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府花廳裡,「砰」的一聲,一隻茶盅被狠狠砸在桌上,頓時茶水四濺。
嚴霸王氣猶未消,從椅子裡站起來,胡亂跺著腳:「諸葛亮,諸葛亮,你這叫做佔著茅坑不拉屎!什麼地方不能去找皮匠?偏偏找到江城來,還偏偏找上我喜歡的五香!氣死我呀!恨死我呀!」
嚴丁雙手垂下,勸告說:「老爺息怒。諸葛亮又不是長駐不走,鐵索橋一造好,他那車轱轆-轉,人就沒影了。那時還不是老爺說了算?」
嚴霸王又是一陣跺腳:「他從鐵索橋上過,還得從鐵索橋上回!我這不要被他憋死了?」
嚴丁:「只要忍到他走,老爺就笑納了五香。等諸葛亮從鐵索橋上回來,生米煮成熟飯,小閨女變成大肚子,他管得了嗎?清官難斷家務事哪!」
嚴霸王轉憂為喜:「對對。鐵索橋快造好,阿彌陀佛,三天之內就造好!第五天上諸葛亮拔營走人,第六天,六六大順,咱們把五香搶進門!」
嚴丁:「那臭皮匠的房子留著讓陳促和馬臘住?」
嚴霸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五香被我娶進門,那房子就是五香的陪嫁!最多六天,叫他們滾蛋!」
嚴丁陪笑道:「妙,妙!我去準備一份老皮匠的遺囑,寫上房子是給五香的陪嫁,用腳趾頭按個印,告到哪兒也告不倒咱們!」
嚴霸王猛拍下嚴丁的腦袋,笑道:「好,就用你的腳趾頭當老皮匠的手印按!哈哈哈哈!咱們人財兩旺,痛快,痛快!」
兩人狂笑起來
小木屋裡,三個臭皮匠緊張地修復著軍鞋。
五香面前堆了一大堆鞋面、鞋底,她縫好一雙就扔給馬臘,馬臘三下兩下就釘好鞋釘,再扔到一邊,一一那兒卻只有一小堆成品。
馬臘著急地:「五香,你縫得太慢啦!照這麼幹,咱們五天也完不成!」
五香:「陳促拆鞋剪樣,動的是剪刀,卡嚓卡嚓,當然比我快!你呢,咚咚咚咚敲鞋釘,比陳促更快,我再長兩隻手也忙不過來!」
陳促笑道:「馬臘,諸葛亮不是叫咱們三人取長補短,你閒著,快跟五香學針線活!」
馬臘:「誰說我閒著?連燒爛的大蹄胖都沒嘗一口,肚子餓得咕咕叫,這叫閒著?」
五香笑道:「你哪來煮蹄胖的工夫?還不是我跟陳促忙的時候,你跑出去買,洗淨了燒,還一次次放調料。揭鍋蓋的工夫加起來,我都能縫一雙鞋了!」
陳促笑著「對呀,你是餓得咕咕叫,我們是饞得哇哇叫!」
馬臘也笑了起來,說:「誰讓你們饞呀?不是說好了—起共進晚餐嗎?來,都停下來,啃完了蹄胖,手裡有勁!」
五香:「你以為蹄胖補你的豬蹄子呀?笨手笨腳的,只怕吃過蹄胖,連針都不知道怎麼拈了!一針針像錘子那樣砸下去,鞋砸不壞,那隻豬蹄子要扎爛了!」
馬臘苦著臉問:「那可怎麼辦?」
五香笑著吩咐:「陳促,去把蹄胖盛了端過來。」
陳促眨著眼睛:「馬上享用?哇,五香好仁慈,總算開恩讓哥倆吃蹄胖啦!」
五香笑咪咪地說:「我仁慈,對嗎?告訴你,只許端盆,不許拿筷子!」
陳促一愣,但眼中馬上閃出更興奮的光,連聲說:「好,好,不拿筷子,只能用手抓!五香,能用兩隻手抓嗎」
五香仍笑咪咪地說:「你試試看吧。」
陳促「哦」的一聲歡呼,跑到外屋去端蹄胖。
馬臘疑惑地問:「五香,咱們今天真用手抓蹄胖吃?」
五香繼續縫著鞋,仍笑咪咪地:「你說用手抓了吃有什麼好處?」
馬臘也興奮起來,叫道:「乾脆呀,麻利呀,如果一左一右這麼輪換著啃,別提有多帶勁!」
五香微笑著說:「是嘛,讓你說得,我差點朝這鞋啃下去了!」
陳促端了一大盆紅燒蹄胖進來,笑道:「哇,五香饞得要啃手裡的鞋了!快放下,由你先挑一塊!」
五香卻不放下手裡的活,朝他倆說:「你們照我拿起針來一一」
陳促點點頭說:「不用筷,用針挑著吃。也行。」
馬臘卻苦著臉歎道:「五香,你這是餿主意呀,蹄胖煮得爛而又爛,針怎麼挑得起?我去拿筷子吧?」
五香輕喊:「別動,右手拿針,左手拿鞋一一」
陳促、馬臘依言拿起鞋。陳促有點惱火:「五香,不會讓我們用鞋當碗盛放蹄胖吧?」
五香笑罵:「呸呸呸!」
馬臘馬上笑了起來,說:「般配,般配!配配!嚴霸王就是這麼想的,咱們是不是…」
五香:「好啊,那我就準備一大包口水要朝你們吐了!」
馬臘和陳促連忙用鞋擋著臉:「別,別,饒了我吧!」
五香:「現在,我來教你們怎麼想一一」
馬臘又苦起臉來問:「想什麼?」
五香:「想這雙還沒修復的鞋!」
陳促皺了下眉,問道:「想它像只蹄胖?」
五香點點頭笑道:「還是陳促肯動腦子。想它像只蹄胖一一,跟我說!」
陳促、馬臘一齊說:「想它像只蹄胖一—」
五香:「像只生的、長滿毛的蹄胖一一」
陳促的臉也苦下來,輕聲說:「像只生的、長滿毛的蹄胖一一」
馬臘不以為然地笑道:「我鼻子裡聞得這麼香,怎麼讓我想是只生的蹄胖?」
五香不理睬他,繼續說:「要吃香噴噴的蹄胖,必須把豬毛一根一根都拔乾淨一一」
陳促和馬臘只得跟著說:「要吃香噴噴的蹄胖,必須把豬毛一根一根都拔乾淨一一」
誰知,馬臘的口水已掉了下來,只得拚命吸了回去。五香暗喑一笑,繼續:「現在,咱們手裡的針就是鑷子,開始一根根拔豬毛吧。」
馬臘擦了嘴角:「五香,原來你是要咱們跟你學針線活呀!行,乾脆把蹄胖端出去,不然太分心!」
陳促笑咪咪地說:「五香就是要咱們專心、細心,才叫把蹄胖端上來的。泰山壓頂不彎腰,蹄胖近嘴不張口,這才是真正的男子漢!」
馬臘笑道:「陳促,你別耍貧嘴,今天我要看看,誰更忍得住!」
陳促笑著點點頭。
五香點點頭說:「現在,就照著我一針一線縫鞋吧!」
陳促和馬臘望著她的手勢,又互相挑戰似的看看,一針針縫了起來來。
屋外的明月漸漸移到西邊。
桌上的蹄胖已全然沒了熱汽。
陳促和馬臘手上各自出現一隻縫好的新鞋。馬臘反覆看著手中的鞋:「媽呀,這只鞋是我縫出來的嗎?」
五香笑咪咪地:「對,你像對待有毛的生蹄胖那樣對待它,最後它就像只能下鍋的乾乾淨淨的新鞋一一,哇,我說什麼呀!」
陳促:「五香,你太累了,來,吃一塊吧,皮都發硬了!」說著,他用針挑起一塊蹄胖,送到五香嘴邊。
五香笑咪咪地一口咬下去,又飛快地挑起一小塊:「來而不往非禮也,陳促,你也吃一塊。」
馬臘看呆了,誰知五香也挑了一塊送到他嘴邊,慌忙一口咬下去,五香來不及縮手,叫道:「針咬斷了,咬斷了,快吐出來,別吃下去!」
馬臘傻笑著將蹄胖吐在手心,揀出半截針讓陳促看:「陳促,你看,五香對我比你可好多啦,將她的看家本領教給我,連她的看家寶貝也送給我,對不對?」
五香將手中的鞋去打他:「好你個大頭鬼!扔掉,快扔掉!不留神吃下肚子,那才是好透了一一穿透了腸子!」
陳促也笑道:「馬臘,今天你還沒教她什麼,她卻已又麻又辣了啊!小心針穿透了你花花腸子!快把它扔了一—」
馬臘笑著一彈指,半截針飛出窗紙,外邊竟有人「哎喲」一聲驚叫,嚇得三個臭皮匠面面相覷。
五香神色慌張,掩著嘴說:「糟糕,咱們傍晚嚇唬嚴家打手,故意叫兩位兵大哥來監工,莫不是傷了他們?」
陳促也慌了:「糟糕,真是他們!」
馬臘瞪著眼:「不會吧,兩位兵大哥要來,一定會敲門,怎麼偷偷摸摸躲在窗外?我看,八成是嚴家走狗!」他提高嗓門,「窗外是兵大哥嗎?我來開門了。」
只一聲喚,外面又傳來一陣亂跑的腳步聲,三人不禁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