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曜的聲音壓得很低,若不是舒眉離得近,沒準她也會忽略過去。
待人已經下了樓,她才抬起頭來,朝屋裡環視了一周。
只見番蓮正拉著小滿,盤問她以往的經歷,而端硯跟雨潤在窗邊,不知小聲在說起什麼。似乎誰也沒留意她這邊的情況。
舒眉不由暗暗鬆了口氣。
就當對方喝醉酒說胡話吧!
她可不會自作多情到,認為如今自己已為人母的身份,能激起剛才那位幾方勢力,視作後起之季的青年將軍的青睞。
舒眉甩了甩頭,裝作一副渾然無事的樣子,走到番蓮身邊,交待她道:「這位小滿姑娘,咱們就帶在身邊吧!既然她暫時不宜拋頭露面,後宅安置好過這裡。」
聽到她要帶在身邊,番蓮心裡有些不樂意,正要用安危的顧忌,來提醒她,誰知旁邊的雨潤卻提前開了口。
「小姐說得極是!最近京城街面上,似乎來了不少流民,也不知都打哪兒來的。搞得市面上不甚太平。前些日子西街口有間鋪子,就被人縱了把火,順天府衙門的官老爺,至如今都沒捉到兇手呢!」
「還有這事?」舒眉顯得很是驚訝,她一直呆在內宅,自然不知外面的情況。聽雨潤這樣一提起,她陡然醒悟過來一些事情。
難怪先前在紫宸殿,她無意間提到住進端王府,不甚安全的時候,齊屹也沒有拿話來反駁她。
原來,如今京師的治安,果真到了這一步了。
舒眉沉吟片刻,對番蓮問道:「你可知曉,是什麼人在城裡作亂嗎?」
番蓮搖了搖頭。一副無可奉告的樣子。
雨潤卻想起什麼,對舒眉提道:「我上個月跟蕭大當家來燕京的路上,就聽到他們漕幫幫眾給蕭大當家稟報,似乎有什麼勢力在拉攏他們……」
「哦?!」舒眉聽到這裡,不由掃了番蓮一眼。
後者顯然也沒料到,忙朝雨潤打聽:「蕭大當家有沒說,那幫勢力有什麼特點?」
雨潤搖了搖頭,回答道:「當時似乎漕幫江南總舵出了什麼問題,蕭大當家安排到京中事情,沒多久就回金陵去了。我也沒來得及打聽。」
她的話。讓舒眉腦海裡的思路,開始清晰起來。
薛家跟大晉已經聯手起來了,說是要聯合攻大楚。這麼一來。找漕幫麻煩的,除了這兩家,不用其它對像著急了。
如今天下雖然各地割據,可相互之間並未必終於通商交易。在這種局勢下,作為擁有數百隻船、數千名幫眾的漕幫。自然是各方勢力眼中的肥羊了。
難怪當初蕭大哥就想找個穩妥的勢力做靠山了。
想到這裡,舒眉想到家中的孩子,遂不敢在此多作停留,跟雨潤交代了幾句後,就起身要告辭。
雨潤跟在她後邊安慰道:「小姐,您不必擔心。聽說左鄰右舍的商家說。自打寧國府太夫人上次被解救回來後,京城各處都有暗哨巡邏,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的。」
舒眉點了點頭。對她吩咐道:「你在外頭也要注意安全。還有,蔣勇有無交待,他什麼時候回來?」
聽她提到自個的夫婿,雨潤臉色微紅,嚅嚅道:「原先沒定時間。只說跟林二少將軍去尋林家的姑爺,想來就算尋到了。後來金陵發生變故,他也不敢回金陵了吧?!」
確實有這可能!
聽到雨潤的話,舒眉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葛曜此番離開,明面上的齊屹派給他的任務,是去解救林唐幾家將軍的。實則是考查此人是否可以信任。
如果葛曜能從薛家手裡救回齊家的盟友,為大楚再添幾員猛將,到時他自然大功一件,還跟林唐幾位攀上了交情。
若是解救不回來,或是中途變卦了,齊屹自然解決了一個大隱患。
說來說去,都是給對方一次機會。
難怪齊屹這般氣定神閒的。
想到葛曜臨走前,對她說的那句等他回來的話,舒眉只覺臉上有些發燙。
論起資格的問題,舒眉不禁想到另一人身上。
一直以來,齊峻之所以有那個自信,一副吃定她的篤定,只要兩家聯盟尚在。所以,他當仁不讓地擁有這種資格。
那次,齊峻以「通知」的方式告訴她,秦芷茹仍會是他的妻,齊聰會跟他一直姓齊,舒眉就覺得像吞了一隻蒼蠅。
他以為自己是誰?
他妻子位置真成香悖悖了,想要留在這位置上,就得聽他的安排,必須跟人共享,且還要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以他為「天」跟他「後宮」裡的女人們和睦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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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家人少,自其他幾房搬離後,只有齊屹、齊峻和齊巍三兄弟在府內。齊峻二哥齊巋出了孝期後,帶著妻小到地方上赴任去了。庶弟齊巍年幼,如今已有十一歲,因芙姨娘腿腳不便,自老國公爺過世後,鄭氏沒拘著母子倆,讓他們單獨開了灶。因此,說是家宴,其實就她親兒子媳婦聚一聚,沒喊上齊巍和他姨娘。
華燈高懸,黑漆紫檀螭紋桌上,箸碟均已擺好。
席間,齊峻夫妻倆被他大哥問起,此次回鄉他們都遇到了些什麼事。
「大哥,叔祖太太聽說弟媳身邊缺人手,特意送了幾個給我。」舒眉將此事報備。
如今兄弟尚未分家,大哥襲了爵位是一家之主,這事當然給他打聲招呼。
齊屹眉頭一揚,將手中酒杯擱置在桌上:「哦!能得她老人家青眼,那敢情不錯。弟妹放心,老宅那邊的世僕,調教得最是知禮懂規矩。」
鄭氏微笑點頭,不免埋怨道:「你這孩子,人手不夠也不來向娘討,還要跑到外面接人救濟。」
在路上她就料到會被起,舒眉陪笑道:「是這樣的,叔祖太太說,原先那些人也是咱們這一支的,只是當初祖父回鄉避禍時,留在那兒沒帶走的後代。算是完璧歸趙了。」
「哦?!」鄭氏甚覺驚訝,回望自己大兒子。因她是繼室,為人不算精明,府裡一些舊事,老人們未必給她說過。
齊屹在旁邊證實:「是的,兒子曾聽父親提過,是永泰年間的事,當時差點被奪了爵。」
程婆子一進門,便來主子跟前稟報過。可此時親眼看到他們一唱一和,高氏心裡別說多恨了。
文展眉算你狠,在地下都埋半年了,還陰魂不散!讓自己堂妹在她眼皮底下晃。那次怎麼沒摔死她?!
背地裡高氏咬牙詛咒,面上卻不露分毫,她強打起精神接過話題:「這敢情好,府裡的世僕越來越少。前些天妾身正打算請示母親,到莊子上再挑一些人,給竹韻苑派些好的過去呢?!」
高氏作為當家主母,全府上下僕役雜事自然都歸她管。如今談到竹韻苑缺人。她臉面上下不來,忙拿話挽回一些顏面。
舒眉忙站起道謝:「讓嫂嫂操心了,相公經常不在府裡,弟媳原沒打算要太多人侍候的。此次出行走得匆忙,這才有些捉襟見肘……」
高氏裝出一副瞭然的樣子,說道:「也難怪,弟妹陪嫁丫鬟少,加上四叔身邊的青卉抬了房,是該補充些人手了。都怪嫂嫂疏忽,這杯酒給弟妹陪罪了。」說著,她將手邊的杯子舉起,一飲而盡。
舒眉注意到,提到「青卉」名字時,她故意頓了一下,朝座上的鄭氏望了一眼。
聽到她提起青卉,鄭氏面上微僵。她不由想幾年前,翠翹那丫頭投繯自盡的事,她還沒來得及跟小兒子提起抬妾之事。
聽到這裡,齊峻鼻子微蹙,一臉愧色站了起來,對鄭氏拱手道:「母親,府裡沒懂規矩的家生子了嗎?青卉那丫頭沒上沒下,不尊主母,兒子屋裡不要那賤蹄子侍候。將人早早打發出去才好。」
說完,他瞥了妻子一眼。
舒眉裝著低頭喝湯,懶得搭理此事。齊峻面上微露失望之色。
高氏心裡咯登一下,暗叫一聲不好。看來這黑丫頭倒有幾分手腕。此番出行,短短不過二十日,竟然能將小叔哄得幫她說話,以前倒小瞧她了。
「青卉乃母親院裡出去的,怎會不敬主母?!弟妹不也抬舉她了嗎?四叔是不是誤會了?」高氏一臉不信。
齊峻剛想將審她的情形說出來,轉念間他又記起,雨潤那日不是說,這不安份的賤蹄子跟丹露苑的丫鬟走得近。若自己這樣說出來,豈不是打大嫂臉面?!遂將抖出來的念頭給嚥了回去。
齊屹眉頭緊擰,給母親遞了個眼神。
鄭氏猛然記起兩天前,大兒子跟她提過的事,遂跟高氏說道:「他大嫂啊!他們四房的事,往後你就讓他們自己作主吧!。峻兒大了,都娶媳婦了!以後終歸是要分府出去另過的。舒娘年紀雖輕,現在也該學著打理家務了。這樣吧!以後竹韻苑的事,你莫要插手,正好樂得輕鬆不是?!」
高氏剛要辯駁,齊屹咳了一聲,沉聲道:「府裡規矩也該立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