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判案?」王菊也被這個話題吸引住了,要知道這個時代還是完全的男權社會,女權運動還沒影呢!最早一個婦女獲得政治權力——選舉權和被選舉權的國家新西蘭還要等到45年後才會完成這個創舉,就是王菊這個從小受西式教育,知道西方尊重女性傳統的人也覺得難以想像。「難道這伙所謂的光復軍內部都是牝雞司晨?」
「這就沒人知道了。」胖掌櫃也喜歡八卦,但消息來源太少了。
「光復軍的首領從來沒露過面?」英國人現在都不知道光復軍的首腦是誰,王菊對這個問題也十分上心。
「判案那天倒是來了幾個,其中一個姓黃的,說是什麼主席,就是不知道這個主席是管什麼的,幾品官。還有另外一些大頭目也露面了,不過都是男的。還有那個抓住拐子的,是光復軍的總捕頭,姓雲,二三十歲,一身功夫好生了得。孤身一人就擒下十個手持利刃的兇徒,據說是光復軍中第一高手。」
「掌櫃的,能說說是怎麼回事嗎?」王菊心想,打聽清楚這個姓雲的事跡,也可以做為情報寫進報告。
「那你算是問對人了,」胖掌櫃一雙小眼睛閃著精光,八卦之魂熊熊燃燒。「話說這雲捕頭是北方人士,出身少林,自幼拜在少林方丈永信大師門下。學藝苦練二十多個寒暑,終於藝成下山……那一ri,盤踞大嶼山的海匪路飛,垂涎李家小姐的美貌,特意請了江湖上人稱『玉面飛狐』的女賊前來劫人……說時遲,那時快,眼看那刀直奔雲捕頭下腹而去,雲捕頭連忙施展少林絕技金鐘罩,立刻全身上下變得刀槍不入。接著一招佛門獅子吼,把那兇徒震出十丈開外,然後一記霸王回馬槍,槍聲過後,那玉面飛狐就當場撲街……李小姐感念雲捕頭救命之恩,自願以身相許,從此神仙美眷,羨煞旁人吶!」這場書內容起伏跌蕩,精彩紛呈。胖掌櫃說得唾沫四濺;王買辦聽得搖頭晃腦。公判大會之後,《捕頭計擒人販子,英雄迎娶美嬌娘》的段子就在城裡傳開了。在一系列民間文學家的加工下,誕生了不下十個版本。當然,個別倖存者也在其中推波助瀾,胖掌櫃今天說的這個如同當時就在現場一般,是已經不知道經過幾道手的版本了,而且他還zi誘發揮了一下。不過王菊都暗暗把內容都記了下來,準備回去寫進報告。
「是誰神仙美眷,羨煞旁人呀?」這時幾個人從大門走了進來,打頭那人劈頭一句問道。
胖掌櫃轉身一看,直接傻眼了。「雲老爺,你怎麼來了?」王菊一聽這話,就知道來人是誰了。暗叫新an這個地方邪性,直正是說曹操曹操到。
來人正是雲隨心,雲捕頭,自從公判大會之後,全城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認識他了。關於雲大俠的種種傳說,他也有所耳聞,便戲謔道:「我不來,怎麼知道你還給我安排了一個老婆呢?」
胖掌櫃一時間瞠目結舌,直冒冷汗,吱吱唔唔說不出個所以然。編大人物的閒話不是問題,但被當事人聽到就是大問題了。雲隨心也不打算為難胖掌櫃,半是勸戒半是警告的說:「我一個大男人隨便你們怎麼說都無所謂,人家李小姐還是黃花閨女,你們這麼亂嚼舌根,讓人家如何自處語?」語氣雖不嚴厲,但也讓胖掌櫃提心吊膽,不過下一句話就讓他解脫了,「這次就算了。如果還有下次,我就請你去勞改隊吃幾個月公家飯。」
「是!是!小人再也不敢了!」胖掌櫃得脫大難,忙不迭答應。
教訓過民間文學家之後,雲隨心才表明來意。他看了一圈廳內的人,問道:「外面那頭毛驢是誰的?」
「回老爺的話,是小人的。」王菊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和光復軍的大頭目打上交道了,拚命想平靜自己加速的心跳。
「你怎麼把毛驢拴在街邊,讓它把屎拉得到處都是?你不知道剛頒布的《愛國衛生條例》嗎?」自從光復軍佔領縣城後,倖存者對城內環境的髒、亂、差深惡痛絕。衛生部門只用了半天,就制定出了《愛國衛生條例》,禁止亂倒污水垃圾,禁止人畜隨地大小便等等一切不良的生活習慣。而治安隊有一項工作就是監督衛生條例的執行。
「這……?!」沒想到光復軍還管拉屎放屁,王菊不禁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剛回過神的胖掌櫃連忙替他解釋道:「雲老爺有所不知,這位客官剛從外縣來,不知道我們這裡的規矩。還請雲老爺恕罪。」
聽了胖掌櫃的話,雲隨心把王菊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後問道:「你是從哪裡來的?來新an做什麼?」
「回老爺的話,小的是惠州人,做小買賣的,這次販運了一批雜貨前來新an售賣,等到回去的時候再收購一些新an的土產。」王菊低著頭,一邊偷偷的觀察著雲隨心的表情,一邊把今天重複了十幾遍的假身份再重複一遍。也許是謊言重複了太多次的緣故,他說出來的時候已經能做到心平氣和,好像自己真實的身份就是一個小販。
王菊觀察雲隨心的同時,後者也在觀察他。「你從惠州來,能說說外面的老百姓對我們光復軍的看法嗎?」
「回老爺的話,惠州地方的老百姓聽說光復軍已經光復新an縣城,舉義旗反清復明,重光我大明江山。都盼著光復軍王師早日北定中原,殺貪官,除惡霸,開倉放糧,劫富濟貧,讓大家都過上好日子呢。」其實光復軍這個名字,王菊是昨天才聽說的,對光復軍的情況知之甚少,而對外地百姓對光復軍的看法更是一無所知。想來好話誰都喜歡聽,他便胡亂拍了一通馬屁,把光復軍當成太平軍、捻軍一類的組織了。
「想不到我們光復軍在民間還有這樣的聲望?」雲隨心感慨了一句,又問道:「你這一路過來是走的哪條路?路上還平靜嗎?」
「多謝雲老爺垂問,小人是沿龍崗、布吉、羅湖、福田一路過來的。一路上道路十分平靜,光復軍威名遠播,那些鄉下的髦賊自然不敢出來滋擾地方。」王菊又輕輕的拍了一記馬屁。
「很好,路途安全才能吸引更多的客商。你回去以後和你的同行多宣傳一下,讓他們多來新an做生意,我們光復軍不僅歡迎,還有很多優惠政策。」在原時空的社會,一切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是人們的共識,地方上為招商引資無所不用其極,耳濡目染之下,這些官面話雲隨心也能張嘴就來。
「是,是,小人一定竭盡全力報效。」做為一個買辦,王菊對招商工作還是有一定的瞭解。所謂的優惠政策,無非就是減免稅,包購包銷之類的。雖然他對這些不需要,但也對光復軍的手段有些佩服,至少比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的朝廷和只會走一路搶一路的反賊強多了。這一點要記下來,回去後寫進報告裡。
「那麼我們就不打擾了。」雲隨心上前一步,很自然的伸出了右手。
「不打擾,不打擾。」王菊一邊點頭哈腰的表示感激,一邊也下意識的伸出了右手。雲隨心主動的抓住他的手握了握,又對胖掌櫃吩咐,「要照顧好外地來的客商,讓他們有賓至如歸的感覺。」然後就帶人離開了。王菊和胖掌櫃一直恭送到門口,等雲隨心他們走遠了,才又回來繼續吃飯。
「老弟,我說得沒錯吧?這光復軍就是和官軍不一樣,上上下下待人都很和氣,很好打交道。」胖掌櫃一副我跟光復軍都很熟的樣子,好像剛才那個怕得要死的人不是他。
「是呀!是呀!」王菊隨口敷衍道,暗暗想著心事。他覺得剛才應該有什麼事情出了偏差,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老弟,這雲捕頭走的時候為乜要和你拉拉手呢?」胖掌櫃疑惑的問道。經過剛才的事,他自覺兩人的關係近了不少,連稱呼都改了。在他看來,兩個大男人進行這樣親密的肢體接觸,很可能是有一些不可對人言的「嗜好」。
「這個是握手禮,是西洋人的一種禮節。」說到這裡王菊停住了,他知道哪裡出毗漏了。剛才他完全是條件反射才伸手的,那個雲捕頭一定會據此懷疑他與英國人有關,說不定會認定他是英國人的奸細。想到身份可能暴露,他立刻驚出一身冷汗,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趕快離開這裡,離危險越遠越好。可剛要站起身,另一個念頭又冒出來了,如果那個雲捕頭懷疑,自己就這麼急沖沖的離開,不是自暴其短,坐實自己奸細的身份嗎?而且這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城門說不定已經關了。就算出了城,天黑了城外也不安全,要是碰上兩個劫道的,王買辦連哭都找不到地方。
心思急轉之下,他漸漸平靜下來。也許是自己杞人憂天了,如果雲捕頭發現自己是奸細,這時應該已經派人來抓自已了。而且知道握手禮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廣州府的老百姓已經和西洋人打了幾百年的交道,知道握手禮也很正常。這時聽到胖掌櫃說「老弟走南闖北,真是見多識廣,連洋人的禮節也這麼熟,難怪雲捕頭都對你這麼客氣!」這更進一步打消了他疑神疑鬼的念頭。連胖掌櫃也這麼說,想來那個雲捕頭也應該是這個想法。再說這光復軍的官差和以前見過的清朝官府的官差也不一樣,對人和和氣氣的,也講道理,倒是和洋人的官差差不多。
兩人繼續推杯換盞,胖掌櫃自認和雲捕頭有了關係,王菊又曲意奉承,聊得好不投機。酒飽飯足之後,王菊也不敢出去「娛樂」一下,便直接抱著行李回房睡覺了。毛驢自有夥計牽到馬棚喂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