擊向水晶牆。
現在,他已經不再保留力量,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出口或關鍵道具,否則必死無疑。
顯然,許靜雲的神域魔術就是這一座水晶迷宮,那什麼才是迷宮的構成基點呢?
應該是迷宮的出口!
幻千覺心中一震,可是,迷宮的出口又在哪裡?水晶牆壁不停移動,通道千變萬幻,到哪裡去找出口?
耳畔,響起了許靜雲冷酷的聲音:「情之第四迷——憐生。這是情之一物的最終結局,也是幻千覺——你的命運。」
水晶花瓣層層飄落,化作黑色的碎末,紛紛揚揚。
整座水晶迷宮變得一片漆黑、空洞、深邃,四周寂靜得可怕,像是一個恐怖的噩夢,正從深淵裡無聲浮起。
毀滅前的一刻,是絕對的虛無,令人感到異常壓抑幻千覺突然扭轉方向,飛速掠向一個地方。
那是剛才銀光閃過的地方,也是他在進入水晶迷宮時,悄悄留下的精神力烙印。
那是水晶迷宮的入口!
因為黑暗的力量圍繞著那裡流動,所以幻千覺的精神力烙印才會被逼出,在一片漆黑中閃出光亮。
原來入口就是出口!那裡就是許靜雲神域魔術世界的構成基點!
一頭衝入,幻千覺毫不猶豫地化作一道銀色的光箭飛射。
一條眩目的通道在眼前出現,身後的水晶牆紛紛炸開,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幻千覺心中一鬆,知道自己已經逃出了許靜雲的神域魔術世界。
「什麼?」幻千覺目瞪口呆地望著殿頂的鏡子,在那裡,幻千覺正站在一座水晶迷宮裡,渾身發抖。
幻千覺一個勁地搖頭:「這怎麼可能!我們明明逃出了他的神域魔術世界,為什麼還在裡面?」
「我顯然找到了出口,怎麼還沒有逃出去?」
「難道我們的眼花了?又或者說,許靜雲的行動完全違反了神域魔術世界的規律?」
幻千覺喃喃地道,眼前的一幕發生得太怪異了,令他們一時茫然不知所措。
望著四周晶瑩剔透,宛如冰雕的水晶迷宮,幻千覺的心彷彿也被冰凍了。
就在他以為成功逃脫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依然在對方的世界中。這種結果幾乎要讓他信心崩潰。
精神力的大幅度消耗,使他再也無力繼續作戰。最沮喪的是,他根本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怪事。
許靜雲柔和的聲音在四周迴響:「真沒有想到,幻千覺你居然逃出了情之迷宮,令我十分佩服。」
這樣的話聽在幻千覺耳朵裡,就像是尖銳的諷刺,他臉色鐵青,嘶聲道:「我也沒想到,我竟然會犯下這麼重大的失誤,找錯了你神域魔術構成的基點。」
許靜雲輕輕一笑:「你沒有找錯基點,你已經逃離了剛才的神域魔術世界。只是可惜,我的神域魔術世界,是一個以陰陽輪轉,乾坤互易的意境聯通出的雙重疊加神域。」
幻千覺渾身劇震:「雙重疊加神域?」
許靜雲的臉緩緩浮現在水晶牆裡:「簡單地說,我用精神力結出了兩個彼此相通的世界。第一個世界的出口,就是第二個世界的入口,反之也同樣如此。而你現在,就在第二個世界中。」
幻千覺臉上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雙重疊加神域?那不只是一種傳說嗎?一種信仰神力只屬於一位神明,獨一無二,兩種神力相互之間極為排斥,無法同時使用,所以除了神域戰爭,否則根本不會存在疊加的神域世界!可如果是同一種神力在神域內進行分割……那更不可思議了,誰會做這種無聊的事。等等,他剛剛說這個雙重疊加神域它是以意境聯通出的,難道人真的可以用精神力,成為兩個彼此相通的信仰神域世界的聯繫橋樑?」
「不對,不是能不能的問題,許靜雲真的做到了!在傳說中,雙重疊加神域幾乎是絕對無敵的,因為即使對手找到其中一個魔術神域的出口,設法逃出,也會立刻陷入另一個世界,而找到第二個世界的基點再次逃出後,又會重新落回第一個世界。這樣反反覆覆,永遠沒有逃出的可能。」幻千覺終於徹底絕望了。
良久,他澀聲問道:「既然你可以用精神力運轉那般混亂的信仰之力,同時結出雙重疊加神域世界,那麼在戰鬥剛開始,當我破壞了你一個神域魔術的時候,為什麼你不用另一個神域魔術將我攝入?」
許靜雲笑了笑,淡淡地道:「我只是想認真搞清楚神彩幻家神域魔術的世界威力。」
幻千覺神色頹敗,慢慢地垂下了驕傲的頭。
此時此刻,他才明白,雖然他當時破壞了許靜雲正在建立的一個魔術,但由於對方結的是雙重疊加神域,所以另一個世界可以以足夠快的速度,搶在幻千覺結出世界前,將他攝入。但許靜雲卻任由幻千覺先動手,甘願冒險,進入幻千覺的世界。
因為他相信自己可以脫困而出。這是何等的自信!
然而,對幻千覺來說,卻是極大的羞辱。
許靜雲從開始就吃定了他!先破除幻千覺的世界,再將他攝入,令幻千覺輸得一敗塗地。
光芒流溢,水晶迷宮緩緩旋轉起來,密密麻麻的水晶花湧向幻千覺。
「我認輸,但是你也休想抓到我。今天受到的羞辱,將來他要讓許靜雲加倍償還!」幻千覺抬起頭,一字一頓地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幻千覺的眼中閃過一絲陰狠,事已至此,他不會硬撐下去,給許靜雲消滅他的機會。
「你哪也……」許靜雲話未說完,就驚覺外部環境發生了劇烈變化,龐大的信息數據電波霎時間充斥了整個空間。
如此電波大肆激盪,許靜雲的迷宮如同被海水倒灌,高明如他,一時間也來不及變化魔術構架,情之迷宮頓時不攻自破,消散瓦解。
但出了許靜雲的神域魔術世界,卻也不是現實中那個大如巨型體育館的全金屬封閉式空間,而是虛擬環境中他們所處的那個鐘乳石洞,身邊重傷昏迷的庫庫和周圍再次湧動的蟲潮都一點不差,讓剛才的一切都宛如夢幻一場。
「硬光模擬系統竟然怎麼快就重啟了……不好,幻千覺要逃。」許靜雲面色一變,幻千覺已是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