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萊爾,你必須記住、我給你下了七道鎖,也許什麼時候會失控也不定,總之有個保險、暫且稱之為『魂之七鎖』吧。很幸運的暫時封印住了那個殘忍的傢伙,記住,最好不要再使用那個傢伙的力量,如果迫不得已面對性命危險才可以解鎖,但萬萬記住!……」
——「絕對不可解完七道,不然……」
那句話克萊爾從沒有忘記,早已下定決心不再碰的那個力量,此時卻為了重要的人而觸及。
即使可能一發不可收拾。
同樣變得一發不可收拾的、還有克萊爾的感情。
「大姐大……?」
路卡斯啞然的坐在那兒。
白色。
白色的長髮,不帶一絲雜質的純白如雪的發,所有人都不明白發生什麼了,但是路卡斯卻回過神來隱約猜到了……因為他知道、擁有純白髮絲的那個種族的人是『純種』,不過一切的前提是、『那個種族』?
「大姐大?不可能……」
太陽穴猛然抽痛,「噹啷……」他的刀從手中滑落,路卡斯痛的坐倒摀住頭艱難的迫使自己睜開雙眼面對現實,但他其實一點都不想承認,直至眼前剛才保護自己的那個人緩緩回過頭——
血一般的眼眸、透過那純白的髮絲看向他,那雙美的動人心魄的眸子裡還蘊藏著絲絲的悲傷,克萊爾回過頭冷冰冰的盯著同樣怔住的吉恩,她的腹部傷口冒著煙,細胞正以驚人的速度在修復傷口。
「——螻蟻。」
她冰冷的罵道。
「!」吉恩也回過神,比起生氣更多的是巨大的不解,「……你!你這傢伙原來也是bloody?!既然如此為什麼還幫著骯髒的人類……不,在那之前我更想知道……」
「——你那髮色是怎麼回事?」
吉恩沒有,關於那個女人身上散發出的驚人的力量也想問,但是如果解答就是那『僅僅一個可能的答案』的話一切都有解釋也沒必要多問,最主要的是自己不想承認自己面對這個女人竟然感到恐懼,每一寸皮膚都在顫抖。
「多無用。」
克萊爾的唇微微一動,靴子蹬地、化作一道黑白的光束剎那就現身在吉恩的面前,「!!」吉恩猛然一閃、同時克萊爾也揮下武器。
「砰!!——」
難以想像的巨響,克萊爾的黑刃巨劍擦著吉恩的皮膚深深嵌入土地、激起泥土和碎裂成灰的石頭碎屑到處飛、就像子彈一樣,吉恩的身體砸向牆壁,藉著力站定,那是這個強大的男人第一次氣息不穩,他大口吸著氣看起來非常吃力,鋼鐵一般的皮膚冒著煙,吉恩緊皺眉頭:「混蛋!和剛才的速度簡直不能比!你這女人!!……」
——「難道真的是純種?!」
吉恩歇斯底里的大喊。
路卡斯的身體一顫,那是他最不想聽到的……答案,頭變得越來越痛越來越混亂,就像一團解不開的黑毛線一樣纏著思緒,疼到甚至不想解開,乾澀的嘴唇裡已經織不出一個字,他在顫抖,哈里不明狀況的看著事態突變還有路卡斯的異變,他不安的拍拍路卡斯:「喂,大叔,姐姐能變厲害是好事不是嗎?……」可是路卡斯沒有回答,甚至連像平時一樣反駁『才不是大叔!』那種最低限度的話都不出來。
這是什麼感覺?他自己都不清楚,顫抖著、恐懼?不是,害怕?不是。
「怎麼可能?!明明純種僅僅只是那位大人……!怎麼可能……?」吉恩就像瘋了似的自言自語、彎著腰抱著頭,就像所有的世界觀都顛覆一樣,克萊爾冷冷的看著他,她自己明白身體的力量在流失,大腦也開始迷糊暈眩,已經不是悠閒的時候了,她舉起黑刃巨劍:
——「最後一擊。」
「呼——!」
風的巨響。
那一道光速一般的身影衝向完全瘋癲的狂犬。
劍的末端部位的周圍的空氣瞬間集聚、旋轉,就像飛速轉動的鑽頭一樣的氣刃纏在劍之上、那利器直逼吉恩,『來不及了!』吉恩忙亂之中雙臂交叉保護著身體、但是那完全是無用功。
「噹!……滋滋滋……!」
劍與堅硬的鎧甲相撞的一刻,接觸面不斷迸濺火花,對方的力量是壓倒性的、吉恩的手臂瞬間麻痺,「擋不下!!」在被強烈的白色光芒包圍的那一瞬吉恩絕望的大吼。
——「匡!!——」——
撞擊的白光襲來,所有人下意識的閉上眼睛。
等白光過去,一切已經平靜。
浸滿鮮血的這片土地之上,狂犬一樣的吸血鬼吉恩斯特林躺倒在地上,克萊爾的身體在他的上方,那把黑色的劍貫穿了雙臂深深刺入心臟、血如泉湧,僅僅一擊就打敗了本是那樣恐怖的強敵,這是何等的力量。
「咳咳……!」吉恩不斷吐出大量鮮血、那把劍並未祈禱不能殺死吸血鬼,但是卻可以帶來疼痛,心臟被貫穿,血液在流失,身體機能將要停止的瀕死感……但是吉恩此時卻迎來不了死亡、解脫。
克萊爾拔出劍刃,血順著劍一滴滴滴落,她站起身俯視他,『已經不行了嗎?……』克萊爾想,身體的力量慢慢消去,她有點吃力的撐著劍不讓自己倒下去,那白色的髮絲也漸漸染回黑色,雙眼也變回那如夜空般美麗的純黑。
「啊……呵呵……」吉恩像是想起來什麼,他的嘴唇劃出一個弧度、唇上的唇環『叮叮』的響,「……對了……是啊,我知道了,女人……你就是!你就是那個……哈哈……哈哈哈哈哈!!」就像是看見什麼極其好笑的東西,吉恩無視傷口還在流血誇張的大笑起來,克萊爾只是冷冷的俯視著他。
但是吉恩接下來的話卻讓她無法再冷靜下去。
——「你就是那個『消失不見的女王』!!哈哈哈!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你!」
短短幾個字觸動克萊爾內心最深處那僅剩一點的記憶:「你知道些什麼?!」她突然大吼,她渴求答案,但是這麼多年卻沒有遇到一個知曉的機會,終於……!
吉恩笑起來,抬起那鮮血淋漓、早已褪去鎧甲的手臂輕輕蓋在眼睛上:「哈哈……!沒想到你竟然不知道?!竟然忘記了……!你不知道自己的消失變成對人類來多大的災難!!」
「……你在什麼……?!」
吉恩從指縫裡露出那祖母鸀色的眼眸冰冷的看著克萊爾、那是一種『不屑、可憐』的眼神:「——你就在永遠的不解中一個人悲慘的活下去吧。」完、他的手竟然猛然插入自己的胸腔、血如噴泉般噴湧、滴滴濺到克萊爾的臉上、一滴一滴如綻放的花朵一樣。
「唔!!」
由於疼痛他大汗淋漓,克萊爾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bloody的舉動,她突然明白他這是要怎樣:「住手!」
「呵呵……!晚了!……這樣下去我永遠無法打敗那個討人厭的傢伙……!被別人打敗也是恥辱!而且可以讓我一直憧憬著的女王永遠陷入無盡的痛苦之中……!這是怎麼樣的樂事啊!」完、他大喝一聲拔出手、手中握著的是還連著血管跳動著的活生生的心臟。
——吸血鬼不能被人類殺死、但是吸血鬼可以殺死吸血鬼,同時……自殺也做得到。
「住手!!!」
——「呵呵,永別了,女王陛下。」
『我將去的地方是你永遠到達不了的真正的伊甸、我的女王。』
世界就像放慢幾倍一般,一切景象都泛白。
連那血液也慘敗如雪。
當血的雨終於停了後,所有人都木然了。
狂犬隕落,吉恩斯特林的手中還握著那捏碎的心臟,他的嘴角露出滿足的笑容,停止了呼吸。
那身軀慢慢碎裂、變成灰塵。衣服空蕩蕩的蓋在灰塵之上,還有那些銀製品也淒慘的趴在灰塵之上就像沙漠之中一動不動趴著迎接死寂的蜥蜴一般,它們不再響起『叮叮』的清脆的、也令人發寒的聲音。
殘忍、但是也換來了更多人的幸福,很快,村子裡的人開始接二連三的歡呼起來:「啊!太好了!!惡魔被消滅了!」「噢噢噢!得救了得救了!」「感謝天主!感謝兩位旅人!!」……
高呼的人群裡路卡斯坐在人群裡,低著頭看不見表情,哈里擔心的跪下來沒有話,他不知道這是怎麼了但是他深切感覺到路卡斯的痛苦。
頭、已經不疼了,那麼現在折磨著這具身體的到底是……哪裡來的劇痛?
克萊爾也呆然的站在原地一動沒動,她錯過了一次很重要的機會,如果剛才不是身體耗力過度動作遲緩也許可以阻止這個吸血鬼的自殺,那樣自己一直以來的疑問也有了答案……『算了……』已經變成這樣了、時間不可倒流,而且——她看向人群,那個少年坐倒在那兒,沒有驚訝沒有激動,也沒有喊著『大姐大好厲害!』然後呼啦啦跑過來。
而是她最不想看到的沉默。
『不過這就夠了……』
她達到了目的,路卡斯沒有死,傷的話也總有一天會恢復,這就夠了……這就夠了?……不……心痛,克萊爾感覺到和身體的疼痛不能比的疼,從心底深處漫上來、就像要讓她窒息一般的痛。
她瞞著路卡斯自己的身份,她知道自己的罪孽,她知道挑明這一切所有的都將不可逆的一去不復返,明明路卡斯還好好的呼吸著……卻感到了失去一切的痛苦。
她選擇用笑來壓制住那早變成冰的淚。
克萊爾背起帶血的劍,她安靜的朝著人群的方向走去、那邊是西邊,方向什麼的已經無所謂了,因為她將不再和那個少年一起邁向旅程和明天。
克萊爾在路卡斯的面前走過,她迫使自己不去看那個少年。
自己的離開才是對他最好的。
那樣想著的克萊爾的手卻在顫抖。
就那樣她走出了路卡斯存在的世界。
——「啪。」
小小的手拍在路卡斯的臉上,他回過神呆呆的捂著臉看著眼前的哈里,哈里氣呼呼的滿臉通紅大罵:「笨蛋大叔!姐姐要走了哦!不跟過去嗎!她也受傷了哦!!」
微微的灼熱般的痛……路卡斯呆呆的、大腦差點轉不過彎,他默默低下頭:「……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啊……!」就像懊惱一樣,他緊緊抓著那蜜金色的蓬蓬的頭髮。
『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害怕著什麼……』
怕大姐大?不,那麼是討厭大姐大了?不可能,自己不是那種知道大姐大原來不是人類就討厭大姐大的人,自己並不認為bloody沒有活下去的權利……到底是什麼讓自己變的不敢再和最愛的那個人話?
「路卡斯!哥哥!!」哈里大喊,「你難道不喜歡姐姐嗎?!姐姐可是你的大姐大啊!我不知道是怎麼了……但是看著你們兩個都是那樣的表情!都痛苦的不願意看著對方我很不好受!!」
「!」
克萊爾……是自己的大姐大。
克萊爾凡蘭斯是路卡斯阿爾瓦的大姐大。
抬起頭的瞬間淚水從那水晶紫色的眼眸中滑落,眼前面對著夕陽漸行漸遠的那個背影、那是已經看過多少次的淡薄的背影,自己早已下定決心要保護的那個背影……從來沒有變過。
——「是啊……我在怕的東西……」
腦內閃過和克萊爾在一起的種種畫面,一次次罵自己白癡,一次次敲自己的額頭,一次次苦著臉不吃自己的料理最後還會吃個精光,一次次冷著臉盯著自己的無聲的給予壓力,一次次那美麗的唇露出小小的笑、她一次次的喊:——『路卡斯』。
路卡斯感到害怕的其實僅僅只是『距離』。
純種的bloody的克萊爾和自己的距離是如此的巨大,難以逾越、難以靠近,他害怕自己沒有力量再去觸及那個本高高在上終於可以觸碰到的克萊爾,他害怕自己的懦弱……他僅僅是更害怕失去那個他最愛的……
距離?
現在的距離又是怎樣?不遠處的背影,兩人的距離?
——看啊,實際上只有幾步之距不是嗎?
——「大姐大!!」——
那一聲熟悉的呼喊,克萊爾猛的轉過身,黑色的發輕輕搖曳,那黑色的眼瞳裡滿是吃驚和喜悅。
路卡斯呼哧呼哧跑過來,捂著胸口看起來很吃力很狼狽,但是那帥氣的臉上卻滿是微笑,溫柔的看著克萊爾、他:「——大姐大……我不想離開你。」
「路卡斯……」她有點退縮,克萊爾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資格和這個純粹的少年話,但還是很期待。
「不管怎麼樣我不想離開你,我想要保護你,那是發自我內心的誓言……剛才那一瞬我覺得大姐大變得離我很遠很遠……但是啊……你看——」
他一個跨步走到克萊爾面前、兩個人面對著面,路卡斯害羞的嘻嘻笑著:「——實際上只要跨一步……」
他伸出那滿是傷痕的手、輕輕的摸了摸克萊爾的臉頰、就如觸碰著至寶一樣溫柔:
「——就可以觸摸到你。」
這就是距離,只要你願意跨越的話,你會發現在你心中如此遙遠的距離原來如此不值一提。
那是第一次有人願意走近自己,看見如此骯髒的自己也願意接受自己、於是她也選擇回應那份溫柔,鼓起勇氣向這個人走去。
克萊爾閉上雙眼感受那溫暖的手,一切的一切都可以以後再,現在只要和眼前的這個少年一起、自己就可以如此的幸福。
「嗯。」
她幸福的回答了她愛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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