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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 悲喜兩重 文 / 草木蔥

    真可以這樣嗎?

    不僅齊峻心中沒這樣的念頭,恐怕大哥也不會有些想法。

    當年,爹爹臨終前,他們兄弟曾發過誓,絕不玷污祖宗名聲。

    若他們齊家真乘此機會,謀奪江山,將來史書的那一筆,恐怕好聽不到哪裡去。況且,其它勢力到時會攻訐他們齊家,縱容高氏興風作浪,早有謀奪江山之心。他之前的忍辱負重負重,全都成了笑談。

    更加糟糕的是,這樣一來,他在舒眉母子跟前,更沒有形象可言了。

    無數個念頭,在齊峻腦際閃過,唯一沒有想到的,便是他大哥無嗣,萬一齊家自立,將來有一天,他可有可能坐上那個萬人臣服的九五至尊之位。

    見好友沉默,唐志遠以為他動心了,忙加緊慫恿:「你們在北邊,咱們在南邊。到時井水不犯河水,就像五代十國那樣,各自為政,都可以在自己領地上幹一番事業,那樣不好嗎?」

    唐志遠的話,如同一根鞭子,抽打在齊峻慌亂的心神。

    這樣可以嗎?

    大哥平生的夙望,便是振興家業,父親一生執念,便是忠君為國。

    而自己的理想呢?到底是什麼?

    曾經他的志向,是當一名仕,遊遍天下山山水水,用畫筆和詩作,記錄下所有的感悟。後來,到軍中歷練後,他又想成為一名遊俠。自從得知舒兒有了孩子後,風流不羈的想法,早拋到了九霄雲外,那時起,他只想著守著老婆孩子,過安穩溫馨的平凡生活,尤其是跟兒子重逢後。

    既然齊家的男人都沒有君臨天下的野心。何必再讓生靈塗炭,讓祖宗蒙羞呢!

    他可以預見到,一旦齊家擁兵自立,這天下將再沒有安寧的一天。

    到時四方軍閥混戰,天下大亂,民不聊生,因滿足某些人一已之私的**,何必呢?!

    想通這點,齊峻抬起頭,對唐志遠道:「三哥是試探我的吧?!別人你不知道。嶺溪的性情,難道你不知道?從小我就是個不愛擔事的性子。讓我操心這些事,還不如就頸一刀來得痛快。」齊峻擺了擺手。自嘲地笑道,「名不正言不順,萬一哪天又冒出來皇家血脈,這天下不又得亂起來?各自為政可不是那麼簡單,但凡有點野心的。都會想著吞併鄰邦,這樣下去,豈不是要亂套了?」

    見齊峻一臉嚴肅的表情,唐志遠突然哈哈笑了起來。只見他拍了拍齊峻的肩頭,讚許道:「好小子,這都沒把你誆進去。」

    齊峻微微一愣。隨即發應過來,順手就捶了老友一拳:「算什麼兄弟?竟然在這裡陰我呢!」

    對方的抱怨,讓唐志遠收起笑容。一本正經地解釋道:「這不怪我的不相信你!是父親跟林世叔提出的。畢竟,寧國公在西北一藏數年的計劃,還有四皇子尚活在世上的消息,你們都沒對咱們兩家講過。再者,四皇子遇難的消息一出。各方人馬心思浮動,難保你們齊家沒這樣的想法。」

    不解釋還好。他這樣一解釋,齊峻更加生氣,對他吼道:「我的老婆孩子都押在你們這邊,還不夠讓你們放心啊!」

    齊峻這副欲怒的表情,讓唐志遠斂起笑容,道:「俗話說得好,男人三大喜,陞官發財死老婆。你新婦都娶了,兒子也生了。誰知道你還有沒有把咱們舒兒妹妹放在心坎上……」

    唐志遠這樣嘻皮笑臉地提起舒眉,齊峻心裡的怒意,再也無法遏制地噴薄而出。

    「有這樣說朋友亡妻的嗎?若是你失去愛侶,別人在旁邊打趣,你心裡該如何想?」噌地從榻上起來,齊峻怒氣匆匆地披上外衣,作勢就要衝出去。

    齊峻利索的動作,將唐志遠嚇了一跳。只見他從床上跳了下來,一把抓住好友的胳膊,問道:「你是要到哪裡去?夜已經很深了,你莫不是半晚出門吧?」

    齊峻抽出自己的袖子,對唐志遠道:「道不同不與為謀,你既然信不過齊某,還在別人傷口上撒鹽。這樣的朋友,我齊峻交不起……就此別過,以後你走你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倆井水不犯河水。」

    如此決絕的話,從一向放縱不羈的齊峻嘴裡吐出來,倒把唐志遠嚇了一跳,他拉著齊峻的胳膊,解釋道:「三哥不是故意的。不過是見到事情發展順利,我心裡一時高興,嘴上就沒有把風……」

    「事情發展順利?」齊峻停住了步子,回過頭來望著他。

    唐志遠有些不好意思,沉吟了片刻,才斟字酌句地說道:「本來,曦裕先生不想讓我告訴你的,可看到你對弟妹還是一往情深,我一時得意自己沒交錯人,就隨口打趣了幾句。兄弟莫要見怪啊!」

    隨著他最後一個字落下,齊峻的臉色,一陣白一陣紅的,怔愣了半晌,他才問道:「什麼不告訴我?是不是舒兒她娘倆沒有事?」

    見齊峻用這樣吃人的目光盯著,唐志遠不敢再造次,對齊峻點了點頭:「既然你已經猜到了,我就不再贅言了!弟妹之所以詐死,就是想讓薛家放她爹爹出來。」

    聽到妻兒沒事,齊峻只覺自己一顆心,頃刻間要飆出胸口。

    原來真的沒死?老天待他不薄,最後到底沒有天人兩隔。

    齊峻忍不住雙手合十,朝著西面的方向,念了一句佛語。

    見到好友做出這無意識的動作,唐志遠面上一喜,心裡卻像放下一塊巨石。

    原來,他心裡還是有舒兒妹子的。這兩冤家並非緣分已盡。

    他正在那兒暗自感慨,就聽得旁邊那人朝他吼道:「那如今他們在哪裡?你白天所說的,帶兵跟我一同去尋找,那又是什麼意思?」

    唐志遠走過來,把他拉回榻邊的圈椅上坐下,耐心地解釋道:「不帶兵過去,到時哪能保護他們?你是不知道,薛家的人馬幾次去尋,就是找不到入口。不然,早就放火燒山了。」

    竟然如凶悍?

    齊峻不禁悖然作色:「這樣做,他們就不怕惹眾怒嗎?」

    唐志遠覷了他一眼,悻悻道:「惹眾怒?施先生讓人傳來的消息,弟妹是被流民衝撞,擠下山谷。他們派官兵過去,只不是『剿匪』而已!」

    聽到他如此說,齊峻又坐不住了,只見他站起身子,在屋子裡來往走動:「那怎麼辦?有官兵守在那兒,他們豈不是出不來了?這跟身亡又有什麼區別,不過是時日長短的問題。」

    唐志遠走過來,盯著他的眼睛凝視了片刻,隨後說道:「這便是我帶兵過去的原因。如今只能聲東擊西,咱們扮山大王,把他們那股官兵滅了,來一個金蟬脫殼!」

    「如此甚好!」齊峻眼前一亮,讚歎道,「竟成兄此計甚妙,這叫做『將計就計』。」

    唐志遠點了點頭,又問道:「這回,你一共帶來多少人馬?」

    齊峻伸出了十個手指頭。

    唐志遠微微頷首:「這些人馬足夠了。咱們來出奇不意的偷襲,應該要不了多少人馬!貴在迅捷。」

    齊峻擊鼓稱道:「三哥言之有理。不如,咱們走水路吧!那樣更神不知鬼不覺。」

    唐志遠當下就否定了:「不成!四皇子要光明正大地出來。林世叔已經在朝堂上把勢造成來了。你該知道的,如今的小皇帝已經病了半年多了,朝堂關於傳位的呼聲越來越高。四皇子只要能安穩地出來,順利登基是沒問題的。」

    齊峻深以為然。

    兩人這場夜談,直到三更時分才停歇下來。

    第二天,東方剛濛濛亮,唐志遠就出了門。大約過了近半個時辰,齊峻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驚喜。他湊到窗戶邊,打開一條縫隙朝外望——院子裡站滿了人。

    不用想就知道,這定然是唐家的府兵了。

    待看到他們身上著裝後,齊峻不禁啞然失笑,心裡不由暗讚:唐三哥果然是一精細人,連這種裝扮都想得出來。

    他正在那兒嘀咕,房門突然被打開。

    齊峻直起身子,對唐志遠讚歎不已。

    唐志遠覷了他一眼,涼涼道:「你道這些是我想出來?還不都是你那鬼精靈的老婆想的餿點子。原本,她還提議咱們扮流民的,說是找乞丐借衣服。後來她像是想起什麼,說,咱們這類人的身材,就算穿得破衣爛裳,也不像污衣派的。還不如扮土匪來得形象。」

    「污衣派?!什麼亂七八糟的?」齊峻不禁愕然。

    唐志遠跟著也笑道:「不知她的腦袋裡想起什麼,竟然跟幾個小傢伙講打打殺殺的故事,他們還特別愛聽,連身邊的護衛們整天圍在那兒聽故事。」

    齊峻啞然失笑,無奈地搖了搖頭,道:「肯定是小葡萄想聽故事,她胡亂編的。」

    「說正經的!」唐志遠語氣突然一變,面色凝重地說道,「看舒兒妹子樣子,似乎喜歡那個地方。若不是要送四皇子出來,她恨不得在那兒隱居起來。」

    「哦?!」齊峻一時沒回過味來,喃喃道,「不可能的,她以前的願望,就是到處遊山玩水。哪裡肯長久呆在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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