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正府沒有熄燈,術姬坐在大廳裡失神。殢殩獍曉忽而一陣風吹過,吹滅了蠟燭,術姬猛的一驚,站起來四處張望:「相公!相公!是你嗎相公?」術姬詢問,慢慢走出大廳,似乎真的看到了黎青的影子,便一路跟上去,一直跟到長亭,然後那影子來到懸崖邊,術姬一驚,撲上前去,可還是慢了一步,那影子嗖的跌落山崖。
「相公!」術姬倒在山崖上,絕望的叫道,「相公!」
術姬嗚咽,早已不成聲,緩氣半天,抽咽一下,「相公!你真的就這樣走了麼?真的不要術姬也不要善月了嗎?相公!」忽然術姬像是想起了什麼,道:「相公,善月,相公是不是跟善月在一起,不行,相公不能丟下術姬,術姬這就來找你們!」說著努力的爬起來,一蹬腳往山崖下一躍。刀鋒見了,立馬從旁邊扯了一根籐條,甩過去,拴在術姬的腰上,奮力一拉,將她拖回地面。
術姬睜開眼,看向那個救自己的人,罵道:「誰讓你多管閒事的!!」說著雙手抓這裙擺,不住的顫抖,「多管閒事,我便讓你死!」說著,將衣帶抽下,如暗箭般甩過去,然後一邊擺弄帶子,一邊奪人性命。刀鋒一劍擋下,翻越幾次將絲綢帶子斬斷,然後慢慢靠近。術姬沒想到自己遇見的是高手,苦笑,道:「真是好功夫,為何不殺了我!」
刀鋒走出來,此時劍已回鞘,被交叉的雙手束縛於懷。「刀鋒!」術姬一驚,看清了救自己的人紆。
刀鋒不鹹不淡的道:「王爺要見你!」只這一句術姬便差點兒沒站穩:「王爺要見我!那麼王爺知道了!」
刀鋒被這些話弄得有些迷糊,不過看術姬的神色也知道術姬有事瞞著王爺,而且是對王爺非常重要的事情。突然術姬笑了,笑得釋然,這次回去就活不成了,可這不正是她想要的麼,「我跟你走,王爺也應該知道了!」說著往回走。刀鋒跟上,兩個人如風行一般。
咚咚咚腩~
「王爺,刀鋒把術姬帶回來了!」刀鋒敲門,對博山寒道。
「將她押入地牢,本王要好生問問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博山寒說著,在桌子上錘了一下。刀鋒領命,帶來術姬下去。沒過多久,博山寒便入了地牢,此時術姬已經被綁在木架上。
博山寒怒目相視,恨得咬牙切齒,走上前去,問道:「為什麼欺騙本王!」術姬不語,亦無言,同樣是愛著,固然是自私了,可他們是相互愛著。
博山寒見術姬不語,道:「給本王打,打到她開口為止!」
「王爺!」刀鋒在側相勸,可看博山寒那憤怒的眼睛,知道多說無益。棍子般大小的鞭子,一鞭接著一鞭,狠狠的抽在術姬身上。只見雪白的肌膚上,一鞭就一個血印,一鞭又破一片皮肉。術姬忍著,可終究忍不下,慘叫,一聲一聲刺入刀鋒的耳朵。
「王爺!」刀鋒相勸,剛一開口,博山寒道:「你若想求情,就跟她一樣!」刀鋒聞聲,不是怕鞭刑,而是博山寒說話的眼睛,那眼睛像是接受了千年錘煉的地獄惡魔,積攢了千年的怨與恨。刀鋒於是,再不多言。
一頓鞭刑下來,術姬也只剩下半條命。刀鋒有些憂心的看著,用眼神乞求她趕快說,或許王爺還可以饒了她的命。術姬無力,臉色痛苦難堪。博山寒捏起她的下巴,再問:「黎青是雪千,對不對!」
此言一出,刀鋒大驚,突然明白為什麼博山寒如此嫉恨。術姬含淚,睜開眼,用若有若無的氣力說到:「對不起!」
「對不起!」博山寒哽咽,眼淚在眼珠裡打轉,掐著已經陷入昏迷的術姬的脖子,「一句對不起就可以了麼?你」刀鋒見博山寒瘋狂了,立馬上去拉著,幸虧被刀鋒拉了下來,否則術姬的脖子就斷了。
「你知不知道,若你一早告訴我,她便是我博山寒的王妃,是米萊國的皇后!若她真的死了,都是你一手造成的!為什麼,為什麼!」博山寒怒吼。
「王爺!」刀鋒抱住博山寒,不忍他再衝動。
「對不起!我是真的愛他,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殺了我吧,求你殺了我!」術姬哭著,博山寒最終沒了氣力,悲憤交加,雙膝跪地,一拳下去,破了手指。刀鋒不忍,也不敢攔著,博山寒就那樣跪在地上跪了一夜,也任那血液流淌了一夜。
清晨,太陽偷偷從雲朵出來,調皮的想看看熟睡的美人,卻又被一群大雁給驚嚇了回去,好一會兒才敢出來,見四下無人,伸了手摸了摸黎青的頭髮。
黎青的眼微微跳動,手指也有了一絲感覺,只是全身疼痛無力,不能動。
「不用急,慢慢的把眼睛睜開!」黎青忽聞一個聲音,這聲音似乎很遙遠,很模糊,而且好像還有回音。接著又感覺到臉上有一絲熱,暖暖的,濕濕的,柔柔的。
「對就這樣慢慢的,把眼睛睜開,再動一動!」黎青又聽見一個聲音,這聲音柔柔的,暖暖的,似乎比剛剛那個近了,清晰了。
「睜開眼,看看外面的世界!外面的花,今天都很高興呢!」黎青聽得這聲音就在耳邊,於是慢慢的睜開了眼。模糊的影像中,有一個白影子,那影子來回動著,黎青想伸手去抓,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抬起手,可頓時察覺道腹部的疼痛,一下又沒了力氣。
黎青忽聞得一陣笑聲,是這個白影子發出來的,這笑是男子的聲音,溫柔中帶些韌性。黎青的視線漸漸變得清晰,那白色的影子變成了一個風度翩翩的妖孽王子。
黎青一驚,怎麼這個好像在哪兒見過,啊!在指環王裡邊,那些精靈族的妖精們,黎青仔細看看這人,問道:「你是精靈麼?」
白衣人見黎青嘴一張一合,道:「你說什麼?大聲點兒我聽不見。」,說著,將耳朵靠近些。
「你是精靈麼?」黎青再說了一便,白衣人似乎聽見了,淡淡笑了,道,「我是人,不是妖怪,更何況你見過這麼美麗的妖怪麼?」說著,站起身,端著一盤東西走了。黎青看著,漸漸的視線又模糊了,不一下,便失去了知覺。
白衣人走出房間,在外面四處搜尋了一陣兒,自言自語道:「怎麼這麼快就用完了!哎,看來今兒還得去小鎮上找些藥材,不過這次該去什麼鎮呢?」白衣人左右指了指,道:「還是南邊吧,就喜歡這些樹,長得茂盛!」說著回頭看了一眼黎青,笑了笑,然後一躍飛出屋子。
白衣人飛躍樹林,偶見得很遠很遠遠處有一路儀仗隊,這陣仗有一百多人,一看就知道是皇族陣仗,心想,這又是哪個公主出嫁了吧。白衣人看著,似乎有了些心事兒,於是落腳在最高的樹尖。
只看那儀仗往宣海的方向行走。白衣人雖不涉於市井,但也有所耳聞,這宣海七王爺與米萊合婚之事,想必這儀仗隊便是了。白衣人看著看著,鎖起了眉,歎了口氣,又飛走了。
幽樂鎮上,人們雖然為黎青的事傷心,但是這日子還得過下去。於是博山寒下令,百姓留意便可,不必再勞師動眾,將找黎青的事兒扔給了自己的侍衛和府衙的官差。也因此鬧騰的幽樂鎮歸於了安寧。大街上,也恢復以往。
「糖葫蘆,糖葫蘆!」
「胭脂水粉啊,看看吧!上好的胭脂水粉啊!」
白衣人不知不覺來了幽樂鎮,為了不引起群觀,不知從哪兒弄了一頂紗面帽戴在頭上,如此便在大街上大搖大擺的行走。白衣人走著,在一個朱釵攤子上停下來,想想黎青,選了一個素雅的:「老闆,把這個給我包起來!」
「哎,好咧,還有看上的麼?」店主接過,一邊包一邊問。
「沒有了,對了,我想問下,附近可有藥材比較齊全的藥鋪,在什麼地方?」白衣人道。
店主將朱釵遞給白衣人,指著前面一條巷子道:「看見那條巷子了麼?一直往裡面走,走到街角左轉,你就看見一個很大藥鋪,是樂正老爺家的,那裡的藥又好價格又實惠!」
「樂正老爺?」白衣人對這個稱呼倒是覺得有意思。
店家道:「是啊,因為他經常幫助鄉里鄉親,所以大家都稱他老爺!」
「哦!原來如此,謝謝啊!」白衣人道。
「客氣客氣,慢走,下次再來!」店家一如往常招呼客人離開。
白衣人按著那路線,果真找到了藥鋪,只此時這藥鋪門前倒還停著幾輛馬車。白衣人心下盤算,這乘著馬車來買藥的地方藥材真的便宜麼?想著,走了進去。巧的,從裡面出來一女子,臉上有片胎記,恰好與白衣人隔車錯過。
「老夫人!老夫人,少夫人不見了,奴婢今兒去替少夫人梳洗更衣,卻發現被子都沒動過!」一個丫鬟匆匆跑著道。那婦人一聽,帶著藥上了馬車匆匆走了。白衣人聽見聲音回頭望了一望,那婦人已經入了馬車,看不見容顏了。白衣人索性罷了,轉回頭抬腳進了藥鋪。
白衣人仔細看了藥鋪,這藥鋪果真是大,而且富麗,只是這些買藥的人怎麼都愁眉苦臉的。
「公子,您是抓藥麼?」此時一個小童跑上前來問。
「是!」說著將一個紙條遞給小童道,「就按這上面的抓吧,不過你們這裡的價格如何啊?」
小童道:「價格童叟無欺,比外面的便宜一層!公子,這裡有價目表,您可以看一看,若是滿意,我再將貨單給掌櫃!」
白衣人接過,的確比外面的便宜一層:「那藥材呢?」
小童道:「都是上好的藥材,公子可以先看看樣貨!」說著將白衣人引到樣貨前。白衣人挨個兒看了,的確貨真價實,於是道:「行,就按上面的抓吧!」
「是,公子,公子請這邊飲茶吧,因為提貨的人比較多,需要稍等片刻!」說著,將白衣人帶到一個飲茶區,沏上一杯茶才離開。
白衣人對這一切倒是滿意,欣然拿起茶抿了一口。這茶倒是一般,喝著也還順口,可白衣人的喜好不同,於是就放下不再品了。
屋外進來兩個官差,一個看似受傷了。
「掌櫃的,快那些止血消腫的藥!」扶著的官差對掌櫃吼道。
掌櫃的立馬放下手中的東西,吩咐小童拿了些弄好的藥材,用抹布擦了血,敷上。白衣人見了,輕蔑的一笑,這些人就是趨炎附勢,也罷,都是凡夫俗子。
「辛苦各位了,為了少爺的事,各位一定吃了不少苦吧!」掌櫃的滿臉歉意,「王爺那有消息了麼?」
兩個官差搖搖頭,一個開口道:「還沒有,不過掌櫃的放心,我們一定會找回黎少爺的!」
白衣人眼角一斜,這似乎不是趨炎附勢,聽那官差的語氣,都很懇切,王爺?據說博山寒長居於此,多半就是他了吧,少爺?想必就是這藥鋪的少當家吧!看來這少爺跟王爺的交情不淺啊!
白衣人想罷,想問,可轉過身這人已經走了。小童提了一個袋子,走過來,道:「公子,你的藥材,一共十兩銀子!到那邊付錢!」說著手指了指藥鋪側邊的一個角落,轉身走了。
白衣人付了錢,想問些事兒可又見掌櫃忙得不可開交,這便算了。出了藥鋪,白衣人倒想去博山寒的府邸探探,看能不能看出個究竟。於是問了路人,聽著那指路人所說,尋去寒王府!
博山寒不知道自己在那裡跪著多久,刀鋒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終於博山寒從地上爬起來,走向術姬,迅速的點了幾個穴道,然後一拳打在她腹部,術姬口吐鮮血,意識到自己的武功盡廢。
博山寒收回手,道:「本王放過你,你走吧!」
術姬抬眼看向博山寒,博山寒繼續道,「不要帶著那種感激,你的感激對我一文不值,我放過你也不是因為跟你的主僕情分,而是因為她愛你,我不想她恨我!我會把她找回來的!」刀鋒聞聲,將術姬放下,在她耳邊輕語:「崖下沒有黎青的屍首,她很可能活著,所以,別坐傻事!」術姬含著淚,看向刀鋒。刀鋒將她慢慢放到地上,搖搖頭。術姬低頭,忍不住淚流,最後叩別博山寒,拖著滿身的傷,幾乎是爬著出了寒王府。
一出寒王府,這大街上來往的人聲,冗雜的叫賣聲就刺入了術姬的耳朵。術姬暈頭轉向,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在原地打了幾個轉之後才微微站定。她微弱的睜開眼,剛要走出一步,就又倚靠著牆滑了下去,這一滑,她的世界幾乎也變得清靜了。等到術姬再次醒來,她發現自己躺在一間整潔的房間裡,綢緞的被子,真絲的落賬,一看就知道這地方不是一個等閒之輩能呆的。術姬機警的從床上爬起來。突然聽到一個聲音說:「醒了?」
術姬聞聲尋人,只見一個穿白衣的人背對著自己坐著,手裡還捻著一茶杯。術姬從床上下來,問:「這是什麼地方?你是誰?」那人依舊背對著她,道:「你在路邊昏倒了,我本是大夫,也不能見死不救。你只是些皮外傷,擦兩次藥就會好的,這兩日就在這裡休息吧,房費我已經付過了。」說著就將一小瓶藥放在桌面上,又品了一口茶,站起身來要走。術姬叫住他,道:「等等,謝謝公子相救,只是請問公子大名,來日若有機會,小女子一定回報!」那人笑道:「不必了!」說著又要走。「公子」術姬突然跪下了,道:「若是公子不留姓名,小女子又怎麼安心受這恩惠!」那人見術姬如此執著,便道:「我叫普長!我既留名,你也該起來了!」術姬這才打算起來,就一瞬間,等術姬站起身後,這人已經不見了。
普長便是那白衣人的名字,他飛出屋子,覺著這女子應該慶幸自己去尋了寒王府,否則就算不死也會落下殘疾。
普長,不是姓普名長,而是貴族賜予僕人的名字。那既然是僕人怎麼會這麼逍遙,其實這還得歸結到三十年前。
三十年前,他出生在宣海一個貴族家庭,但跟貴族的命運不同,他是由僕人所生,因為是世僕,貴族的大人便讓他拜師學醫,果不負眾望,他不僅醫術精湛,而且武功了得,因此深受重用。但是這樣的日子並不長久,他的父母在貴族獲罪的時候全部被殺了,若不是因為去尋找珍貴的藥材,他可能也被殺了。
其實,那貴族便是慘遭滅門的氏族大家--慕容家族。讓他學醫的貴族大人便是慕容靈慧的爹爹,而今日他在樂正府上錯過的臉上有胎記的婦人,是宣海先皇的皇妃,慕容家的大小姐,黎青的娘親---慕容靈慧;他也就是樂正紹青跟黎青提到的雲遊四海的師父!也因此他知道慕容靈慧堂妹,米萊先皇皇妃慕容菱兒的容貌,這才對黎青產生懷疑,可是黎青因為食毒,將家徽隱匿,這便又陰差陽錯,不得相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