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油頭見問,歎道:「下午市裡剛開完會,郭市長做的報告,針對機關調整,八個字可以概括:學業歸類,職務有限。自從他到後,咱先不說工資不升反降。就是再混下去,也沒前途了。老五,早給我騰個副總的位置才好呀。」錢由基道:「這八個字怎麼講?」趙油頭道:「說白了,就是要不准跨行業調用,你幹什麼的只能往上走,走不了就往下來,不得平級調用。再一個,就是要專長與部門要配合,學建築的不能到紡織局工作。以我這假學歷,就算混過去,最多只得做到處級,所選單位也只在城建部門內,頂好不過到檔案局、規劃局任個副職。」
錢由基笑道:「古人講:子承父業,大抵也是這個意思。芝麻大的風聲,三哥何必愁成這樣。區長、市長有什麼要求?」趙油頭道:「那道沒有。」錢由基笑道:「那三哥就當區長去好了。乾爹什麼意見?」趙油頭道:「滿坐就數他的巴掌拍的最響。」錢由基道:「乾爹也是,越沒了主見。丁香姑娘那邊有進展了沒有?」趙油頭道:「才好上一點點。這陣子田文豹常去捧場,那還將我放在眼裡,又不理我了。」
錢由基道:「三哥也別急,再花點些錢弄個像樣的學歷預備著,這能有什麼難的。」趙油頭道:「混事的學歷倒好弄,原始的難搞。」說了連聲歎氣。錢由基勸了好一陣子,才將趙油頭打回去,上樓倒頭睡了。
第二天因六朝大酒店和滿天星歌舞廳歸還業主,錢由基早早到了,看著眾兄弟進進出出,搬挪東西。到近中午,賈禮也和范自寶過來。賈禮道:「知哥今日有事,本該早來。因江北火車站免稅批市場招租,范哥因嫂子長年下崗,有心租一個,做點小生意。一早叫了我,帶著下崗證去訂攤位,故來遲了。」錢由基道:「那邊倒有些熟人,范兄用得著處,只管招呼一聲。」
中午將兩處收拾畢,都到漢唐大酒店裡用餐。賈禮道:「開了業,巨業少不了常來。」李家仁道:「開業時,正想請著李總光臨。」賈禮道:「只怕不能來,巨業稍過數天,將有大事生。」李家仁欲問何事,賈禮笑而不答。
用過午飯,眾兄弟都上樓打牌、推麻將,獨范自寶似有所言。錢由基道:「范兄有何事?」范自寶道:「不好啟口。」賈禮代答道:「哥可是聽說了,市裡正對所屬機關整頓,一是人員調整,二是將可出租佔用資產全部收回,三是將標建房也一併收回。光是警察局,就收回了四座樓。這些樓房全部對社會出售。但凡夫妻雙方下崗的,八折優惠。范兄覺得是個機會,欲將舊房賣了,先付期。只是資金上緊張,一時周轉不開,想請哥幫一把。」
錢由基道:「這有何難啟口的?范兄有家小之人,豈能與我們這幫子光棍漢子一般。差多少?」范自寶道:「付期倒也能湊夠,生意卻差三、五萬周轉。」錢由基道:「做生意,寧多勿缺,就先拿六萬。」就叫來白靈,取錢點給范自寶。范自寶甚是感激,謝了又謝。
下午時分,錢由基又約了李曼兒到十里坡看了地形,回來的路上喝罷咖啡,李曼兒仍回寫字樓去。李曼兒到晚上到家後,見黃婉玲正同著王秀娟說話,問了好,才要上樓去。黃婉玲叫著笑道:「怎麼聽說你還當上了經理了?」李曼兒忙道:「我不過是掛個名罷了,媽那就當真了。」笑笑上樓去了。
王秀娟笑道:「我怎麼說來著,二人怕是早定下來了。小曼聰明漂亮,世上罕見,跟了誰也誰還不愛的他死去活來的。」黃婉玲歎了一口氣。王秀絹笑道:「依我說,錢由基雖說有幾分江湖意氣,然而生的一表人才,事事能幹,上無父母,下無兄弟姐妹,還不是天天掉下來的倒插門女婿。等結了婚,規勸規勸也就是了。那石正有什麼好的,身無分文不說,呆裡傻氣的,能成什麼事。」
黃婉玲聽了道:「你是知道她外公那脾氣的,要麼一口否定,要麼一口肯定,我的事到這還聽不進去。反正剛畢業,這事緩緩再說吧。你家小麗怎麼樣了?」王秀娟道:「提起來叫人生氣,跟著他爸出國留了幾年學,本來覺得長了見識,回來倒好,找了個修車的,十米遠就能聞著一味子機油味。頭一次見,沒把我噁心死。我倒想得開,高興叫多來趟,不高興少進我這門。」又問道:「公司準備什麼時候動那?」
黃婉玲道:「已報了案,多半今天夜裡就能抓人了。」王秀娟才走,就有兩個本家子弟家長前來,拎著禮盒,前來討情。黃婉玲道:「都是自家子弟,我不該用心護住。人都在賓館,最多也就呆個十多天,沒事,你們都去吧。」原來,黃婉玲有心拿巨業的錯,藉機逼走穆艷如,又怕禍及本族子弟,近來每晚到賓館提問本族子弟,大凡有染或不清者,數額大的勒令退還,數額小的都叫補全手續。有些子弟貪吃不肯吐的,一律關在賓館裡,不許出門半步,只叫盡數說出贓數來。
數天攻心,果見成效,都一一說了。黃婉玲這才悄悄通知警察局,只言倉庫材料被盜,請立案偵破。黃婉玲也早知道,倉庫裡的材料是叫材料處一名材料員,名叫金志鐸的人借救災之名,拉出去賣掉了。這金志鐸也是穆艷如得力之人。謝景平見了黃婉玲報案,也是親自代隊,一查,此事人盡皆知。夜裡兩點,趕至金志鐸家中,將人帶走,並將其家中暫時控制。金志鐸到了警察局,倒也痛快,將所挪占材料一一報了上來,兩車木材,一車水泥,一車麻袋,一車廢鋼,所得贓款,都在家中。
謝景平又根據黃婉玲所提情況,著人連夜往內蒙取征,果然,金志鐸在採購材料時,隱瞞公款,剋扣數萬。警察局裡連夜一審,金志鐸弄不明白,東也招,西也招,有些事情漸漸牽扯上了穆艷如。
穆艷如自打李有才交上胡夢蝶,自知處境尷尬,早有心為自己尋條後退。藉著關錦萍,認識了方冠中,期間也是數次相見。方冠中因有關錦萍在旁,不敢冒失,穆艷如也是暗留餘地,不過說笑喝茶吃飯而已。雖是如此,穆艷如還是多了幾分把握,自感如開口相求,必會幫她。穆艷如有了這等想法,嘴上雖不說,到底行動上有所表現,見了李有才,大不如從前,李有才但有一句不是,就將李有才臭罵一通。李有才因胡夢蝶的原故,卻也不惱。
這天,因胡夢蝶外出,李有才閒了兩天,但覺無聊,遂有心和穆艷親熱,叫車回了巨業。李有才先到穆艷如的辦公室,見穆艷如正對著鏡子打扮,就笑道:「看你這臉,如一夜梨花盛開,越招人愛了。」上前摸了一把。穆艷如惱道:「我來著例假那,那有工夫,找你婆子鬧去。她要無趣,就去找那個狐狸精也成。」李有才道:「我偏找你個無趣的。」攬實了,只要動手,穆艷如推開李有才,一甩手出去。
李有才落個無趣,恰好胡夢蝶晚上歸來。李有才大喜道:「東邊神仙西邊佛,那邊都是救命人。」胡夢蝶道:「我一非仙,二非佛,只是個狐狸精,比不上那個白豬婆。」李有才關了門,摟住笑道:「和她鬧什麼,快活是真,我們來段玉郎鋤禾日當午。」胡夢蝶笑道:「看你急成這樣,那白豬婆身上怕是沒得手吧。怎麼說你,越活越愚,怕早成了人家碗裡的菜了。」
李有才笑道:「俗話說得好,若要生快活,須下死功夫。她來了月事,我有得死等,才有下回嘛。」胡夢蝶啐道:「越說愚就越愚,半月前我見她正來月事,這回子如何再來?怕是紅杏出牆,敷衍你罷了。」李有才驚道:「你不說,她的事我倒忘了。」胡夢蝶笑道:「就興你再找,就不興人家再找。大凡女人來月事,金甲泛紅,你一早再去看一看,是真還是假?」
李有才聽了,一早果真到了穆艷如辦公室,照臉上細看。穆艷如被他看得怵,罵道:「越來越沒正經。臉上沒生金,又什麼好看的。」李有才也不言語,抽身又回到了胡夢蝶處。胡夢蝶又笑問道:「是真是假?」李有才道:「也真也假。」胡夢蝶道:「這就怪了,要麼是真,要麼就假。又真又假,是你糊塗蛋一個。」李有才道:「我雖不知真假,卻有法子斷真假。」一時,就打個電話,嘀嘀咕咕說些什麼。
胡夢蝶笑道:「你難道還扒了人家的褲子看看不成?」李有才笑道:「雖不是扒了看,倒也差不多,管能看個清楚。」胡夢蝶歎道:「你這是何苦,這褲襠里長得又不是孫大聖的鐵棒錘,能管住幾個女子?倒不如找個貼心的,快快活活過下半輩子的好。」李有才笑道:「我知你最貼心,只是本性難改,不多轉幾家館子便不甘心。」胡夢蝶道:「沒工夫和你混說,我只問你,今年春節的晚會,你能出多少?」李有才道:「不問多少,只要缺的,都算我的。」胡夢蝶道:「你這麼說了,我就爭這個導演去。」李有才道:「你怎麼謝我?」胡夢蝶笑道:「你由著我,我也由著你就是。」二人遂上床胡鬧一陣。
穆艷生性機靈,見李有才一早來而又去,暗道:「這呆子對女人粗中有細,我一時脫口說了,只瞞得一時,我須應承著他點才好。」等起身上廁所,就見財務的會計李美麗從後跟了進來。知她是李有才的表侄女,穆艷如暗道:「果是疑上我了。」蹲在裡面,左右想想,只覺不妙,最後,只好狠狠心,將個手指咬破,滴幾滴血在衛生巾上,由她察看,這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