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銀色的光束從幻千覺體內擊出,像千萬根銳利的光箭,密集射向許靜雲。
許靜雲屹立不動,一隻透明的水晶氣泡從胸前生出,倏地漲大,輕鬆裹住密集的銀光,反彈向幻千覺。
幻千覺冷哼一聲,腦波能量運動信仰神力在體外流旋回轉,反射的銀光方向一變,悠悠地繞過了他的身體,滑向兩邊。
似乎意料之外,幻千覺雷聲大雨點小,剛剛那目眶欲裂的表情和要把人生吞活剝的氣勢,還以為一出手必是玉石俱焚的猛招,可結果卻是試探性的攻擊。
然而許靜雲見狀,一向淡然的面色卻是流露出一絲凝重。魔術師之間的較量不像武者,很少出現秒殺的現象,他們往往都會先通過魔術技法的較量,最大限度地試探對方,感知出對手手法秘術和魔術理念環繞的中心點,從而瞭解對方施展魔術時的大致位置。這麼一來,即使陷入對方的魔術之中,也能從容應對。
所以,幻千覺此舉,無疑是真正恢復了一名高明魔術師的心態,而且把許靜雲放在了一個極為鄭重的位置上,許靜雲之前各種擾亂對方的戰術,已全然不起作用了。
「咦,幻千覺的魔術,比起剛剛有些不同了啊。」許靜雲內心訝然道,之前幻千覺依靠虛擬系統施展的魔術雖然強大,但還不能控制如意,但現在看他的出手,卻是運轉隨意,收發自如,顯然現在施展的,才是他真正的拿手絕活。
這讓許靜雲不禁興奮起來,他那一貫淡然的眼中竟然出奇的浮現出昂揚蓬勃的戰意。
四周突然光芒大作,幻千覺銀色的光芒,許靜雲的水晶般透明的光澤同時從兩人身上迸射,經過幾番試探後,雙方終於開始全力以赴,正式進入決戰。
光點,光線,光面,銀光由點到面的擴展,幻千覺幾乎在同一瞬間完成,半空中,銀色的平面光芒耀眼,竟然迅速由二維拓展為三維立體世界,而另一方面水晶光澤也以絲毫不慢的速度飛快耀至,即將一舉切入其中。
雙方速度的差別,只是零點零幾秒,但這微乎其微的差別,卻決定了先機。
此刻,許靜雲的水晶光澤的切入,雖然不知道是什麼魔術,但分明比幻千覺的立體世界展開的速度要稍稍快了一點,幻千覺的這一魔術將會被許靜雲打斷。
儘管誰先搶佔先機,並不決定最後的勝負,但先成功施展出一個完整大型魔術作用於對方的一方,至少佔盡了絕大部分的優勢。
眼看許靜雲的水晶光就將完成切入,幻千覺突然暴喝一聲,銀光流動,宛如天際流星,紛紛擊向水晶光澤,在它成切入的一刻,搶先固化碾壓,將它擊碎。
許靜雲的水晶光澤消散開來,而幻千覺自己的銀色三維立體世界,也因為阻止許靜雲受到干擾,煙消雲散。
許靜雲微微一愕,顯然沒有料到幻千覺會這麼做,而幻千覺卻抓住機會,再次飛速創建那個銀色三維立體世界。
這一刻,幻千覺才展現出一個一流魔術師的銳利眼光和精英骨幹的豐富作戰經驗,當看到自己的速度比對方稍慢後,立刻做出抉擇,果斷打斷了許靜雲未完成的魔術。下一刻,幻千覺已經把握住了機會,搶在許靜雲前,率先完成了自己的魔術。
這是他耗費了不少心力換來的代價,銀光急速閃耀,竟然化作一個銀光閃閃的三維立體冰冷世界,將許靜雲攝入其中。
許靜雲雖被對方搶去先機,卻暗暗點頭,這種在施展大型魔術之前,雙方運用各自為完成的魔術互相干擾的實戰技巧,是他很值得借鑒的。
他忽然想到,如果把磁歐石和心念水晶之間網狀磁力場的原理,應用到對大型魔術的干擾上,那麼已經可以廢掉大部分依靠精密儀器機關施展的西方舞台魔術了。
「有趣!」許靜雲環目四顧,這種幻陣世界的遮擋自然瞞不過他的雙眼,但是讓他感到有趣的是,眼前看到的竟然不全是幻想,這裡確實是一個真實包圍了自己的銀色空間,也確實堆放著造成這種魔術效果的各種道具,但是卻沒有幻境展現的那麼無邊無際。
不過這幻境也不能完全的說是虛幻的,在剛剛進入的一剎那,許靜雲就已經察覺了原本涇渭分明的現實物質世界和純粹精神的意念之海,竟然被人用某種方法以信仰神力為紐帶重疊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亦虛亦幻的半獨立空間。
這個空間內的一切都可以說是真實的,因為它們在本空間確實存在,也確實有著外界的一些性質,但是也可以說是虛幻的,因為這裡的幻化出的東西都不能帶到外面的世界。
這種空間的性質十分的奇妙,介於真實與虛幻之間,既不是真實的半位面異空間,也不是純粹的精神幻覺,和傳說中的以幻想侵蝕現實的固有結界相比,這更像是以某種法則扭曲現實的領域有幾分相似。
當然,比起許靜雲之前那個只能一定程度作用於精神感應的山寨版固有結界強多了。
在魔術方面,現在對亞特蘭蒂斯的心靈文明研究日深的許靜雲現在不缺境界力量,缺乏的就是這種具體的應用技巧,因此見到這個幻境之後,一時半會也不急著破解,而是閒庭信步,宛如在自家的花園一般,慢慢欣賞。
放眼望去,銀芒滾滾閃爍,整個世界都是燦爛的銀色。
四周遍佈了銀色的尖銳物體,像一座座銀色的巨型山峰,遠處像是銀色的冰層,有的地方冒著嘟嘟的銀色氣泡,有的地方像銀色的火焰,熊熊向上噴射。一道銀色的瀑布懸掛在天空,一會兒擴大,一會兒收縮,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這就是神彩幻家獨門的神域魔術嗎?」許靜雲打量著四周,忽然對著虛空問道。
「不錯,你正在我構造出來的神域中。」
四面八方響起了幻千覺的聲音,銀色的山峰、冰層裡,天空中、地底下,到處都有幻千覺的聲音,但許靜雲卻看不到他的身影。
按照魔術的常理,在自己設計的魔術表演中,魔術師是可以現身的,但大概是許靜雲給他的陰影太大,幻千覺即使是在吹噓炫耀之時,也沒有現身的打算。
幻千覺得意地道:「在我的神域中,我是最強大的,我就是主宰,我就是神!任何生物,一旦進入我的神域界,只有被消滅的命運。」
「這個虛實相生的幻境確實具備一些領域的特徵,能在一定程度上創造最有利於自己的戰鬥環境。」許靜雲眼中掠過一絲嘲弄的神色,「可惜,這種涉及對個人精神力對物質世界和意念之海同時做出干擾的魔術對魔術師負擔極大,即使有累積的信仰神力緩衝,也有時間限制,一過時效,這個山寨領域就會自動消失……」
話音未落,異變突生!
銀色的冰原上,突然冒出千百柄尖銳的冰刃,在一瞬間,齊齊刺入許靜雲的身體。與此同時,天空中那片銀色的瀑布倒捲而下,像一擊炸雷,猛地轟在了許靜雲的頭部。
「呼」的一聲,幻影破碎,真正的許靜雲出現在十米之外,仔細觀察著。
「看到了嗎?這就是神域的力量!」
幻千覺的狂笑聲響徹天空,在這個世界中,所有銀色的物體,山峰、冰層、火焰全都像擁有了生命力,紛紛活動,化作尖銳的利刃、重錘,排山倒海般擊向許靜雲。
就在許靜雲如幻影般不斷時隱時現地躲避時,轟隆一聲,銀色的世界地動山搖,下方出現了一個深深的壑溝,許靜雲滾落在溝裡,身軀被卡住,再也不能動彈。
銀芒呼嘯,無數根銀色利箭破空飛射,山川、冰河化作巨型的利刃,猛然劈向許靜雲。天空光箭如雨,四周刀鋒似林,週身又激射出無數根利刺,從四面八方,將許靜雲包圍起來。
一朵朵透明的水晶花,在許靜雲四周盛開,綻開晶瑩剔透的花瓣,將幻千覺的攻擊從容瓦解。
「雖然很新奇,我一時還看不透你的魔術手法,但這種程度的攻擊,只是浪費時間。」許靜雲悠悠地道,在某種奇特魔術的全力發揮下,他的身體也變得猶如水晶般透明:「使出你最強的攻擊手段吧,幻千覺。」
幻千覺並沒有回話,他的本體完全隱匿起來,隨時準備致命一擊,當然不會為了回答許靜雲的問題,而暴露身形。
望了望空曠無人的銀色世界,許靜雲淺笑道:「難道你不用出現本體,就想擊敗我嗎?」
山川、冰層、天空中懸掛的銀色瀑布,忽然開始緩緩流動,就像凝固的金屬,開始融化成液體。
高聳入雲的山峰慢慢裂開,裡面擠出了一股銀光閃閃的泉水,泉水扭曲變形,化作一個銀盔銀甲、猶如天神的武士,泉水繼續流動,在武士的肩頭形成彎弓、利箭。
銀武士雄踞在高高的山巔上,拉弓搭箭,寒光閃閃的箭頭對準了許靜雲,呼之欲出。
雖然利箭沒有發射,但一股銳氣從箭頭傳出,縱橫千里,直破雲霄。許靜雲只覺得咽喉生寒,彷彿已經被利箭洞穿。
「這一箭,叫做貫!」銀武士的聲音鏗鏘有力,震得山峰顫抖:「只要落入我的神域,宇宙萬物,無所不貫!」
難道這就是幻千覺的本體嗎?不像。
許靜雲忽然低下頭,神**,凝視著自己的腳尖,不再去看那一根可怕的貫之箭,似乎銀武士根本就是個幻象。
四周的冰層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許靜雲一動不動,腳下生出一朵水晶花,將他無聲托起,懸浮在半空中。
一道道細紋從冰層綻出,「嘩啦」一聲,銀色的堅冰裂開,從下面,又慢慢拱出了一個銀盔銀甲的武士。
銀武士伸出手,破碎的銀冰奇跡般地聚攏,在手中變成一柄銀光閃閃的長刀,刀鋒直指半空中的許靜雲。鋒芒燦爛得耀眼,就像一輪光芒萬丈的太陽,就連許靜雲也不由自主地閉了一下眼睛。
刀鋒太利,太刺眼了。
「這一刀,叫做開!」執刀的銀武士聲音冷如刀鋒:「開鋒的力量切開世界,開之所指,萬物退避!」
在眩目的刀光下,許靜雲水晶般的身軀也變得有些黯然失色。
天空湧動,翻滾的瀑布化作了一面方形的大印。一個銀武士以居高臨下之勢,傲立雲端,手執銀印。
銀印並不大,但威勢凜凜,彷彿下方的一切都在它的覆蓋中,許靜雲頓覺頭上壓力暴增,就像一座巨峰,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無論他怎麼移動身形,始終籠罩在盾牌下,難以躲過。
「這一印,叫做鎮!」執印的銀武士聲如密雷滾動,震耳欲聾:「鎮之所在,世界臣服!」
三個銀武士,箭、刀、印,齊齊對準了許靜雲。
貫、開、鎮三種力量,彷彿是撐起幻千覺世界的三根巨柱,將任何闖入者碾得粉碎。難怪幻千覺會被委以重任,他的確有驚人的技術。
在三種莫可沛御的力量夾擊下,許靜雲神色沉靜,始終維持著冷靜淡然的風姿,但戰意凜然的雙眼,不斷的觀察著對手的魔術表演。
幻千覺的本體,究竟在哪裡?
難道是這三個銀武士中的一個?
利箭破風!飽含貫之力量的一箭,像穿過烏雲的閃電,破空射來。
這一箭,竟然是從冰層化出的銀武士手裡射出來的!
銀武士手裡的刀,在突然間變成了利箭,震弦射出,而執箭的銀武士則手拿大印,天空中的銀武士猛然揮刀劈下,眩目的光芒直斬許靜雲。
三個銀武士居然在瞬間互換,三種力量的方向也徹底顛倒!
「的確厲害!」許靜雲眉頭微皺。就算許靜雲先前針對三種力量,做好了防禦,但又怎麼會料到,力量在突然間改變了。開始的三個銀武士,以震懾人心的氣勢出場,只不過是為了製造一個假相。
破風呼嘯,光芒萬丈,雷聲隆隆,箭、刀、印形成一個可怕的鐵三角,向位於三角中心的許靜雲殺去。
許靜雲動也不動,甚至連眼睛也閉上了。
他的身體幾乎完全透明,朦朦朧朧,若有若無,彷彿不再是一個實體,只是一個縹緲的圖像。
利箭貫穿過他的咽喉,刀鋒斬開過他的後背,大印鎮壓上他的頭頂,去都沒有一滴鮮血濺出。
穿過咽喉的利箭繼續飛射,在半空中突然融化,斬過後背的刀鋒直直墜落,大印「砰」的一聲,猛地裂開,碎片四處激濺。
許靜雲完好無恙,依然懸浮在半空,身形虛無飄渺。
「怎麼可能!」虛空之中,一聲驚呼。
雖然幻千覺這一會兒,已經多次發出如此驚呼,但還是忍不住。
「如果沒有堅,哪裡來的貫?沒有暴亂,如何去鎮壓?如果我本來就沒有質地,斬開又有何用?」許靜雲抬起頭,悠悠地道:「無能勝有。沒有目標,就不會有攻擊。想不到先賢萬年前就明白的事情,直到今天,生死懸於一線的時候,我才真正明白了。」
「閣下倒也不愧是個傑出的魔術師。」許靜雲由衷讚賞道:「就算是之前的我,處在三種力量突然改變的時候,也會一樣手足無措。這個時候,避開已經來不及了。如果強行抵抗,也會受到不小的傷害,畢竟身處你的魔術主場,我的魔術不能完全發揮。而一旦受傷,我就更難逃出你的魔術領域了。」
「所以在三種力量的夾擊下,無論怎麼做,我都會處於下風。所以我把自己化作了『無』。讓你有箭難貫,有刀難開,有印難鎮。這正是無勝於有的道理。」
幻千覺森然道:「這個道理雖然不難理解,但真要運用的話,又該如何去做。」
許靜雲歎息道:「無勝於有,這是宇宙的玄妙至理,只能意會,可不容易理解。我也是在今天的危急關頭,突然領悟。至於如何把這個至理化作實際魔術的技巧,我可不會告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