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趙丫頭的強烈要求，我想也是你自己的意願，你要跟那丫頭回那個什麼學院上課嗎？」身旁，瞧著方子星那有些苦澀的模樣，極晶夜輕聲問道。
聽著極晶夜的問題，一旁的方子星，眉頭一揚，卻是將目光投射向了月亮，似乎突然發現今晚的月色非常美。
這個問題其實問得有點不搭調，方子星不知道師父的意思，實在不敢妄自作答。
但方子星也不會逃避問題，尤其是應該面對的問題。
半晌後，方子星摸了摸鼻子，有些意興闌珊地說道：「因為很多原因，世俗界我是肯定要回去的，但至於學校嘛……」
要是以前，為了完成學業，方子星也只能進入騰龍學院學習，以期畢業後能得到更高級的工作和事業。
不過現在，他已經進入了修煉界，又已經成了脫離正常事物的存在，又有了師父這位武道高手，正常人的學習生活，早已在他當初決定踏入這個世界的時候就注定離他遠去了。
騰龍學院，不管是怎樣的高等學府，也已經很難再吸引他。
想了想，方子星興致缺缺地說道：「沒什麼興趣，現在的我，和一群普通人在一起，這已經不是什麼好事了……。想要學習其他知識的話，那我乾脆去圖書館學習還要快速一些。」
「不，不是這樣的，也是我說的不夠完整。」極晶夜白了他一眼，眉頭皺了皺，沉聲道：「你是真傻還是裝傻啊？有那樣的校長，那學校會是普通學校嗎？」
方子星聽了一愣，略一思索，就明白了。
是啊！先天武者是校長！那學校怎麼會是普通學校呢？！
自己之前不也這麼想的嗎？怎麼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就忘了。
難道是秘密機構的外部幌子？修煉者在世俗界的聚集地？還是……
想著想著，突然想到一種可能，登時震得他就像是受到了巨大打擊似的整個人呆立當場，竟然完全石化了，連話也說不出來。
「難道……那學校和某些玄幻小說裡的那種充滿奇幻色彩魔法學校一樣嗎？」又是半晌後，方子星回過神來，有點不真實地問道：「世上還真有這種學校啊？」
「雖然還不全對，但亦不遠了。」極晶夜嚴肅地點點頭，說道：「換言之，如果你要走你心裡想走的路，那裡是你必須去的地方。」
沉默了一會兒，方子星抿著嘴唇問道：「師父知道……我想去做什麼嗎？」
「你想做的事情很多……」極晶夜撫著秀髮想了片刻，方才用纖細的手指抵著雪白的下巴，歎道：「幫助花丫頭過先天靈種的各種難關；保護柳明媛不受任何傷害；幫自己兄弟解決的私人問題；還有自己的前女友的問題，但現在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是母親的仇恨……」
臉龐一僵，方子星訕訕的點了點頭。
又帶著億分之一的僥倖問道：「我知道師父又辦法瞭解，所以，母親……真的已經死了嗎？」
極晶夜氣息一滯，但她終究還是點了點頭，答道：「是的，其實早在當初你剛來這裡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因為，那時我保留的小萱的魂玉碎了。所以我才衝出隱居地想看個究竟，沒想到正好遇到你……」
原來當初與極晶夜的相遇還有這麼一段故事，但對方子星來說，只意味著：直到那時，母親才去世！
新悲舊傷交加之下，方子星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身體一晃，似乎要摔倒似的。
魂玉，一種非常珍貴的，用於心念交流的東西。
其功能非常奇特而強大，擁有魂玉的兩人相互將自己的靈魂本源在上面印一下，就可以心靈對照，幾乎無事時空距離，讓對方的聲音響在自己心裡。
但有一個缺點，就是只要想知道，雙方對對方而言幾乎都是沒有秘密的，所以只有關係極親密或信譽都相當出眾的兩人才會互換魂玉。
魂玉與靈魂本源的主人相依相存，魂玉的破碎，就代表著靈魂本源的潰散。
這些方子星都知道，但他現在不想去管這些會一再證明母親死亡的東西。
方子星猛然睜開雙眼，抬頭向極晶夜看去，呼吸明顯變得不平穩起來。
「師父您有辦法讓母親復活嗎？」方子星急切的問道。
極晶夜氣息又是一滯，但她終究還是搖了搖頭，說道：「人死不能復生，小萱是真的死了，所以沒有辦法。」
「為什麼不能！」方子星的聲音猛然提高，都有點變形了，「花顏都可以屍解轉世，母親為什麼就不能復活重生呢？師父您一定有辦法的！是條件太嚴苛嗎？沒關係，不管什麼條件我都會辦到的！」
極晶夜氣息再次一滯，但她依然還是搖了搖頭，說道：「如果小萱還有，哪怕一絲靈魂意念，我也早就去救她了，哪裡還會在這裡跟你摸魚。」
隨後，她又有些不忍，又說道：「小萱真的已經徹底去世了，我已經根本感覺不到她的任何意念。所以，至少據我所知，不只是我，就是你把漫天神佛都找來，甚至道王那一級別的人物，也是真的沒什麼辦法的。」
哇的一聲，方子星噴出一口鮮血，或者說是心血，手捂心臟，他整個人就那麼直直的向後倒了下去。
極晶夜自然不會讓他摔傷，輕抬右手，輕輕的將他擁入自己懷中，動作小心而輕柔。
「如果有那種讓神形俱滅的人都復活的方法，我早就用了……」眼中淚光隱現，極晶夜幽幽一歎，喃喃自語。
又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方子星緩緩從昏迷中清醒過來，他的心依舊在隱隱作痛，意念分明已經清醒，可卻又一股哀傷壓抑了他抬起眼皮的意念。
「既然醒了，就睜開眼睛。」極晶夜幽幽的聲音在方子星耳邊響起。
其音震透入腦，如晨鐘暮鼓，發人深省，讓方子星心頭的那一陰霾消失得無影無蹤。
「嗚啊」一聲，方子星長出一口氣，緩緩睜開眼，嚴厲美麗的師父心疼的樣子首先映入了眼簾。
方子星身子一動，叫了一聲「師父」，還沒起身，臉上登時又抽搐了起來。
他的身體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但內心的鬱結讓他比受了什麼傷都疼。
極晶夜輕輕一按，將他的腦袋按回自己腿上，柔聲道：「你別動，孩子。」
方子星待鬱結感稍退，才向極晶夜道：「弟子，修心不足了……」
極晶夜嗔了他一眼，道：「人之常情，你要是不痛才需要向我道歉！別廢話了，躺好！」
方子星訕笑一下，極晶夜又替他查看了一番，點了點頭，道：「你身體都好得不得了，只是內心苦悶糾結太重，不安心靜養一會兒是不成的。」
方子星道：「是，徒兒給師父添麻煩了，真是對不住……」
極晶夜截道：「拉到！我們師徒之間，不必這麼客氣，這也是你遲早要經過的一段，在可控範圍裡發生就已經很好了。」
方子星臉上一漲紅，死死咬著牙，閉眼道：「罷了，罷了……，那麼師父，您為什麼認為我要作成那些就一定要去學校呢？」
極晶夜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順著他的思路轉移話題道：「因為那些事情，尤其是你母親的事，已經有些超出了師父一人之力的處理範圍，你也不希望殺母之仇假手於人，所以要去觸碰，也只有變得更強，才有自保能力！」
方子星隨即想起，道：「要是這樣的話，我跟著師父修煉不也可以嗎？就算成不了絕世高手，也可以變強，自保總是有餘。」
「不對哦……。」極晶夜微微搖頭，道：「本來，如果只是一般的事情，你的確沒必要去，因為那個學院不論如何特殊，終究是世俗的學院，其修煉資本的底蘊遠不及師父。不論你修煉需要什麼，那學院拿不出來的，師父幾乎都可以給你。只要你可以自保平安，那些事情師父就算一時分身乏術，也會一一為你辦妥的！」
「師父……」方子星不知為何，心裡忽然一陣酸楚，低聲道：「謝謝師父……，那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去學院呢？」
極晶夜聽他這麼一說，彷彿也觸動了什麼心思，低低地歎了口氣，道：「我之前已經說過，以你的資質，加上我的修行方式，是無法讓你最終修煉成絕世高手的，只會成為二流貨那樣高級炮灰的存在。」
方子星聽了她的話，忽然想起什麼，向四下一看，卻找不到要找的人了。
極晶夜看著他的樣子，淡淡道：「沒錯，師父的修行方式差些，無法讓你最終修煉成絕世高手，但趙丫頭就有那樣的本事。她的指點加上師父的武功，就有可能讓你達到去觸碰那些事的水準。」
方子星怔了一下，低聲道：「是。」
隨即忍不住又說了一句，道：「師父，我……」
極晶夜道：「你又昏迷了一天一夜，到今晚精神才穩定下來，所以不要急著決定！」
方子星慢慢點了點頭，心中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自己早已明白自己的內心是什麼選擇，應該沒有什麼問題的。
但這師父又是為自己好，就這麼因為自己的任性而放棄師父的一片苦心，卻也總有些隱約愧疚的感覺。
極晶夜看了他一眼，眼中彷彿也閃過一絲古怪的神色，但還是道：「你雖然剛剛才恢復精神，不應太累了，要多多休息。但有些事情我還是要告訴你！」
方子星道：「師父請說。」極晶夜點頭道：「我可以非常明確的告訴你，我之前說的可以將你想做的事一一辦妥，全是建立在你一直在我身邊，我可以對你保留了大量的秘辛，阻撓相對很小的情況下。」
方子星一愣，正要發問，極晶夜卻繼續說道：「如果你要選擇回校，接受我和趙丫頭的共同指導，自己去變強，去探索的話，就勢必會接觸這無數的秘密，隨後就勢必會招來更強大的敵人，結果也就勢必會像某些玄幻小說裡宛如被衰神附體一般的主角一樣，一刻不得停歇的生活在危機四伏中。」
說著，她又加重了語氣道：「而且，你之前不是也在給那兩個丫頭講《紅樓夢》嗎，還正好講到了黛玉葬花的那一段。林黛玉的處境很可憐對不對？但如果你執意要走那條路，我敢說你的處境相比她在《葬花吟》的描述只會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條路，何止一朝飄泊，更是千山萬水，需要舉步維艱地跋山涉水！」
「那條路，何止風刀霜劍，更有荊棘密佈，需要如履薄冰地披荊斬棘！」
「那條路，何止沒有香丘，更是山窮水盡，沒有盡頭，更需要愁腸百結，痛不欲生地尋找幾乎不存的出路！」
「這樣，你還要義無反顧地去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