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啊,你又何必如此呢?祝家二妹也不是普通人家,要是普通人家,以我們家現在的情況,給點聘禮,自然是一百個一千個情願嫁過來的。但是她既然也是在聖人學中學著道法。你是軍職,地位總是差一點。我們多次打聽過去許下聘禮,人家家裡說了,二妹的婚事他們做不了主,如果不是二妹,別的女兒自然十分願意厚禮下嫁。」孟母心疼的看著兒子,老管家暴露消息自然瞞不過他,兒子的神奇,做娘的還不知道嗎」「小說章節。
「不過這也不全算是壞事。你看,祝家的回信很清楚,她還沒嫁人。只要有個什麼機會,你們也都算有身份地位的人,門當戶對啊!要不,你向聖人多討來假期,在這個火船上多往來幾趟,興許就能遇上呢!」母親為了兒子開心,絞盡腦汁編來好話。
他爹重重的放下茶碗:「你就說些沒邊的話。那都是唱戲的戲本裡才會出的事。這麼多年了,只聽見人說,真的發生的一件也沒有。強兒啊,你說以你的條件,要什麼樣別的女子要不到,非要她。她這沒影沒譜的,哪裡和眼前有的自在喲。你這過了年,就要二十七了,別人的孩子都快成人了,你連媳婦都沒有。你是要氣死爹嘛!你只要一句話,明天,明天就能給你七八個好人家的女子,隨便你選!後天就能拜堂成親!」
孟強的嘴張了幾下,終究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眼看勸說失敗,孟母給孟父使了一個顏色,二人便有默契的出去了。不多時,孟強的弟弟帶著自己兒子進來了。
「阿兄,爺娘讓我陪你說會話。嘿嘿!」孟強的弟弟孟健二十二了,在孟強當差以前,孟家很窮,沒有女子願意嫁過來。孟健十七歲也沒討上媳婦。自從孟強當差之後,來問門的媒婆踏破了門檻,見孟強不肯鬆口,只得打起了孟健的主意,他後來娶了一個茶商的女兒,自己也算荊州城內第一大茶莊的半個東家,過上了甩手掌櫃的富二代生活。他的媳婦不僅家裡有錢,姿色也不錯。婚後兩年就生下一個大胖小子,也算是給孟家另一個希望。
孟強看著小孩胖乎乎的笑臉,自家兄弟憨厚的笑容。心中不知為何,忽然也變得更安定。二人聊了許久,十分開心。
過了三天,孟強終於是沒有提他遠航的事,家人問他下一次什麼時候回來,他答道:「此次過年恐怕都不會有空。但我一得空,必定趕回來一趟。」家人只當他是公務繁忙,自然是捎帶了一堆家鄉土產給他上路。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陳畫和一名年紀稍長的女子坐在火船的客艙內,有說有笑。倘若在別處,也算是稀罕事一件。但在火船上,往來人員多為年輕的官員,學者。自從聖人當年推行的新政以來,新興產業和教育,造就了一大批社會的新群體。獨身出行的女子,也變得很常見。尤其是善水教的女冠,更是成為一道靚麗的風景。一縣一州內,名聲第一名媛不再是青樓花魁,也不再是官妓,而是善水教內的女冠。與前兩者不同,善水教女冠不僅常拋頭露面,更是可以婚嫁,能娶到這樣的女子,也算是蹭到了聖人教化,無上大道。因此不僅不再是一件艷事,更是一件好事。各地的高門大家,見到江湖上走動的女冠,往往也是多有贈儀,結下善緣。
這兩名女冠也不例外,只是另一名女子對陳畫略有不安道:「我這番裝作女冠,不會有什麼不妥嗎?」
陳畫不以為然道:「有什麼不妥的,聖人說了,人人都可求大道。不管你是不是道門中人。姐姐你這一番打扮,大可以說是道門的在家居士,就說是在本高道門下的,絕無問題。相信我,女冠的打扮,今後肯定會很流行哦!」
陳畫說著,得意的原地轉圈。她們身上所穿,竟然和後世民國女子的上衣下裙的打扮相仿,顯得幹練而素雅。只是頭上的髮髻,仍然是少女打扮。一時間,不少在旁斜眼偷看的人,都不由得呆住,騙取了不知多少口水。
那女子便笑道:「你已經嫁過去,竟然還在外面扮作在室女瘋跑,若是惹來登徒子,怎麼向馬達交代!」
「我家馬達,才不會這麼小心眼。誰讓他最近忙的昏天黑地,不來陪我,我就只好陪我最好的姐姐回家省省親咯!」
「真羨慕你和你家馬達。」那女子嘴上讚道,眼角又浮起一片哀怨。
「姐姐,不如你也出家算了啊?我們善水教可是很歡迎你這樣的才女的!而且,結婚以後也不用伺候公婆!現在我們教內的女冠,行情可是好的很,絕對不愁嫁的啦!」陳畫眼睛一亮,又不遺餘力的開始勸說她入教。只是她依然搖了搖頭。
船舷外的江水滔滔,隨著航線開通,長江兩岸的商旅一年比一年繁華,女子的思緒便再次回到了家鄉,她藏在心底誰也沒有告訴的秘密。
那一年,聖人下詔開辦稷下學宮,消息傳來,她隨著爺娘在官府門口看那個教坊司的宣傳,祝英台和梁山伯的故事頓時深深的印在了她心裡。她不假思索的對爺娘說:「耶耶,我要上學!」那一年,她十五歲,拒絕了媒婆的說媒,她換上男兒衣裝,參加了郡學的考試,那時候雖然學宮招收女子,報名的人卻寥寥無幾。錄取之後,太守親自上門道賀,安排了軍士送她娘和她一路到揚州,在哪裡換上火船北上濟南郡。
她忘不了,那一年,火船遇到的那個目光清澈,面貌俊朗的男孩。他比她大不少,和一群同樣明顯是應徵入伍的年輕人在一起。當時他受到了欺辱,被打的鼻青臉腫,她把繡有自己名字的手絹遞給他,叮囑他擦乾鼻子下的血跡。那個少年沒有說話,只是像那樣的看著她,只讓她臉紅心跳,讓她焦慮莫名。這麼多年來,那雙眼睛一直在她心裡,彷彿要看穿了她的夢境。
祝二妹啊祝二妹,你到底在想些什麼不靠譜的事情啊!過去那麼多年,那個從軍的少年,說不定已經在那個天涯海角娶妻生子了。你到底在等什麼,家鄉那個年少有為的軍官都來說過多少次了,她究竟是為什麼不情不願呢?
她把眼光投向遼闊的江面,正好駛來另一個方向的火船,船舷上有沒有和她一樣的人呢?她看到一個軍官模樣的青年,也在朝這邊看。然後他們的目光就再也離不開彼此了。
她在舷窗上用力揮手,他就是那個人。她認出他來了,他叫什麼名字,是哪裡人?她想開口,發出的只是這樣的聲音:「是你嗎?是你嗎?」
那個人也揮手,大聲回應:「是我,就是我啊!祝二妹,是我啊!我就是孟家大郎孟強啊!」
船速很快,他們不得不從都往船尾的方向跑,船上的乘客紛紛朝他們投來詫異的眼神,他們卻渾然不顧,直到彼此在船尾目送對方,漸漸的消失在江面上。
陳畫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祝二妹身後,幽幽歎道:「哎呀,這下我真的要嫉妒死你了,祝二妹?原來你的閨名是祝二妹啊!」
祝二妹轉身抱住她,哭成了淚人兒:「我真傻,真的好傻。我哪裡想得到他就是那個人啊!」
「不,這一切都冥冥中注定好的啊,所謂千里姻緣一線牽……」陳畫喃喃回應。江面上的船影越來越小,只剩下悠揚的汽笛聲在天邊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