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以墨掛了電話,再次轉眸看向顧尾鳶時,卻不見她緊皺的眉頭緊閉的眼,而是對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正愣愣看著他,臉上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
喬以墨笑了一下道,「睡得好嗎?」
其實他知道,她睡得一點都不好。
顧尾鳶點點頭,扯了扯略有些乾裂的唇,「嗯。」
許是長時間沒有說話,連發出一聲簡單的「嗯」似乎都費了不少力氣,且有著濃濃的鼻音。
「餓了嗎?我去給你買點吃的吧?」
顧尾鳶倒是配合的點點頭。
喬以墨見狀,笑容擴大了些許,「想吃什麼?魚湯好不好?」
「好。」
喬以墨心中更是欣喜了些,一是為顧尾鳶的配合,二是為她的情緒似乎好了些許,二是她居然沒有趕他出去。
他一直在害怕她依然不想見到他,所以,他才只有等到她睡著了才趕悄悄進來,然後陪她說一些話,雖然,他知道自己的那些話可能她一句也沒有聽到。
「那好,你等等我,我這就去給你買。」
「好。」
喬以墨臉上含笑,輕輕的在顧尾鳶的額頭上烙下炙熱的一吻,然後又細心的給她倒了杯熱水在旁邊,又洗了些水果放在病床的床頭櫃上,叮囑她餓了就先吃一些水果墊著肚子,然後這才放心的出了病房。
顧尾鳶望著他的背影,直至病房門再次關上,她才收回目光。
她盯著自己的手,那裡彷彿還殘留著他手上的溫度。
她微垂著眼瞼,看得出神。
其實,她早已經清醒過來,從他走進病房時,她就已經轉醒。她雖然有些嗜睡,但卻都睡得不好,加上她一向淺眠,所以,當他推開病房門的那一剎那,她就已經醒了。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面對他,所以,只好繼續裝睡。
他說的那些話,她一字不落的聽進了心裡。他說他一點也不在意。他說不管是哪個她,都是他愛的人。他說有些事情無法磨滅,不管是好的壞的,都是我們的青春,我們都應該正視……
他說了很多很多,她覺得有些她已經開始記不住,多說一孕傻三年,她想這話還真對,因為她似乎已經開始記憶力衰退。
不過,即便她什麼都記不住了,她卻記住了他的心。
這個男人,帶給她的震撼是前所未有的。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不是十八歲的小女生,明明不是第一次談戀愛,當然,明明也並非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承諾和情話,可就是唯獨從他的嘴裡說出來,竟能輕輕鬆鬆的就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上。
她閉著眼睛想了許久,後來終於明白,也許這就是愛吧。
門口忽然傳來敲門的聲音,顧尾鳶愣了一下,下意識就脫口而出道,「這麼快就買回來了?」
來人並沒有答話,良久,病房門被打開,她看著來人,微微有些驚訝,「靖歌?」
宋靖歌臉上沒什麼表情,他走至病床邊,目不轉睛的看著顧尾鳶。
顧尾鳶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頭皮發麻,於是出聲道,「你怎麼在這裡?」
良久,宋靖歌才開口答道,「沒想到,真的是你。」
顧尾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麼說,但他的眼神讓她不自覺的別開了眼睛。
「你……懷孕了?」
顧尾鳶沒有說話,保持著原有的姿勢沒有任何的改變,但卻是一種默認。
「是……他的?」
顧尾鳶依然沒有說話。
宋靖歌知道,她這仍然是默認。
他忽然勾唇笑了一下,其實他問了也是白問罷了,很多事情就這麼清清楚楚的擺在眼前,說起來,他也不過是不親耳聽她說便不死心罷了。
「看來,我還是晚了一步。本來我以為,老天讓我再次遇見你是對我的恩賜,是對我的暗示,暗示我應該再一次抓住機會。卻沒想到……」宋靖歌說著頓了一下,忽而溫柔的笑了笑,「不過沒關係,小鳶,只要你幸福就好,你知道的,不管什麼時候,我都只是想要你幸福而已。」
「靖歌……」顧尾鳶抬起頭來,眼神裡不自覺就露出一抹歉意。
宋靖歌忽然伸手揉了揉她本就有些亂的發,如同以往的每一次一般溫柔寵溺,「傻丫頭,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的,錯過了就永遠錯過了,你再怎麼想要挽回也不一定有機會。你不用感到抱歉,本來愛情就是兩個人的事情,更何況,當初是我自己不辭而別留下你一個人,小鳶,該說對不起的是我。一直一直以來,我都欠你一句對不起。」
「靖歌,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我知道,其實你看任何事情都是往樂觀的方向。或許是因為你喜歡平平淡淡的生活,所以每當你的世界裡發生了一件突如其來的事情,你總是會覺得措手不及,覺得不知所措,可是一旦給你時間讓你平靜下來,所有的事情你都可以一一處理好。小鳶,這就是你的魅力,你做不到對世事都處變不驚,但一切事情你都可以迎刃而解。」
顧尾鳶聽著,動了動嘴唇,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宋靖歌卻忽然笑了,「你是不是要說,你沒有我說的這麼好?小鳶,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好。我也看了今天的報紙,我一直很擔心,你一定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可是當我進來看見你時,我就知道,你其實所在乎的不是那些曾經,而是他怎麼看待你吧?」
顧尾鳶微訝的抬頭,卻沒有反駁。
其實若仔細說起來,宋靖歌是這個世界上少數幾個很瞭解她的人,有時候她甚至覺得連她自己都沒有他瞭解她。
而在這個世界上,他也是她最為感激的人之一。
當初他們在一起時,他就一直如同亦師亦友般的陪伴在她的身邊,他也從不問她的過去,從不強迫她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那時候的她,其實比現在更加難以親近,可是,他卻能夠輕易走進她,最終兩個人自然而然的走到一起,這一起就是好幾年。
倘若要問那一句俗氣的——愛過嗎。
她想,她依然可以肯定的回答——愛過。
縱然她現在喜歡著的是喬以墨,可她依舊不會否認曾經深深的愛過宋靖歌。
人的這一生會遇上很多很多的人,而在這些人中,你也一定會愛上一個兩個或者三個四個人,那些感情會在你人生的不同階段見證著你的成長,不管你日後想起是快樂還是不快樂的,不管你日後是否愛上了其他人,或許他在你心目中與愛情已經沒有絲毫的關係,但你可不否認那一段曾經。在那一段曾經裡,你們是彼此最愛的人,是彼此的唯一,是彼此的精神支柱。
就好像陶雨桐於喬以墨,且不論他們到底有沒有愛情,就算是喬以墨曾經對陶雨桐有過愛情,那都是不可否認的,但至少,他現在愛著是自己,而自己也愛著她。
雖然這愛情來得太快,來得太突然,雖然這愛情也沒有濃烈到多麼深的程度,可是現在,他們才是離彼此最近的人。
宋靖歌從病房裡出來,剛一出門,便看見站在門口處手裡提出好幾個外賣袋子的喬以墨,眼中並無任何的驚訝,只輕輕笑了一下,「謝謝。」
「不用。」
宋靖歌輕笑,他其實早就知道喬以墨站在了門外,只是他沒有想打他居然會給他和小鳶獨處的機會,很多時候他都覺得,或許他看輕了喬以墨對小鳶的感情。
……
晚上的時候,顧尾鳶就回了家,醫生說了並無住院的必要,加上吃了東西後她也覺得精神好了許多,當然最主要的是,爸媽還不知道她的情況。
顧止祺下了班並沒有來接她,顧尾鳶倒也沒有太大的驚訝,恐怕是喬以墨出了面,顧止祺那廝見色忘友得很,但凡只要喬以墨賣點消息給他,他就會乖乖的聽話。
這一次倒是不用顧尾鳶開口,喬以墨便自覺的將車子停在了小區門口。
發動機的聲音安靜下來,一路而來,誰都沒有說話,顧尾鳶也沒有急著下車。
「小鳶,你最近身子虛,我給你放長假,明天,好好在家休息,就不要去公司了。」
「喬以墨。」她忽然出聲道,「謝謝你。」
喬以墨的眼神柔軟得厲害,「小鳶……你我之間,何必言謝?」
顧尾鳶轉眸看向他,「我知道你是怕我去公司受刺激,可是,如果我敢去面對,那麼我一輩子都要活在這個陰影裡。十年前,我選擇了逃離這個城市,可是現在既然我已經選擇了回來,難道我還要做出和十年前一樣的選擇嗎?如果是那樣,那我又回來做什麼?」她說著身子向他靠了靠,握住他修長的手,「謝謝你,謝謝你不介意我不堪的曾經。可是你說得對,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麼,那都已經成為過去,我應該勇敢的面對,你會一直一直站在我的身邊,對不對?」
喬以墨將顧尾鳶輕輕摟進懷裡,在她耳邊輕聲的承諾,「小鳶,我會一直站在你身邊,一直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