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吧,一切均要以小心為上,若是出錯,只能憑你自行解決,我卻是幫不上任何忙的。」南宮履霜道,說完她便走向一側,然後抬首望向通道,也不知又在想些什麼。
將《南冥異雲錄》再想一遍,確定並無錯誤遺漏之處,李承澤便來到了血池一側,來到這個他有著幾乎是本能的排斥與厭惡的地方。
望著血池中翻騰的血液,李承澤強行深吸一口帶有濃重血腥的氣息,然後才又盤坐於血池一側,他暗中將自己不多的妖元力壓下,又將《南冥異雲錄》中的修煉方法運行一遍,在確定並無任何遺漏之時,李承澤才將雙手向血池之中伸去。刺骨的寒意傳來,讓李承澤的神識都是為之一滯。
冰冷與嗜血。
兩股極為陰寒暴虐的氣息自雙臂傳來,卻是讓李承澤思想為之一滯,差點讓他的神智就此失守,好在李承澤早有準備,此時他一邊極力控制血池傳來的幽冥靈力,以讓這些靈力進入體內的速度盡可能緩些慢些,另一邊則按照南宮履霜所說的方法來煉化這些靈力。
起初之時,李承澤非常自然的使用自己妖元力來約束這些幽冥靈力,然而讓他驚訝的是,妖元力與這些陰寒之極的靈力相觸,這些靈力便已將妖元力當作食物吞噬,李承澤這才猛然醒悟過來,他迅速將自己的妖元力封藏起來,然後依照南宮履霜所說《南冥異雲錄》來煉化它們.
此事說起來極為簡單,但其中的凶險又如何能以語言說清道明,待得李承澤將進入體內的幽冥靈力基本控制,讓其中所含的悲憤與暴怒之意基本不再影響自己的心智之時,他的四肢已是冰冷至幾乎再無知覺,感覺差不多時,李承澤便想將雙手自血池之中取出,然而讓他驚訝的是,自己的雙手已是毫無知覺,此時根本就沒有自血池中取出的可能。
李承澤本想結束這次修煉來鞏固現有結果,但雙手無法取出,無奈之下,他不得不繼續強撐下去,好在此時的他已經可以控制一些幽冥靈力,用這些靈力來壓制約束新入靈力,卻也不復初時那般困難。
李承澤便如此修煉,他似乎忘記了這裡的一切,他的心智也似乎回歸到了一片虛無之中,這裡沒有善與惡,沒有是與非,亦是沒有對與錯,有的,似乎只是那些亙古不變的孤獨與寂寞,其中,似乎還包含了一種無奈與絕忘的悲憤氣息,這種氣息於四周蔓延,正是有種讓人永遠迷失於其中的能力。
此時李承澤心中一片空靈與寧靜,也不知何起,他似乎來到了一處古老的戰場之上,國已亡,家已破,只餘孤城困守,然而孤城畢竟不可久守,是以不用多久,孤城便不攻自破,然而斬殺誓死為國的守將並開城投降以求自保的人們卻是無奈的發現,等待他們的,竟然只有全部屠戮或是屠男留女的結局。
善待降者,只是做給未降者來看,以瓦解其抵抗之心的,此時國已亡,城已破,入侵者自是不必再做出此等偽善。
無數的怨靈在屠場上空盤桓不願散去,此時本應是正午之時,然而怨念之強,竟然直接遮蔽了青天與白日,讓此處一切都籠罩於一片朦朦迷霧之中,此時的李承澤心中一片冰涼,他緩緩向前而去,似乎想要為這些無數的怨靈尋到一個出路。
那些怨靈似乎想要對李承澤訴說些什麼,然而李承澤畢竟無法理解,如此不過多久,那些絕望的怨靈便怒吼著向李承澤所在之處衝來,李承澤伸手想要阻止他們,然而那些怨靈卻穿透了李承澤的身體,直接進入了李承澤體內。
感受著這些怨靈所含的怨念與暴虐之氣,李承澤漸漸變得憤怒與嗜血起來,他將雙手對著虛空猛烈揮出,許多怨靈化為黑氣飛出,對屠場造成了極大的破壞,如此揮出許多次之後,李承澤發現這樣根本沒有任何作用,於是他便無力的坐於充滿鮮血與殘屍的地面之上,深深的呼吸著帶有濃重血腥的氣息,在一片悲憤與絕望之中,李承澤心神漸漸的冷靜了下來。
許久之後,冷靜下來的李承澤發現自己已然回到了古洞之中,方纔之事猶如南柯一夢,已是遙不可及。此時李承澤的身體雖然冰冷異常,但四肢的活動卻已是沒有多少障礙,更為重要的是,血池中的靈力雖然磅礡依舊,但它們卻不再向李承澤手臂傳來,見此,李承澤便將手臂收回,然後收功停止了修煉。
感受著體內帶有絲絲冷意的幽冥靈力,李承澤心中一片坦然,他隨手向外揮出,只見一道帶有少許黑芒的紅光飛出,紅光擊在石壁之上,被石壁的防護禁制輕易化解,雖然未能造成任何破壞,但這已讓李承澤非常高興了。
以往之時,修為已至聚合期的李承澤根本就連勁氣都是無法發出的。
「就憑你現有修為,卻還是無法破壞這裡的。」南宮履霜輕道,見李承澤可以煉化幽冥靈力而基本不被其中怨念所影響,南宮履霜心中亦是高興。
原來此次,南宮履霜其實也只是拿李承澤相試而已,能否成功,她自己心中根本就沒有十足的把握。成功尚可,若是失敗,也許李承澤便會成為這血池中怨念的一部分了。
「謝謝履霜。」李承澤道,他抬起雙臂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此時他又想起自己發出的勁氣是為紅色,是以他心中又是極為擔心。原來在正常情況下,李承澤靈力應當是顯現出青色光芒才是,而方才自己所發出的,卻是帶有少許黑芒的紅光。此事若是讓他人,尤其是讓師父雉姜知道,李承澤又是應當如何解釋。
「你可是有何心事。」南宮履霜問道,李承澤臉色的變化,她自是看在眼中。
「沒有什麼,只是看到一些奇怪的幻像而已。」李承澤道,此時他便將方纔恍惚間見到的那個古老戰場說了出來。
「他們本來只是一些平民而已,在異族侵入之時,他們雖然放棄了抵抗,但依然換來了全體被屠的命運,他們的靈魂想要復仇而不願散去,然而他們畢竟只是凡人,是以不過多久,他們的靈識便已漸漸散盡,只餘一些悲涼與絕望的怨念。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的怨念漸漸扭曲,最後演化為對所有生靈的憤恨,煉化這些怨念,你所面臨的最大問題,便是它們對生靈毫無差別的恨意。」南宮履霜道,對於這些,她自是有著極深的理解。
「原來這些均是數百年之前的事情。」李承澤道,被異族逼至此種境地,似乎應是數百年之前的事情。想到這些,李承澤心下也便釋然。
「今日便到此為止吧,修煉之事,雖然並無捷徑可尋,但若能尋到適合自己的途徑,其速度卻是遠遠快於平常之時,尤其是快於不得其法之時的。」南宮履霜道,見李承澤已然收功,她便又取出一張七絃琴來,然而她只是將素手輕置於琴弦之上,卻是並未撥弄琴弦。
七絃琴雖然華麗,但它畢竟只是凡世之物。
「怎麼,履霜也擅長琴樂之道的。」李承澤道,師父雉姜所居之處被定名為七弦居,按理說師父應當極為喜歡七絃琴才是,只是讓李承澤奇怪的是,拜師許久以來,李承澤卻是從未見過師父有彈七絃琴的。
「擅長卻也談之不上。」南宮履霜道,她抬首看了李承澤一眼,然後便搖頭將七絃琴收起,這才又接著說道,「若是有空,你倒是可以學習一下七絃琴的。」
彈琴需要心境,然而此時的南宮履霜明顯沒有這樣的心情。
「此事如果便是交易內容,承澤定會用心去學。」李顧澤道,此話他也只是說說而已,誓約內容哪裡又會是這般簡單的。
「修習這些,對你的心境提升很有幫助,尤其是壓制幽冥靈力暴虐氣息對你心智的侵擾必有奇效。既然你沒有這樣的天賦,那便當我沒說好了。」淡淡的看了李承澤一眼,她便起身向外而去,邊走邊聽她說道,「既然已經過了最為艱難的時刻,往後你只要潛心修煉,他日必定會成大器。」
「還是要謝過履霜教導有方。」李承澤道,今日修煉的成果顯著,他自是可以明顯的感覺出來。不過方才發出的勁氣顏色,卻是讓他心下甚為擔憂,於是他便又開口問道,「只是我所發出的勁氣是為紅色,此事若是讓師父見到,我又當作何解釋。」
「待得你修煉幾日之後,我自會告訴你如何解決此事。」聲音傳來之時,南宮履霜已經離去很遠,等李承澤追出之時,已經不見了她的蹤影。
「今日之事,也不知是得是失。」李承澤輕道,他暗自搖搖頭,然後向七弦居所在方向而去。
他心中雖有疑惑,但今日之事,他卻並不後悔。
李承澤本為鳳蝶蝶妖,然而在他的記憶之中,卻是保存有自己曾經是人的不完整記憶,也許正是出自於這個原因,師父雉姜只讓李承澤研討典籍,並不認真教授李承澤修行,以至於李承澤想要去到人間調查自己身世之迷的想法完全落空。
李承澤是妖修可以等得,可是知道自己身世的凡人卻是等之不得,凡人不過數十年性命,在妖修數百年歲月面前,幾乎便如彈指一揮一般,要等到李承澤有足夠的修為,可以去到人間調查此事之時,也許,知道此事的人早已化為了一捧黃土,那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這也便是李承澤在極為厭惡此處血池靈力之時,在不知交易內容之時,卻還是選擇與南宮履霜交易的原因所在。
然而,李承澤畢竟還是誤解了自己的師父雉姜,師父雉姜教給李承澤的基本煉氣之法《幻月素心決》極為強大,只是進度極為緩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