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這會兒其實寧願是這只送信的鴿子出了問題,但是她又實在不能說服自己。陳三兒看著錦繡那難看的臉色,心裡也隱隱明白了些,咬了咬牙,低聲說道:「三娘子,要不然,我過去跟那些當兵的打個『招呼』?」
他口中的「打招呼」,自然不會是朋友見面時的那種招呼,他這一個不慎可是就會見血要命的,錦繡哪裡肯讓他冒這個險……不過,錦繡心裡也清楚,就眼下這種情況,要想見盧太翼,怕是還真要過了楊林手下群近衛的這一關不可!
「我親自去!」錦繡伸手在腰帶裡摸了摸,翻出來了一隻式樣精巧的玉玨,這小玩意兒是那一年初見楊林時,那老頭兒送她的見面禮,玉玨下方附著的一串黃豆大小的金珠子上都帶著靠山王府的字樣和標記,用來做個身份證明什麼的,大約也是可以取信於人的。
陳三兒雖是不明白錦繡突然掏出這麼個東西有什麼用,但是看著她那神情,倒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打定了主意呆會兒定要寸步不離地跟著她才是!
錦繡這次再折返回去的時候,身邊就沒帶那麼多人,除了陳綱三個一直跟在她身邊之外,也就是陳三兒帶著著的幾個弟兄。那些先前一直隱在暗處圍著他們的那些人果然還沒有撤退,錦繡他們才又返回去了沒多遠,先前那股若有似無的殺氣就又籠罩在了他們的四周。
錦繡只當沒感覺到那殺氣一般,一直走到了他們先前停留的那個林子旁邊,才再度停下了腳步。朝著林子深處揚聲喊道:「裡面的人可是靠山王千歲的手下?!」
理所當然的沒人回答。
錦繡對此倒也不以為意,只停頓了一下,便又揚著聲說道:「我是盧太翼、盧公的關門弟子,我姓李。因聽聞家師就在此處,所以特來拜見,不知諸位可否行個方便?」
「你可有證據?」林子裡這回倒是有人出來回話了。這讓錦繡悄悄地鬆了口氣。
「我這裡有一方玉玨,原是靠山王千歲所賜之物……可否為證?」錦繡抬了抬手,把那塊玉玨亮了出來。其實這黑燈瞎火的,又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哪裡能看得出來些什麼呀?不過她這氣勢倒是十足十的一點不帶心虛的,當然,她也確實沒什麼好心虛的。都是事實嘛!
可是錦繡這話一出來,對面林子裡居然就又靜了下來。既沒有人出來替他們引路,也沒有人出來難看她手裡的玉玨,若非那淡淡的殺氣一直都在的話,錦繡都懷疑那些人是不是都溜沒影了……
對於對方沒反應這件事。錦繡除了又接著喊了幾句話之後,還真是一點招兒都沒有,那一直存在的殺氣時刻都在提醒著她打消心中硬闖的念頭。
陳三兒也覺得奇怪,既然先前都已經接上話了,這會兒怎麼就又安靜下來了?他想來想去也沒覺得錦繡說的那兩句話有什麼問題,而且他也相信既然錦繡說了她手裡那玉玨是靠山王給的,那就不會有假,那麼楊林這些手下現在這樣的反應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三娘子!」陳三兒心裡有些不安,微微往錦繡那邊側了側身子。低聲說道:「會不會有詐呀?」
陳三兒是擔心他們會中了別人的圈套,他悄悄地朝身後看了看,這才注意到眼下這地形對他們這幾個人來說實在是不利到了極點。先不說他們已經跟他們的隊伍分散開了,就說眼前這地形,總共也就這麼一條路,四處烏漆抹黑的什麼都看不分明不說。他還總感覺到這周圍似乎都有對方的人馬藏在暗處……若是對方真的起了什麼壞心,他們這幾個人大概都得交待到這兒!
這會兒陳三兒是真心後悔了,不該由著錦繡這麼任性地又跑回來,這要是出了什麼事,他可怎麼對得起他們少寨主的囑托呀!他一邊後悔,一邊朝著身後的幾個自己人悄悄地打了幾個手勢,提醒他們做好隨時戰鬥的準備。
錦繡心裡雖然也沒底,但是倒不如陳三兒這麼緊張,她悄悄地舔了舔自己乾澀的嘴唇,便再沒了其他動作,便連伸出去的那只拿著玉玨的手,都一動不動地那麼支在那裡,像是在等著個什麼結果一樣。
這一等,就是小半個時辰。就在錦繡覺得自己的胳膊都已經麻木了的時候,林子裡才終於傳出了一陣「沙沙」的腳步聲。那腳步聲很輕,也很慢,彷彿那人走的每一步都很小心的樣子,不過錦繡卻聽得出來,那腳步聲走動的方向正是她所在的這個位置,她心裡終於鬆了口氣。
那林子大概不深,那腳步聲雖然慢,但是那人出來的卻不算慢。錦繡看著對方那個性鮮明的甲冑,嘴角微微一翹,她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正是楊林身邊親衛的標準裝備。一看見來人的這打扮,她倒是有些明白方才林子裡的靜默是為了什麼了,雖然這會兒她還是有些看不清來人的模樣,但是卻也猜到這人多半是知道她的身份並且和她有過接觸的人,就在她報出身份後,林子裡就已經傳了信回營裡,這是找人來「認」她來了……
「啊,果然是李家三娘子呀……」那親衛走到離錦繡五步遠的地方就停了下來,只隨意地瞟了一眼錦繡手裡的玉玨,便又轉過了身去,邊沿著路往前走,邊說道:「還請三娘子下馬,外人不許騎馬進大營……三娘子的隨從只能跟來兩個,其他的請自便!」
陳三兒聽著那親衛自傲的話語,氣得眼裡都快冒出火來了,好歹他還知道這不是他發脾氣的時候,又有陳綱在一邊拉著他,他才沒出聲,只是氣呼呼地跟著錦繡和陳綱一起下了馬。
錦繡卻攔下了陳三兒,低聲說道:「你不要跟著我進去,現在還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情況,你帶著弟兄們在外頭等著,若是有危險……你隨時注意我的信號彈吧!」
陳三兒雖然擔心錦繡的安危,可是他也明白,錦繡眼下這般安排才是最妥當的,外面這些弟兄也確實是需要他的領導,按照錦繡說的做好接應,才是目前他最重要的任務。
雖然對方說可以帶兩個人,可是錦繡還是只帶上了陳綱自己。在楊林的大營之中,一個人的力量實在是可以忽略不計的,有陳綱跟著她有個照應也就夠了。
從這裡到楊林的營地還有二里來地,不過他們的腳程都不長慢,走過去也就一會兒的工夫。一路上不管錦繡怎麼打聽盧太翼的近況,那領路的親衛都不肯開口,路上那沉默的氣氛壓抑的錦繡的心情是一落再落。
到了大營門口,錦繡終於見著了個熟人——楊林的親衛統領方岳炎!這位那絕對是楊林的貼心人,在楊林跟前幾乎是算得上說一不二的主兒了,楊林對他比對自己的乾兒子都親近幾分。錦繡與他在五台山上倒也相處過一段,雖然他們彼此對對方都沒留下什麼好印象,但是也沒交惡到了落井下石的地步,所以說錦繡這會兒看見了這位,倒也覺得輕鬆了一點點。
「方統領!」錦繡客客氣氣地見禮,對方也客客氣氣地回禮,然後,相對兩無言。
方岳炎乾咳了兩聲,一轉身,低沉著嗓音說道:「走吧,我帶你去見盧公……」
錦繡道了聲謝,便低著頭跟在了方岳炎身後朝著營地裡走去,這一路上也並不多看他這大營裡的佈局安排什麼的,只悶頭走路。陳綱素來是個謹慎的人,雖然也沒有四處張望,但是卻在心裡暗暗地記下了方岳炎帶著他們走的這段路,又悄悄地在心裡認了認方向,更在心裡暗暗地思考著這營地究竟是紮在鄭州城外的什麼地方,周圍的環境又是怎麼樣的……
楊林雖然這次身邊只帶了一千多號人,還不到兩千人,可是這營地扎的卻是不小,甚至陳綱還無意中發現了一處練兵場,就彷彿楊林要在這鄭州呆上多少日子一般,他那眉頭當下就緊緊地皺在了一處。他就想不明白了,楊林這時候難道不該是緊張著要趕緊回登州去整頓他的軍務,把被人想方設法奪走的兵權、政務都給搶回來嗎?他怎麼會有心裡在鄭州久留?
陳綱雖是一肚子疑問,可是這會兒也沒法兒把自己的發現告訴了錦繡,而且越往裡走,他便聞到一股藥香撲鼻而來,由淡轉濃,直到方岳炎帶著他們停在了一座帳蓬跟前。
錦繡這會兒的臉色都已經泛著黑光了,只憑著這藥味,也不難猜出,盧太翼的身體確實是出了問題了,而且大約這問題還不小!
「家師……」錦繡停下腳步,閃著泛了淚光的雙眼,看向了方岳炎。
方岳炎嘴角抽搐了兩下,也算是見識過錦繡彪悍一面的他,實在是不習慣看見眼前這丫頭扮柔弱的模樣呀!(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