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日,在這個陌生的地方,舒莫延醒了過來。九泉寨前的茅屋內,酒缸撤了,酒鬼張在屋外的正門口架起了一個三角鐵架,下面掛了一個瓷罐,正在熬著一些藥材。火苗「噗噗」的發著響聲,瓷罐裡也在「咕咕」的沸騰著,熱氣瀰漫,難聞的藥味也散了開來。
快到正午的樣子,舒莫延安靜的躺在那裡,身上只蓋了一席粗布,刺眼的陽光,以及周圍散開的藥味,再次讓他睜開了眼睛。類同楚青醒來的位置,舒莫延躺在草床上動了起來,不但四肢不聽使喚,更是渾身乏力。幾次掙扎之後,舒莫延清醒了許多,他以為是被別人點了穴道,忙提氣運功。哪知剛剛運了一起,不禁吐了一口氣,大喘了起來。
屋內的動靜,引起了酒鬼張的注意,他看見舒莫延睜開了眼睛,忙走了進來。舒莫延再次看到這個陌生人,不再慌張地呼喊王宇志了,瞪大了眼睛看著。酒鬼張上前便說道:「恭喜你再見天日,險些把你給埋了!」
舒莫延吃驚地看著酒鬼張,怔怔地說道:「青兒呢,我的青兒呢?」
舒莫延還是沒有反應過來,依舊認為楚青已死,失神地呼喊著青兒。酒鬼張卻又笑道:「呵呵,你不再惦記什麼宇志了,虧你還記得你的青兒!」
酒鬼張一笑,讓舒莫延倒是穩定了許多,他又提及到了楚青,突然激動地問道:「前輩是蜀山峽的人?是前輩救了青兒?」
舒莫延不可思議地又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明白,眼前這個人說起了楚青的名字,而他是不可能知道死人的名字的,故而判斷楚青還活著,而且可以清醒地說出自己的名字。自從楚青出了事,舒莫延牢牢地記著天莫的話,如同刻在了自己心上一般,故而又脫口說出了蜀山峽。
酒鬼張見他激動地樣子,淡淡回道:「蜀山峽?你從何處聽到的蜀山峽?你又怎麼知道是我救了青兒?」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蜀山峽,難道你們真的會起死回生之術?」
舒莫延依舊有些激動,這一份激動裡,多半是興奮,他在期待著聽到楚青的消息。酒鬼張沒有理會他的問題,正色說道:「最近江湖上出現了一個年輕人,江湖泰斗舒太之孫,江湖俠士舒嘯之後,更是拜師在了少林寺天莫的門下,不可一世,在他們的眼裡,這還是位救世主!」
舒莫延更加吃驚了起來,接著便聽酒鬼張又說道:「可他卻為了一個女子,不惜命,不惜所有人對他的厚望,千里迢迢來到蜀山腳下,生生拉斷了自己的手筋腳筋,近二十年修煉的內力也如流水般付之東流。這樣一個連動都不能動的廢人,此刻還在惦記著什麼起死回生之術!」
酒鬼張說的正是舒莫延,舒莫延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他不禁左右看了下雙手,動之不得,又看向了酒鬼張。舒莫延疑惑地問道:「前輩是什麼人?如何知道這些?」
「你來這裡找什麼人?」
酒鬼張如此相問,自然也回答了舒莫延的問題,舒莫延一聽,立即又問道:「前輩真的是蜀山峽的人?」
酒鬼張猶豫了一下,突然歎道:「蜀山峽已經不復存在,是不是蜀山峽的人,也已經沒有意義了!」
「青兒她在哪裡?」舒莫延不禁跟著又問。
舒莫延醒來一時,眼前的這個陌生人讓他充滿了疑惑,聽到的更是不可思議,可他從來都沒有放下這個問題,楚青在哪裡。看見酒鬼張認真回答起了問題,馬上相問,也是急不可耐。酒鬼張淡淡回道:「天下沒有什麼起死回生之術,也不會把命運偏向於誰,青兒並沒有死,她只是暫時失去了生命特徵,現在已安然無恙!」
「什麼,暫時失去生命特徵?我如何沒有發覺?」舒莫延依舊不相信地問道。
「當局者迷,你的眼裡只有青兒,迷亂了你的心智,如果你要等上半天,她自己都會醒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有人用內力封住了她的全身經脈,你難道不知?」
酒鬼張也不知舒莫延來時之前發生了什麼事,也是疑惑地問道。舒莫延卻脫口說道:「封神術?」
「不錯,正是封神術!」
舒莫延瞭解了大概,卻又頓時感到奇怪了,舒莫延說道:「在以前聽天莫大師說過,可是這封神術需要至高無上的內力才能做到,這一點,在莫天苑是沒有人可以做到的?」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不值得去懷疑。你現在已經成了廢人,你還如何去面對青兒?」
舒莫延頓時愣住了,廢人,一向自信又自以為是的他,一時竟模糊了這個詞語。這難道意味著自己再不能站立,再不能習武,再不能笑傲群雄,這可是他的精神依靠啊。舒莫延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不知如何去面對楚青,這種感覺,比自己死了還難受。
猶豫了許久,舒莫延不禁淡淡問道:「她現在在哪裡?她現在怎麼樣?」
「她現在很好,就在附近,不過,有人請她過去住兩天,過兩天你才能見到她!」
「他們是什麼人?」舒莫延擔心的問道。
「你放心,他們不是壞人,會好好照顧她的!」
酒鬼張一大把年紀,沒有撒謊的必要,楚青被扣押了起來,其實他也知道楚青很好,故而如此說。舒莫延看不到楚青,那裡還在乎自己的傷,臉上的擔憂也多了起來,即便聽酒鬼張如此回答,也毫不削減。舒莫延突然對酒鬼張恭敬地說道:「多謝前輩了!」
酒鬼張聽他到這時才言謝,可見其才意識到自己不是騙人,話說了不少,好歹是相信了,酒鬼張也笑了起來。酒鬼張笑道:「不愧是天莫的徒弟,到現在才言謝!」
舒莫延一聽,不禁又問道:「前輩識得天莫大師?」
「幾十年前,我去過少林寺,我識得他,他卻不識得我!」酒鬼張頓了頓,接著又說道:「我極力救你,並不是因為你是誰,而是因為你體內殘留的真氣,我知道你不是旁門左道,而是武林的正統!」
幾十年,話外之意,舒莫延顯然沒有出生,更別提明事。舒莫延卻說道:「武林的正統?我怕是辜負了天莫大師,我的心裡只有青兒,只要青兒好好的,我就是廢了也心甘!」
舒莫延說的毫無怨言,也淡然於心,酒鬼張跟著說道:「你不用解釋,你的行動已經說明了一切,可是你想過沒有,天莫傳你武功,到底是讓你作何?你要是一心為了青兒,又為何去練這些武功?」
酒鬼張厲聲厲色,一腔質問,讓舒莫延不能開口回答,更無臉回答。愛不是一種自私,在他深深愛著楚青的時候,他放下了責任,這難道說是一種自私嗎?酒鬼張年過半百,兒女情長又何嘗不懂,他如此說,也是希望舒莫延可以振作起來,舒莫延卻多慮了。
正在此時,屋子外面來了動靜,酒鬼張瞬間恢復了臉色。舒莫延聽到又有人要來,也是一怔,他當然希望是楚青。可是舒莫延不知,楚青早被扣押到了九泉寨的大牢裡,來者之人,除了喬俊又有何人呢!
「這麼大的藥味,把附近的桃花香都掩蓋了,真是作孽啊!」
沒了楚青,喬俊只提了一個飯盒而來,未進入屋子就感慨地戲言道,一進入屋子卻又愣住了。喬俊看著醒來的舒莫延,舒莫延也是好奇地看著這個陌生的同齡人,酒鬼張卻藉機說道:「你小子來的正好,把藥給我卸了,給他餵藥!」
喬俊看著酒鬼張,伸出了大拇指就笑道:「鬼爺真是神人,他還真的被你鼓動活了,我去倒藥!」
喬俊直接將飯盒習慣性的擱到了牆角凳子之上,出了屋子,酒鬼張無奈地看著他的德行,也跟了出去。舒莫延看到了喬俊,一言不發,自己**了二十餘年,卻要讓一個同齡的陌生人喂自己吃藥,心裡已變得極不是滋味。喬俊笑了,喬俊那善意的笑,舒莫延似曾相識了起來,這在以前,應該是他的樣子。
舒莫延靜靜地躺在那裡,雖然心甘,可是他並不如意,他做夢都想不到會變成這樣。他不知道,他離開了莫天苑是中了敵人的奸計,他不知道,他的離開讓他的姑父蘇夫丟了性命,他更不知道,接下來他要如何去面對楚青。舒莫延累了,雖然剛剛醒了過來,卻還是感覺累了,不禁閉上了眼睛。
不時,喬俊便走了進來,舒莫延聽聞,又睜眼看向了喬俊。喬俊樂觀直率,無論是面對何人,都有著友善的笑容,如同在楚青面前一樣,他也是笑著走向了舒莫延。喬俊左手端了個瓷碗,右手拿了個瓷勺,碗中還在冒著熱氣,一邊走一邊在小心地吹著。
走至草床一側,喬俊不禁看向了舒莫延,淡然笑道:「我叫喬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