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再看不慣錦繡那強硬的變臉技術,方岳炎也只是暗暗在心裡抽抽兒兩下而已,並沒有在臉上帶出來,乾咳了兩聲,朝著帳篷裡面指了指,說道:「盧公正在裡面歇息,你進去看看吧……」
他這種還是不肯多說的態度,著實讓錦繡心裡不痛快,可是這會兒到底還是盧太翼更重要一些,於是她衣袖一揮,轉身邁步就進了帳篷,一個字都沒再多說。
錦繡進了帳篷之後,就是一愣。盧太翼正躺在一張行軍床上,似乎是睡著了,這並沒有什麼好讓人奇怪的,錦繡對於看到這樣的盧太翼是有心理準備的,可是讓她不解的卻是為什麼守在盧太翼身邊的卻是兩個陌生面孔的少年,而不是慣常跟著盧太翼的那幾個侍僮呢?他們去哪兒了?
錦繡的心,又往下一沉。不著痕跡地了打量了幾眼原先守在床邊,這會兒卻是湊到了方岳炎身邊說話的兩個人,只這幾眼看下來,錦繡便覺得這兩個人也該是楊林的手下才對,一身的兵味兒……她又瞥了一眼似乎也正留意著她的方岳炎一眼,然後便上前了幾步來到了盧太翼的床前,挨著他就坐在了床邊兒上,動作很是輕柔地把盧太翼手從胸前拿了下來,靜靜地把脈。
她於醫術一途懂的並不多,但是把脈測心跳什麼的她卻很熟練,基本上就是沒有表也能算出來一分鐘能跳多少下,她的把脈手法一慣都是用來測心跳的。盧太翼的臉色還好,沒有泛白髮黃。也沒有紅潤的不正常,可是他這心跳……照錦繡的測算,盧太翼這會兒的心跳每分鐘大約還不到三十跳!
不光跳動的緩慢,而且還很微弱。不單緩慢微弱,而且還很不規則,一下和一下之間是沒有規律的。可能連著跳了三下,中間就會停頓上兩秒,然後再跳一下……總之,即使是錦繡這樣不通醫術之人,也能知道,盧太翼的身體這是出了大問題了!
「我師傅這到底是怎麼了?!」錦繡冷著一張臉,站起身來。直直地看著方岳炎,整個人表現出來的肢體語言都在說著——她一定要問出個答案來!
方岳炎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我們也想知道盧公這是怎麼了呀!陛下那裡才不情不願地應下了王爺的請求,允許盧公去往登州暫住,結果盧公就突然病倒了……我們王爺也怕宮裡會藉著盧公這病。再反口把他強留下來,所以也沒敢聲張,加快了速度離開了東都……原先怕走漏消息,所以盧公病倒的時候也沒去外面請大夫,只請了王府的供奉看了看,當時也只說是盧公近來心力耗損過甚,所以才會在一得到『好消息』就一下子病了,可是這藥吃了兩天了,他人卻是越發地不清醒了。今天下午開始就沒清醒過,直到這會兒……」
「那就沒另外再請大夫看看?」錦繡抿了抿唇,對於方岳炎的說法她卻是不信的,就盧太翼這樣的人,哪裡至於一個「好消息」就能讓他病倒了?她就是覺得盧太翼這病,來得蹊蹺……
方岳炎也抿了抿唇。有些話他實在是不好對錦繡說,心裡也有些埋怨他們家王爺,既然早料到錦繡會出現,怎麼就沒把盧太翼一起帶進城算了?好歹城裡還有很大夫在呢,不管是不是另請人給盧太翼看病,只要能用上這個名頭兒也是好的呀,這會兒他說話的口氣也能硬氣幾分……
錦繡一看方岳炎那尷尬的表情,就知道盧太翼的病大約一直都是那位所謂的王府供奉在診看,她也知道,能在靠山王府做供奉給楊林看病的人,那也不會是一般人,可是看著盧太翼眼下的情況,她卻還是會忍不住去懷疑這位供奉先生呀!
「可否請給家師診病的大夫出來一見?」錦繡也無意為難方岳炎,當然,她想為難人家這會兒也沒那個能力,就是心裡再多不痛快也只能暫時忍了,這會兒最要緊的自然還是盧太翼的病,而要想弄清楚盧太翼這究竟是怎麼了,她也只能從大夫的身上才好下手呀!
方岳炎對於錦繡會要求見大夫這件事,也是早就料到的,很爽利地點了點頭,然後便讓原先在盧太翼床邊看護的少年去喊人去了。
大夫來的很快,照錦繡想這大夫應該就住在隔壁的帳篷才對,不然也來不了這麼快。這年頭兒能混到供奉這個位置上的大夫,就沒有年紀輕的,這會兒進來的這位也一樣是個白髮蒼蒼的老頭,身材不算高大,不胖也不瘦的身材,沒什麼面部表情,只那眼神冷了些,讓錦繡很是不習慣——眼神冷成這樣的人,居然是個治病救人的大夫,反差實在太大了些……
錦繡一見大夫進來了,便上前了一步,正想見禮,就聽那大夫冷冷地說道:「你有什麼要問的?!」
錦繡一愣,這大夫這態度……很惡劣呀!難道是因為時間太晚了,打擾他休息了?可是看著他來的這麼迅速,也不像是已經歇息了的人呀!她一邊在心裡暗暗地惡意揣測著究竟她的「打擾」,破壞了這老頭兒什麼好事,才會讓他的態度這麼惡劣,一邊兒也冷下了臉,緩緩地問道:「小女只是想知道,家師究竟得的是什麼病?眼下情況又如何?」
那大夫上下打量了錦繡一番,語氣沒變地問道:「你就是盧老頭兒這兩年才收的小弟子?」
錦繡挑了挑眉,聽這語氣,這大夫跟盧太翼也是熟人呀!她點了點頭,說道:「正是小女!」
那大夫撇了撇嘴,冷哼了一聲,大步走到盧太翼跟前,伸手一捋盧太翼的衣袖,說道:「病什麼病?他一點病都沒有,只不過是中了點毒罷了!」說罷,把盧太翼**的胳膊往錦繡眼前一遞,一道幾不可見的細小黑線從著盧太翼的手腕正朝著肩膀漫延了過去,眼看著就要到了肩膀了……
錦繡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她對盧太翼身體狀況的諸多猜測之中,雖然也有中毒這一項,可是卻也萬萬沒想到能看到這麼經典的一幕,傳說中似乎很毒很毒,但一般都會被高人解救的毒,都是長成這樣的,一條線,然後從手往上走,走到心臟的時候,人就死了……她記不清她看過的哪部打發時間的電影還是什麼裡頭,就有這樣的情景……
如果不是條件不允許,錦繡真想擺香壇求高人趕緊出現了!
「這是什麼毒?毒性如何?可有救治之法?」錦繡親自把盧太翼的袖子給他擼了下來,一臉怒容地問道:「可知這下毒之人是誰?」
「不知道!」那掛著大夫頭銜的老頭眼神有些複雜地瞟了錦繡一眼,半昂著頭,說道:「你方才問的這些,統統沒有答案!」
錦繡著實被這大夫氣得夠嗆,可是她也知道,大約眼下這營地之中若非只有他一個大夫,大約也該是數著他的醫術高明,暫時還真不好得罪這人……於是,錦繡一扭頭,看向了方岳炎。大夫她得罪不起,難道還不敢追問他姓方的了嗎?她強忍出了一臉的淡定,淡淡地問道:「方統領怎麼說?」
方岳炎嘴角抽了幾抽,乾咳了兩聲,說道:「盧公本人,和我家王爺都認為下毒之人該是盧公身邊的那四個侍僮……只是那幾個侍僮背後大約還另有推手,卻一時之間查問不出……」
那四個侍僮也不是全有問題,經過拷問,嫌疑基本上定在了其他兩個身上,只是這種事其實是很難說清的,而且既然四個人都一起喊冤,那就也只能都關著了……審問這件事是楊林親自去做的,跟盧太翼相關的這些事也都是楊林親自安排的,方岳炎雖然有幸跟在楊林身邊看完了全程,可是他依舊還是有很多事都非常的摸不著頭腦,這會兒對於錦繡的諸多疑問,也很有一些不知該從何處回答起的感覺。
方岳炎雖然拉拉雜雜地說的也不算少,可是這些話聽在錦繡耳朵裡,卻總給她一種感覺,楊林拋下病中的盧太翼自己去了鄭州城,怎麼像是去躲她去了?
雖然這個念頭很沒有道理,但是錦繡還真就是這麼感覺的。很顯然,要想把事情說得透徹一些,還得楊林親自來解說,但是楊林卻留下了一個貌似整個過程都知道,卻完全說不明白的方岳炎在這裡,他什麼意思呀?!
看著躺在那裡據說從下午開始就再沒清楚過的盧太翼,錦繡咬了咬牙,真心下了狠心,朝著方岳炎揮了揮手,說道:「我想單獨與家師呆上一會兒……」
她趕人趕的很不客氣,不管是方岳炎還是那大夫臉色都有些不好看,可是陳綱這時候卻很給力,橫過來一步一下子就擋在了這兩人與錦繡中間,並且更不客氣地做出了一個「請」的動作來,直接是沒把自己當外人,送客了!(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