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錦繡的憋屈來,陳綱心裡這會兒是滿滿的擔憂呀!只從方纔的交戰情況來看,他並不認為姓王的那伙「綠林好漢」能是追殺他們的那些人的對手,就算不從戰鬥力上來說,只憑人數來看,姓王的那些人跟人家也差著老遠……若是這麼冒冒然的跑了去,會不會反而會適得其返,反倒給自己招了個累贅?
陳綱心裡這麼想著,不由得悄悄地行進過程中就把自己的位置挪到了錦繡的身邊。趁著快到了那茶棚的時候,錦繡也放慢了速度,他地湊了過去,壓低了聲音,把自己的擔憂告訴了錦繡……
錦繡轉頭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說道:「現在再想這些,你不覺得晚了點嗎?」
「呃……」陳綱看著不遠處已經隱隱在望的茶棚,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兒,發覺自己這會兒再說這些似乎也確實是沒什麼用了,方纔他們過來的路上,聽見過好幾聲很是隔離的鳥叫聲,他又不憨不傻的,自然知道那是綠林中人常用的傳遞消息的暗號,也就是說他們的行蹤應該已經被對方注意到了,這會兒就是想打退堂鼓折返回去,大約也是不趕趟兒——那樣做反而會讓人更加生疑,沒準還讓人當了敵人了!
這要是被人前後夾擊一回,他們可真是哭都找不著地方了!
錦繡看著陳綱那一臉的鬱悶樣,不由得輕輕一笑,說道:「好了,你也不要多想……我之所以會想著這會兒打從這兒『路過』一回。並不是想與那伙綠林好漢匯合一處做些什麼,而是想藉著他們的力,替我們擋一擋後面的那些追兵……他們這裡擋上一擋,我們也能『撤退』的從容些……」
陳綱一聽錦繡只是這般想法。當下心頭一鬆,順著錦繡的指示並沒有讓手下弟兄在路過那茶棚的時候放慢速度,反倒是在他們一行人都走過去有半里地了。才由錦繡親自帶著陳綱等幾個護衛又折返了回來。
其實陳綱對於錦繡「親自」折回來要與那姓王的碰面之事,心裡是很不同意的。雖然那夥人和他們的目的基本一致,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就能做朋友,就憑著單雄信和李家的大仇,若是錦繡不小心露出些馬腳,這回那麻煩可就真大了!可是他再怎麼不樂意,也擋不住錦繡的堅持。甚至可以說,對上錦繡的「堅持」,就算是盧太翼那些人也少有能不退讓的……於是,陳綱也只能挑了幾個身手最好的跟在身邊,以防不測罷了。
等錦繡帶著人重新折返回茶棚的時候。不出她所料的,在一刻鐘前他們路過時還烏漆麻黑一片的茶棚已經亮起了燈光,而且對方也沒給他們叫門的機會,那姓王的紅臉大漢竟是站在門前正衝著他們來的方向張望,而他身後也隱隱約約地還站著幾個人……
待走到近前,錦繡才看清楚,那姓王的紅臉大漢對於他們又再度折返這件事應該也是覺得很想不通的,棗紅色的臉上那對臥蠶眉皺著死緊……
錦繡也沒跟這些綠林好漢講什麼規矩禮儀,直接驅馬停在了茶棚的門口。離著那姓王的也不過三五步的距離。陳綱一看錦繡這般舉動,真心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後背直發涼,可是也沒敢多想什麼規矩不規矩的,也緊挨在了錦繡身邊才停下了馬。
錦繡卻好似沒注意到陳綱的緊張一樣,只上下打量了那姓王的一眼。然後抿了抿嘴,聲調很是平緩地問道:「我也不問你到底是誰,藏身於此到底有什麼目的,我只問你一句,認識陳嚴達嗎?」她注意到,當她說出了「陳嚴達」這三個字之後,不僅是站在最前面的那姓王的紅臉大漢,就是跟在他身後的那幾個人,甚至應該也是頭兒的那黑臉的也都緊張了起來。
「你認識陳兄弟?!」那姓王的急忙上前了一步,拽住了錦繡的馬韁繩,一副非要問個究竟的樣子。
錦繡瞟了這紅臉大漢一眼,似乎有些不明白這姓王的這麼激動幹什麼,撇了撇嘴,說道:「他是我師兄!你們認識?」
那姓王的一聽錦繡和陳嚴達是師兄妹的關係,心頭稍稍一鬆,可是那眉頭卻沒有半點放鬆的意思,對於錦繡的問話,他倒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說道:「我與陳兄弟……倒也有些交往……」
錦繡點了點頭,說道:「先前我讓人盯了你們一下午,發現你們想抓周家莊的破綻,便想著你們大約也是認識我師兄的……」
她這半開誠佈公的態度,很顯然是替她贏得了不少的印象分,在她的話出口之後,姓王的這些人身上的戾氣倒是小了不少,當然最明顯的卻是那姓王的那兩道臥蠶蛋隱隱有了鬆弛下來的現象。要知道,這夥人雖是匪類出身,但是卻也並不代表他們就真的是蠢笨無知的,手下人突然沒了蹤影,他們也是會推測其中的各種可能性的……
雖然還是有人在心急自己那倆突然不見了的兄弟的下落,但是倒也明白這會兒大約還不是問這個的時候——錦繡他們這場戲已經做得很明顯了,方才一路急奔過去的樣子,處處都表明了他們遇上了麻煩,而且還是性命相關的大麻煩!可是在遇上這樣的麻煩的情況下,人家還特意地折返回來跟他們碰面,這顯然不是什麼好事呀!
錦繡也沒給那姓王的開口的機會,語氣間也只是稍微地停頓了一下,給他們思考的時間,然後便又一副心急的樣子,說道:「既然你們也與我師兄相熟,又要對付周家莊,想來也是為著我師兄他們突然失去了蹤跡的事才來這一趟的……那麼有些話,我就不能不告知你們一聲……」
「請講!」那姓王的被錦繡那一臉的嚴肅給鎮住了,連忙鬆開了他手裡緊握的韁繩,衝著錦繡一拱手,態度倒是和善了不少。
錦繡騎在馬上,對著對方的和善有禮也只是很敷衍的一拱手,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倒也沒人挑她這些刺兒。「此處不可久留!」她先是撂了這麼一句話之後,眼看著姓王的變了臉色,才又深吸了口氣,說道:「下午的時候我派人進城去探聽師兄的下落,不想卻露了行跡,方才有人如今了五、六百人圍殺我們……我們雖是僥倖逃脫,可是那些人也並沒有放棄,雖然現在還有些距離,但是他們這會兒仍舊跟在我們身後……你們也趕緊想辦法及早抽身離開吧!」
錦繡的話,和她的行為很配套,讓人從頭思量起來,頓時就明白了——人家這是在逃亡的過程中,惦記著他們還不知道後面有很多敵人這一可怕的情況,於是才又折返回來通知他們……經過了這一番很符合錦繡自身意願的腦補之後,她的形象在姓王的這撥兒綠林好漢心目中頓時高大了起來。
這會兒沒人再去想那兩個被錦繡抓走的弟兄了,畢竟那倆弟兄被抓走的時候,人家也並不知道他們的來歷,便是真傷著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這個是可以理解的……至於說一直到現在都沒聽人家提及他們那兩個弟兄的下場這件事,他們也同樣是會腦補的!
人家都說了,就他們那二十多號人遇上了五、六百人的圍追堵劫,他們能逃出生天已經是不容易了,至於被他們抓走的那兩個兄弟,大約已經是凶多吉少了……雖然也很心疼自己弟兄的折損,但是一想到人家已經很是別彆扭扭地特意來告訴他們敵人就在不遠處這一情況,他們心裡就又平衡多了,只把錦繡特意來告知這件事,當成了她隱晦的賠罪方式。
於是,即使明明白白地猜到了自己人折在了錦繡手裡,可是這會兒姓王的和他手下的那些人,神情間倒也還算是平靜。
錦繡本來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她直接把自己定位在一個彆扭的「好人」的位置上,該說的話既然說個差不多了,她也立即見好就收,也不告辭,直接就撥轉了馬頭,一副就此別過的樣子……就在那姓王紅臉大漢有意相留的時候,她又突然轉過頭去,說道:「你們別不把我的警告當回事,後面那些人並不是什麼烏合之眾,我們能及時地突圍出來,也不過是及早發現了他們的行跡,在他們真正合圍之前,正值力量分散的時候,才闖了出來……再來一次,他們一定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他們能在這麼短的時間便召集了這麼些人,想來在鄭州左近的勢力不弱,就你們這幾十號人若是想與他們硬拚,那只是送死!」
她說完了這些話之後,壓根兒就沒給那姓王的開口的機會,直接一抖馬鞭,急匆匆地便策馬而去,而始終都被當成了背景的陳綱幾個人,也是一言未發便跟在她身後走了……
那姓王的紅臉大漢看著已經消隱在了夜色之中的背影,咬了咬牙,恨恨地說道:「撤!我們也先進了山裡避上一避再說!……不過既然敵人露了行跡,這回定不能讓他們再沒了蹤影!」(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