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走的背影卻是猛地停頓在了門口,隨後姬墨白在姒扶蘇略微驚詫的目光中緩緩回過了身,唇邊泛著他二人尚且初見時帶著的笑。
「皇后這般賢惠,甚得朕的心意,不如與朕一齊去了馨妃那裡,也好問一個冷暖讓自己更加安心?」姬墨白說的話滴水不漏。
姒扶蘇言語一窒。
在說話這方面,姬墨白一向是長項,其實也並不需要他如何去費這個唇舌,只要他開口,她這個皇后就必須要為了他這個皇上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何須這番言語上的較真?
「既是皇上有邀,臣妾本不好推卻,只是近來身子略微倦怠,怕是會掃皇上的興,也莫去了馨妃那裡讓馨妃平白受些晦氣。」姒扶蘇自小跟在自己的老師身邊,雖說時刻都泡在實驗室中,這些嘴皮子功夫,卻終究沒有落下。
她的老師是一個十分犀利的人,這門功夫,她也得了十之**。
「皇后本沒在乎腹中皇子,怎得倦怠?若真真倦怠想必也是不礙事的,難道是皇后故意推辭不願去看溺水的馨妃,這可著實與皇后賢良的名聲有些不符。」
姒扶蘇微微斂眸。
她本就沒有去博這個賢良的名兒,但既然姬墨白如今發了話,鐵定是不管用何種方法都要她去的。
想通了這點,姒扶蘇也就只好款款起身,「那便請通報的小廝引著路,帶臣妾與皇上一同前往馨妃的住處吧。」
小廝應著,轉身出了去,姬墨白也踏出了房內,姒扶蘇拍了拍一直沒出聲的橘子,轉身出了房間。
剛過深冬,外面尚且帶著冷寒,風微微一刮,帶起的,便是刺骨的涼意。
方才出門,姒扶蘇一直便認為已經到了初春,天氣會轉暖,便也沒有披上大衣,如今到了外面,風吹在身上,撩起單薄的衣,才真切感到了冷。
「嘶……」微微打了個哆嗦,姒扶蘇搓了搓手,望著遠處兩人的身影,小跑著跟了上去。
身子兀自有些弱,沒跑幾步姒扶蘇就開始喘氣。
姬墨白卻好似不知道姒扶蘇跟得累,腳下不僅沒有放慢速度,反而愈走愈快,就像著心尖上的人出了事情,急匆匆去探望。
路過的人,都會恭敬地跪下朝著姬墨白行個禮喚一聲皇上金安,全然將姒扶蘇這個一襲單薄衣衫,瑟瑟發抖的正經主子直接忽視了去。
許是在他們眼中自己就是個婢女。
姒扶蘇默默想著,搓了搓手,手上很冷,都已經無了知覺。
「皇上,娘娘,到了。」小廝終於停下腳步。
姒扶蘇初時沒有反應過來,兀自向前走著,便是一個不留心便撞在了姬墨白的身上,凍僵了的身子一時間沒有控制好,便是朝著地上摔去。
就在姒扶蘇以為自己會徹底摔在地上,一隻修長的手卻是圈住了她的身子,將她摟在懷中,腰上登時傳來溫暖的觸感。
「謝謝……」姒扶蘇有些不太適應地動了動,嘴上說著,想著姬墨白還在,自己似乎這般太過於不合情理。
轉身去看扶住自己的人,卻在下一瞬微微怔住。
是姬墨白。
離的很近,他墨黑如泉的眸清晰可見,「你身上很涼。」
姒扶蘇掙扎了一下,從姬墨白的懷中掙脫出來,微微一笑,「也不是很涼,只是身子一直這樣罷了,皇上莫要大驚小怪,反得嚇著了臣妾。」
話罷,姒扶蘇微微一退。
姬墨白冰涼的視線落在姒扶蘇的身上,微微帶著許些寒意,看了姒扶蘇良久。
姒扶蘇低著頭,身子很冷,卻不敢有任何表現,面上一片平靜。
「皇上,您來了!」前方屋內走出一個侍婢,看到姬墨白,登時衝了上來,跪了下去,一把眼淚掉了下來,「皇上,娘娘溺了水,現在還在屋子裡躺著……」
來的侍婢哭的淒慘,淚水嘩嘩直掉。
姬墨白微微蹙眉,「太醫可來瞧過了?」
似乎正說中了侍婢的傷心處,那侍婢哭得愈發猛烈,「回……回皇上的話,太醫說在給皇后娘娘配藥,不來,奴婢幾次三番地去請,他……也推脫著……」
姒扶蘇面色瞬間精彩了。
這……
真真是陰險,若不是方才姬墨白在她那裡,想必如今便是真要著了李菀馨的道了。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李菀馨一心想要算死了她,卻料不到她這個時候醒了過來,更料不到姬墨白就去過她那裡,又與她一併前來。
「小丫頭……」姒扶蘇突然輕聲地喚了喚。
那侍婢愣愣看向姒扶蘇。
姒扶蘇柔和一笑,「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誰啊?」那侍婢愣怔。
姒扶蘇心中也料定了她不認識自己,在李菀馨身邊看著眼生,想必是剛到李菀馨身邊不久,自己昏迷這麼多天她定然沒見過自己。
姒扶蘇心中突然升起了惡趣味,在外面凍了這麼久,心中總有些怒意。
「我是皇后娘娘身邊新來了許久的宮女,與然。」姒扶蘇裝模作樣點了點頭,然後說道。
「方纔奴婢明明記得皇上正從娘娘處趕過來,一天都待在娘娘那裡,奴婢眼生生瞧著的,見皇上過來,娘娘巴巴盼著,催著奴婢趕過來,卻不料你這小丫頭竟信口雌黃,滿嘴的胡言亂語。」
姒扶蘇神色精彩,面上氣憤憤。
登時,那侍婢臉色一白,「皇……皇后娘娘……」
姒扶蘇捂嘴兀自笑了,「怎得現在知曉了怕?小心奴婢一紙告罪了娘娘,治你個欺君之罪,保不準你家的主子都要受些連累。」
「與然姐姐……與然姐姐……」那侍婢登時急了。
姬墨白看著輕笑開來的姒扶蘇,視線微微一凝。
其實,姒扶蘇從沒對自己這般笑過,嗯……除了……
十數年前。
她六歲,他十歲之時。
「以後不要給朕扯這些話,若有下次,必讓你知曉犯了宮法是什麼罪行。」姬墨白收回視線,冷冷道,隨後話語微微一頓,「還有,以後眼睛看準些。她是大禹皇朝明媒正立的皇后,朕唯一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