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見的行為,不只是爭勇鬥狠,也是事出有因的。
法心月等人的到來,帶來了異界的曠世絕學,這對於世俗的修煉界,是一個莫大的震盪。
它等於開了一扇新的窗口,會引起動亂,也會引起變革。對修煉者來說,是機遇,也是挑戰。
少林寺一直是中華武學的泰山北斗,行見是少林武功的佼佼者,對於這樣一個武學聖地的高手來說,高傲是必然的。但高傲歸高傲,他對於六道第一修煉世界的修羅道名聲也是如雷貫耳。
不過,如雷貫耳並不代表服氣。
應該說,除了那些觀看過那場兩界切磋的人,沒見識過修羅道武學的人中,百分之九十的修煉名家,都對修羅道很不服氣,只是少林為最。
第一是少林寺的名頭太大了,長期佔據著中華第一武學聖地的位置。
不同於鬆散的修真聯盟,少林寺作為一個嚴密的武道組織,對這個位置尤為重視。這次異界修煉之道的出現,造成的修煉界的震動,對於少林寺的打擊最大。
第二是少林剛剛遭遇大劫,大量武僧傷亡,連四大首座都是一死三重傷,雖然德相同樣是少林武僧,以少林武功對敵,但他指斥現在少林武功不是正宗,對少林的聲望同樣打擊極大。而且少林寺遭受如此損失,必然遭到其他門派的挑釁。
兩種原因加起來,行見趁著這麼多修煉大師在場,心裡都想著怎麼樣討回點場子過來。
行見這次來,是想找方子星試手的。
在行見的心裡,方子星這個沒前沒後,沒根沒底,不知從哪兒突然竄出來的超級少年高手,肯是修行了異界武功,被騰龍學院破格接收進來的高手。
不只是他,在世俗界一些修煉高手地眼中,方子星幾乎就是修煉的修羅界武功,甚至就是修羅界刻意培養,放出來砸他們場子的。
所以打敗了方子星,就可以向世人宣告少林依舊留存著強大的實力,同時也可以向世人證明現在的少林武功絕對高於異界功法,足以穩固少林的武學聖地的地位。
現在不知道方子星因為什麼原因沒有出席,行見便找上了趙雪永。
這其中卻又不只是上述兩條理由,其中還多了少林長期以來對騰龍學院的排斥。
騰龍學院一直以學院自居,少林寺在其中也設有院堂,也有武僧在此任教學習,但騰龍學院終究不是龍組那樣完全依附於國家政府的武裝力量,經過這些年發展,儼然從一個官方培養基地蛻變成了中國最大的修煉者聚集地,修煉者的水泊梁山,同時也是最優秀的修煉者的搖籃。
這已經隱隱有成為真正的聖地的趨勢了,這無疑是深為少林所排斥的。
尤其現在法心月在其中留學,不知道又會有多少異界的修煉典籍功法流傳在其中,如此騰龍學院不日即可成為包羅兩界絕學的修煉聖地,這就迫使少林更要立即採取行動了。
行見從一開始進來,到會議結束,表現得就是霸道,囂張。現在對趙雪永也是**裸的挑戰,沒有一點掩飾和客套。其實其他人也從他一進來,就感覺到了,這個年輕僧人在向所有人傳達著一個很明顯的意思:「少林武功,是天下第一,任何人都不能冒犯和損壞這個名聲。」
這個少林僧人的霸道,並不是一般武人心浮氣躁的高傲,而是一種自信以及少林武功千百年武學泰斗的地位上豎立起來的無敵氣勢。
「喲呵!那小公主進校時日尚短,異界的修煉大道,還沒向我們敞開呢,不過……」趙雪永看著面前的行見,似乎習慣性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行見大師要和我搭手,那就來,咱們別說廢話。」
修煉者之間,尤其是武者之間的聚會,和和氣氣那是不可能的。就是在三十多年前的七十年代,一些老武術家在北京聚會。孫祿堂的女兒孫劍雲和吳圖南都發生口角,隨後過了一手。男女老大師一言不和,都動手分勝負,更別說是現在這樣的情況了。
兩人之間的對話。一下就引起了在場眾多修煉者的關注。
張如龍看見兩人一散會,就弄出了口角,三言兩語間竟然就弄到了要交手地地步,剛剛想去制止。
但猶豫了一下,看看趙雪恆並未說話,還是算了。這裡是別人的地盤,還是不要喧賓奪主。
行見的精氣神也在這一剎那都擊中到了趙雪永的身上,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色彩,眼睛就只剩下了這個號「醉裡乾坤」的醉拳一脈第一正宗高手,形勢一觸即發。
行見手結天鼓雷音印,發勁一抖,如金鐘震顫,全身立刻筋骨齊鳴,接二連三的炸響連番迸發,就如甩鞭炮,一路向下退湧。
從頸項,一節節脊椎,胯骨,大腿根,膝關節,脛關節,腳趾關節。兩條手臂,手指關節。全身筋骨,無一不雷鳴鼓動,一股無形地勁風裹挾這佛門雷音旋刮起來。
這樣的威勢,這樣巨大的爆發力,在場地人無一不變顏色,驚訝的看著這個寶相莊嚴,極有氣的僧人向護法金剛的驟然轉變。
但是,趙雪永的動作比他跟快!
只見他忽然一個跌扑,雙肘著地,全身上躍至約一人高,落地後將身往下一沉,雙肩同抱胸際,待下沉定盤後,左足踏斜前方成為左斜側弓步,身向左方斜的同時雙拳即向上衝去。
魯智深醉打山門的「怪鳥搜雲,通天炮」。
這一招,在行見的天鼓雷音到達頂點的時候擊出,混合著在場人的驚歎,攜帶著無匹的氣勢,腳捲旋風,吸著地面狂捲,進步一踏,眨眼間就在行見面前轟擊而出,聲如霹靂驚雷落地開花
如果說行見前面的天鼓雷音印是滾滾沉悶的暗雷,那麼趙雪永這一招通天炮,則是猛然炸開的一個震天大霹靂。震盪得整個大廳回聲嗡嗡大響,彷彿空氣都被一拳擊爆了似的。
行見驟然就感覺到了勁風撲面,對方拳未到,風雷先動,刺激得他的皮膚都顫抖起來。
在他的眼裡,對方這一擊通天炮勁並不是簡單的一拳,厲害的不是猛烈的剛勁,而是其中攜帶地氣勢。
趙雪永在出拳衝擊的一剎那,巧妙的結合了他自己的雷音和大廳中人的驚歎,一拳擊打而來,讓他有一種錯覺,那就是這一刻,似乎大廳中所有地人,都成了自己的敵人,連自己的天鼓雷音,都是在為他狀威。
行見甚至有一種歡迎這一拳中蘊含的意志寄托在自己心靈中的感覺。
這是極其危險的徵兆。
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氣勢,都被趙雪永這一記通天炮炮凝聚了起來,氣勢精神,都拔高到無可逾越的巔峰!
趙雪永這一拳的氣勢,讓他感覺到了天時,地利,人和,在這一刻全部匯聚其中,是天人合一的一拳。
趙雪永在心境山突破先天化境之後,對充斥天地間的氣力的運用已經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旁人無意間流露出的氣勢,對手自己爆發的力氣,同樣可以被他的先天心境感應,然後順勢牽引,發動強大的攻勢。
如此武功,不單單是勇猛的剛勁,而是至道巔峰的一擊!
「好猛!」一瞬間,在行見的腦袋中立刻蹦出了後退暫避鋒芒的念頭。
但是行見畢竟是少林寺中的絕頂高手,本身也是身經百戰,經驗豐富,心智更是堅定得無懈可擊,就在退避的念頭升騰的驟然,被他生生打滅。
轟隆!
筋骨劇烈的齊鳴一下的聲音!
這個筋骨齊鳴的聲音猛烈到了極點,好像是有人擂動了天鼓!
在場無論是遠處,還是近處地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因為這一下筋骨齊鳴的聲音太大了!
這個筋鼓齊鳴的聲音是行見發出的,在他這一下筋骨齊鳴的時候,趙雪永天人合一的一擊也到了他的胸膛。
面對趙雪永這天人一擊,行見的筋骨如天鼓擂動般的一跳,黃褐色的僧衣上立刻濕透,水氣汗氣氳氤蒸開,騰騰如霧,可以看得出來,他這一下爆發內部的威力有多大!
天鼓之音一出,他全身的皮膜立時鼓脹而起,皮膚上泛出一層金銅之色,猶如寺院中羅漢像的漆金之身,其中隱含龍象嘶吼之聲,正是般若堂的降龍伏象功結合金鐘罩衍生的「龍象金身」!
同時,行見那一雙眼睛突然鼓得老大,整個睛輪突出,好像怒目金剛一般。
趙雪永頓時感覺眼前好像多了兩輪小太陽,強烈的閃光,竟然讓趙雪永的眼睛有種被針刺激了一下個感覺,天人一氣的氣勢頓時一滯,行見自己的氣勢瞬間重新被他自己掌控。
這樣的目擊功夫,簡直猶如實質,神奇無比!
少林武功中,有練肺練喉的聲打功夫「獅子吼」,也有練目的功夫,為大力金剛功中的「金剛怒目法」。需要轉動睛輪,活動氣血,配合明目養目的藥物,長久鍛煉,能把目光練得凌厲不散,如火炬一般。
目光如炬,名副其實。
就在趙雪永的眼神被稍微刺激了一下,行見已經敏銳的感覺到了趙雪永的眼皮輕輕一彈,他身形一動,兩掌齊出,雙雙高舉,似乎猛地一下要用雙手撐破青天,但是一舉一撐,天沒有破,但力量卻似乎反震了回來,加持在行見的雙臂之上,讓這雙手拔筋漲骨,變得有蒲扇那麼大,正是少林絕技,大力金剛掌!
巨大的手掌,又長又大的鐵指,一下子彷彿遮蔽了天空,攜帶著無與倫比的壓力,直接橫攔在心門前面,正好攔住趙雪永的拳勢,以如封似閉之勢抵向趙雪永的雙拳。腳步卻似拉弓坐馬,落地生根之中,還微微向內裡合,多了一股夾勁。
行見這雙掌一推,腳下生根的內夾,趙雪永只感覺到他的兩手就好像兩扇寺院佛堂的大鐵門,一下猛的扇開,要把自己地勁分在外面,接著兩扇大鐵門又會關閉,要把自己裹進門裡面。
手是兩扇門,腳下一條根,行見這一下動作,將這一句武術諺語表現得淋漓盡致!
然而,會有這麼順利嗎?
砰!
行見的雙掌和趙雪永的拳勁碰了個正著,撞擊之聲如炮彈炸裂,空氣震盪,幾乎大廳中的人都感覺到了涼嗖嗖的風撲面。
行見雙手下壓,硬生生的接了趙雪永這一手通天炮,猛烈接觸之下,只覺得自己雖然擋下了大半力道,但卻有另兩股奇異的勁力奔騰湧來,一熱一寒,龍象金身雖然抵禦了那勁力的入侵,但兩種屬性勁力的攪動,還是讓他渾身陡震,五臟欲裂,腳步虛浮,好像要被震得凌空而起,這一下,他腳下的根基完全破壞!
腳下根基被壞,兩手自然乏力,行見兩手一碰一甩,立刻被趙雪永天人合一的通天炮炸開。
但是,關鍵時刻,行見展示了他身為少林首座的絕頂實力,腳尖離地的剎那發力一點,硬生生施展大挪移身法後退一寸,重新站穩根基。
同時,他雙手雖然被炸開,卻帶動雙臂內外一分,如陀螺轉動,青筋根根炸起,就如一條條青色的大蚯蚓盤爬纏繞在皮膚上,十分嚇人。
雙臂內外翻裹,就如兩條毒龍一般亂鑽亂彈,僧衣的寬大袖子也晃了起來,竟然似耍大旗,一隻逆兜,一隻順兜,兩隻袖子好像兩面無比寬大的布袋,帶著無比巨大地兜裹巨力,兜裹住了趙雪永的拳,向下拉,向後靠!
這是少林破衲功,又稱少林鐵袖功,即揮動衣袖迎敵,兩臂如龍,又如旗桿,袖如旗面,有兜裹晃動之力。
兜住對方的手之後,下一招就是,配合寬大的袖子,掩飾底下的殺招,在對方擺脫袖子糾纏的時候,給予必殺一擊。袖子晃動,彷彿大海的波浪起伏,兩條手臂就如龍潛淵,藏在波浪深處,一翻騰出來,就要吃人。
這就是少林鐵袖功的一記絕殺「袖裡乾坤」。
然而,趙雪永沒有去掙脫衣袖的糾纏,只是繼續鼓勁出拳。行見見狀,不由驚異趙雪永的功力竟然遠勝於他,高到一種匪夷所思的地步,竟然在和自己全力一拼後還有餘力。
然而,這還不止,隨著趙雪永深深吸氣,行見感覺到四周天地元氣又朝趙雪永身上滾滾匯聚,推動他的功力繼續無止境增長。
趙雪永的內力綿綿,往返不休,全身竅穴一齊跳動,吸引外界陰陽元氣上下升降。大廳外的天地亦出現異象,一時風雲變幻狂風大作,鬼哭神號雲海沸騰,雲層彷彿漩渦般轉動,恍惚出現一個巨大的漏斗般往地上延伸,將磅礡無邊的九天之能吸引直下,源源不絕透入趙雪永軀體之內。
隨著天地元氣的注入,之前那股讓行見五臟欲裂的陰陽內力借物傳功,透過袖子如水銀瀉地,避開金身,無孔不入地侵襲內腑。
趙雪永雖然也是陰陽內力,運用上卻遠比彭世孝的極端冰火內力高明,一拳轟出,竟然勁力駁雜之一冷一熱,陰陽交雜,虛實不定,忽而陰柔,忽而陽剛,抑或數般勁力合為一股,雜糅轟出,委實令人防不勝防,卻又殺傷力激增。
這種內力運用委實比行見的龍象金身還要高明許多,是以龍象金身雖然可以抵禦其直接侵入,但照成的勁力衝擊卻無法完全抹去。
行見全身劇震,龍象金身也變得模糊虛幻起來,這代表行見在受重擊之下,神志也由於劇烈震盪受了影響,導致龍象金身的放護力下降。
察覺不妙,行見手腕一抖。
嘩啦一聲,將自己的袖子全部被扯碎,真正光了膀子。
但是,就在行見發勁碎袖的一剎那。趙雪永兩臂一伸一縮,詭秘地扎出,帶著一股巨大的崩勁,手臂上綻起的青筋越發嚇人,一手出擊成崩戳之勢,擊向行見的胸口正中位置,另一手隱藏不發,輕微顫動,如毒龍潛伏,是「青龍露爪」。同時,他的步子踩踏,翻蹄亮掌,朝著行見的脛骨撩去,是「鐵牛犁地」。
危急關頭,行見右手劍指豁然出手,一股無濤劍氣破開空氣,帶著佛門的降魔真力直朝趙雪永激射而去。那劍勢並不銳利,卻猛渾雄至極,就像一個無形的鐵錘猛擊過去。
少林絕技,達摩劍法,「一葦渡江」!
趙雪永眉頭微皺,氣聚雙手,腳下步法妙動,就要使一招「玉環步醉」避過劍氣,再接一招「鴛鴦飛腳」直搗行見丹田,忽聞一聲冷哼。
「夠了!」
趙雪恆右手五指併攏為劍,依循一道有若天成的美麗弧形,其有意無意間散出的離世出塵的劍意,卻是無聲無息、無形無相,充盈天地,密佈虛空。
行見的劍氣頓時消散,彷彿是被無數利劍分割絞碎,趙雪永也像是撞上了什麼東西,被迫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