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國能的話語剛落,就如同一個威力驚人的大冰塊,讓屋子裡的熱度立刻就降低了不少。各路首領們三三兩兩地私下低聲交談起來。
半響之後,闖將李自成首先開口,大聲說道:「我先說一說。我覺得,我們首先應該給王樸這些狗官送上一些重禮。這些人貪心得很,不把他們塞飽了,恐怕就會壞事。」
李自成的話頓時如同一滴水掉進了熱油鍋,場面一下子又激烈起來。
「對頭,對頭啊!咱們每家都分攤一些銀子,大傢伙再把各自手頭上的寶貝都拿出來一些。這樣的重禮肯定能撓到他們心頭的癢處。」
綽號曹操的羅汝才一向以詭計多端聞名草莽,這個時候也笑著建議道:
「諸位兄弟,我來說兩句話。第一個呢,我們就瞅準王樸這幾個狗官送禮好了,沒有必要面面俱到。一則送的人多了,禮物就被攤薄了。二則,像曹文昭這樣的死對頭不會輕易相信我們。現在送禮給他們反而會橫生枝節。」
「對,曹操說得對。像左良玉這樣的,現在自己也是一屁股屎,送了也白瞎。」人堆中不知道是誰,說了這麼一句。
「左良玉又怎麼了?」有消息不靈通的人士就問邊上的人。
「他呀,又是犯老毛病,殺良冒功。結果這回他殺了不該殺的人,前面被他冒充我們的人砍了頭,拿上去報功的普通老百姓中間,有一個人是柳御史的三姑家的表外甥。這下子可捅了大簍子啦,人家柳御史不依不饒,向朝廷狠狠地參了他一本,有他受的啦。」
曹操這時候又說了一個意見:
「我們大家可別不捨得往外掏東西啊。這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反正,這些東西也是咱們搶來的,再扔出去也不可惜。而且,只要過了這一關,咱們跳出了這個死地,送出去多少,我們都可以再搶回來。」
邢紅狼連聲附和:「羅兄弟的話說得對。兄弟我上個月從一個老財主的家裡抄到了一顆上好的夜明珠,自願拿出來。」
「我手頭有一串珍珠項鏈,上面的珍珠一顆顆都好像是一樣大小,十分難得。小弟也願意拿出來。」
「我搞到了一株大大的紅珊瑚樹,拿去送給狗官吧。」
「我有一座鍍金的自鳴鐘,據說是很不錯的新鮮玩意,也情願拿出來。」
「咱是粗人,懂得不多,高檔的東西不認識,手頭有個純金的佛像應該是個好東西。」
一時間,簡直成了「賽寶大會」,大家生怕被別人比下去,沒了面子,一個個炫耀似的,紛紛獻出自家手頭的一件寶貝。
「勞模」掃地王估計是肉疼剛才一激動說出來的寶貝,這個時候訕訕地自嘲:
「他奶奶的,據說人家吳王擁有無數寶貝,一頭大金牛都不放在眼裡,隨隨便便就放在外頭讓別人看。而且,人家更是擁有美女無數,打下蘇州府一下子就收了數百美人。哪像咱們,好不容易到手的寶貝,還要往外掏。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消息的傳遞總是這樣離譜,鍍金的銅牛傳到這裡就成了金牛;黃復華不過才收了三個美女,卻一下子給擴大了百倍了。
另一個「勞模」整齊王在一邊安慰他:「這些寶貝既不能當吃,又不能當喝。對我們來說,有個屁用,沒了再搶就是。至於女人麼,到時候脫離了險境,你我兄弟還怕找不到新鮮的好貨色!」
「也只能這樣嘍。」掃地王長歎了一口氣。
「可是,緩兵之計就算成功了,也只不過是拖了一時半刻。可我們怎麼才能跳出這個包圍圈呢?」也有那想得遠的老哥對前途感到擔憂。
劉國能這個時候就得給大傢伙鼓鼓勁了:「兄弟們,大家不要急。我們呢,先和朝廷這麼談著,大傢伙就能緩緩勁。同時呢,我們多準備一些過冬的糧食和衣物等。等大家穿暖了,吃飽了,幹起事來才有勁嘛!天無絕人之路,到時候我們肯定能想出一個好辦法。咱們十萬人在這裡,只要有吃有喝,圍著我們的這些朝廷的人馬,休想把我們一口吞下。」
「是這麼一個理兒。」各路頭領紛紛點頭,表示認同闖塌天老大的這番話。
經過大家長時間熱鬧的討論,最後一致決定,由賀雙全、張妙手等十二人,親自攜帶著大家湊起來的金銀財寶,趕到彰德府的武安縣,去面見王樸、楊進朝、盧九德以及兵備道常道立等人,表示大家接受招安的「誠意」。
經過了數個時辰的熱烈討論,這次有六十反王參加的大會圓滿地落下了帷幕。與會的各路首領紛紛表示,這是一次團結的大會,勝利的大會,取得了卓越成效的大會。
農曆十一月十九日,起義軍首領人物賀雙全、張妙手等人代表包圍圈內的所有農民軍,風塵僕僕地趕到了彰德府的武安縣,當面求見王樸等官場大佬,表示願意接受朝廷的招安。
王樸、楊進朝等人看到了張妙手等人送過來的許多禮物,覺得這幫子反賊還是蠻有誠意的,對於他們的投降自然是信以為真。
於是,收了他們禮物的王樸等人一面停止了對起義軍的進剿,轉為倒賣各種物資給農民軍。另一方面,他們馬上向朝廷奏報,由於他們的奮勇作戰,草寇們望而生畏,已經誠心誠意地向朝廷投誠,並附上了長長的一串名單。這個名單上,那一個個讓崇禎皇帝等人頭疼不已的流賊頭目們赫然在目。
就在農民軍和包圍他們的官兵們兩下罷兵,轉而開展互利互惠的貿易合作,同時等待朝廷進一步的明確指示時,老天爺卻拋出了一把骰子,結果對處於弱者地位的農民軍十分有利。積極準備渡河而南。農曆十一月二十三日夜,就和西遊記裡的描述一樣,天氣驟寒,一夜之間,山西垣曲到河南濟源之間的一段黃河竟然封凍了,冰面足可過人。
喜出望外的起義軍們連忙乘著包圍的官軍還沒覺察,用門板等鋪在冰面上,上面再加了一層土,搭建起了數條可以馳馬而過的通道。近十萬人就這樣如有神助,一舉突破了黃河天險,順利跳出重圍,到達了河南澠池縣境的馬蹄窩、野豬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