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龍先找到了其姐潘金珠。潘金珠道:「這事若是爸爸媽媽答應,我想法子給你借去。若是爸爸媽媽不知道,我也不能由著你的性子亂來。」潘金龍聽了,回到家裡,等晚上吃過了飯,見父母都在,張口就要一百萬。潘國玉正惱兒子不爭氣,說話也不好聽,張口罵道:「你當你爹是開銀行的不成,你張口就是一百萬。」潘金龍道:「家裡要是沒有我還能說。」他母親就勸道:「家裡這兩年就算存了幾個錢,也不多,你姐正忙著做生意,也都叫她借去了。你要是缺個三千兩千,我這就給你借去。」潘金龍道:「我姐說她那兒有,只要你們不攔著,她能借給我。」
潘國玉聽了,到外面就打電話。潘金珠回道:「我何時答應他了?他一味胡纏,我只說你們二老要是同意,我就給他借去。」潘國玉陰沉著臉回到屋裡,又罵潘金龍道:「你叫你姐給你借錢去,你掙的不如花的多,你拿什麼還去。」潘金龍笑道:「你們也別把我當三歲的小孩看,什麼借錢還錢的,又不是拿不出來。萬一說了,就是還不上,我拿命頂著就是。」他母親就道:「童姑娘沒到我們家來過,你也沒到人家去過,這親事八字還沒一撇那。要是定了親,親家翁說到這件事上,我們再幫著想想辦法也不遲。」潘金龍道:「一根雞毛捨不得撥,還想娶兒媳婦,做夢也沒這麼便宜的。」潘國玉道:「你小子不要胡纏了,這事沒商量,回屋睡去吧。」潘金龍那裡肯,纏到半夜這才睡了。第二天,也不出門,又纏了一整天。
第三天,晚上又鬧著要錢,恰好潘金珠夫妻二人也回來,都勸道:「你要是有心幫她,我們另找地方,幫著搬過去就是。」潘金龍沒聽上三句,早惱了,對她姐道:「你出國要四十萬就給你四十萬,你做生意,你要五十萬就給你五十萬,你是親生的,難道我就不是親生的。」潘金珠道:「爸爸給我錢,我是正正經經的做生意,可不是拿著打水漂去。」潘金龍道:「什麼投資做生意,你們這幫二鬼子那點招還瞞得過我去,不過藉著招商引資,騙幾個賞錢罷了。」
原來,自打市政府下了招商引資鼓勵辦法,全市上下都在打領取獎金的主意。潘國玉也在其中,就將在海外的女兒潘金珠叫了回來,面授機宜。潘金珠就在海外找個朋友,註冊個空殼公司,前來中州投資項目。選來選去,選中了市造紙廠的二車間,將投資意向簽了。本來正常的情況下,投資不過一、兩千萬,潘金珠卻把註冊資本提高一倍,打著四千萬的旗號。想等著國外借的幾百萬資本金到位,這邊銀行配套的三千萬貸出來,再把國外的錢連本帶利退回去。一來淨賺個企業,二要還可以領取資金。一家人正在這上面下功夫,一句叫潘金龍說中了,潘國玉心裡早惱起來,起身罵道:「你個混帳東西,在家裡這樣,出了門也滿口這樣噴糞不成。早晚監獄是你老家。」拿起拖鞋,揚手仍在潘金龍臉上。
潘金龍見要錢無望,也使起性子來,回嘴道:「別說我不提醒你們,把我惹急了,我一張紙告上去,看看監獄到底是誰老家。」潘國玉聽了,怒不可遏,起身就來打潘金龍,邊打邊罵道:「混帳東西,打死你省得你外頭惹禍。」潘金龍卻將潘國玉一把推倒,起身往外就跑。潘國玉叫潘金龍一把掌推倒,起來大罵道:「混帳東西,我沒你這種兒子,再家來看我不打斷你的腿。」潘母終覺不忍,勸道:「他要這錢,也不是外面賭博吸毒,我看給他就給他了。」潘國玉道:「你還生怕天下人不知道我們有錢是不是?」
到了半夜,潘母忙將潘金龍從吧找了回來。潘金龍才一進屋,潘國玉又從床上跳起來,指著臉大罵一通。潘金龍見當著姐夫的面,臉上好生下不來,將腳一跺,恨道:「你不當我是你兒子,我也不當你是我爹。出了這門,也餓不死我。」掉頭走了。潘國玉還是不依,又罵道:「你走出去,一輩子別回來。」潘金龍扭著頭,惡恨恨的去了。到了第二天早上,潘金龍見家裡沒人,裡裡外外搜了一遍,抽屜櫥子盡都砸爛,翻出些金銀玉器出來,都丟在屋裡,只是找不著存折,心裡惱了半天。潘金龍出來,就在童語荷家附近租了一套房子住了下來,因不好意思再見童語荷,只是每晚偷偷跟著看幾眼,以慰相思。此事暫且不表。
話入木慧自南洋到了,趙扶林得了信,就叫鄭無經陪著趙振先到機場相迎。鄭無經對木慧也只是有耳聞,見木慧一時從通道裡出來,一頭秀高盤,滿身珠光爭輝,一對大眼烏亮,兩道彎眉帶俏,心裡登時就起了愛慕之心。走到木慧面前,先自靦腆起來。趙振先介紹了,木慧伸手笑道:「早聞鄭區長詩詞歌賦名鎮兩岸,有時間還望多多指教。」鄭無經笑道:「不敢當,浪得虛名,不過是別人好意相送罷了。」眾人接了木慧,先到南郊賓館歇了,中午趙振先陪著吃了午飯。
中午稍事休息,下午鄭無經接了木慧到了江北區,同著孟廣民一道,先到江邊看了鎮江鐵牛,後才到開區。各處看過了,單等走到聚豐機械廠,鄭無經有意無意,勸著木慧進去看看。才要進門,童語荷卻從裡面出來,叫了聲道:「不要再看了,下個月就搬。」將門彭的就關上了。木慧知其必有原故,卻不細問,只淡淡一笑。
轉過開區,又到區政府會議室裡坐談了一番。孟廣民這邊就叫秘書前去安排宴席。鄭無經道:「今晚不行,趙市長那邊說好了,正等著那。」孟廣民不好再讓,送了木慧去了南郊賓館。趙扶林因準備了幾幅精心之作,要帶給木老先生,故除薛平西、崔永年、鄭無經外,又特意請了幾個此方名士做陪。一個是書法名家柳大河,一個畫界名流齊功銘,再有一個是退休在家的作家,筆名拾葉的杜慶樓。等木慧到了,趙扶林一一介紹了,卻不談工作,只說風景人文。
酒過三巡,趙扶林命人取出四軸畫來,笑道:「和木翁早有心相見,再敘舊話。只可惜路途相隔,諸事纏身,程行難定。這幾幅畫,你帶給家翁,聊表思念之情。」眾人展開看了,卻是春蘭秋菊、冬梅夏荷四景,都點頭稱好。木慧道:「家父也念著回家看看、早赴趙市長之約,無奈身體每況愈下,行程一拖再拖。」又從隨身的行禮中取出一畫軸來,遞給趙扶林道:「這是家父仿寫的蘭亭序。家父再三叮囑,人老筆松,一份心意,還望趙市長收下。」趙扶林接過一看,見筆跡中絲絲敗筆,心裡暗歎一聲。
就木慧上衛生間的空,趙扶林歎道:「觀木翁之書,當知所病不輕那。」崔永年道:「據南洋的朋友過來講,若事不出偶然,又無奇跡,木翁怕是吃不到年夜飯了。」趙扶林歎道:「算起來,木翁僅長我三歲,不過才過六十。說起來叫人概歎那。」崔永年道:「木翁妻早故,三年前,又續娶一個,帶來一子一女。聽說和木姑娘兄弟成見甚深。木翁長子墜樓輕生,也是由此而起。又有傳聞,說那位續絃對木慧,更有不除不快之感。按他們的法律,木翁身後,家產一半當是這位續絃的,餘下的再分三份,木姑娘僅得六分之一不到。木姑娘急著投資,我想,這大概也是木翁之意吧。」趙扶林點點頭道:「木翁身後,必不容她。希望能像白雪公主故事那樣,有一個好的結局呀。」一時木慧回來,就聊些家裡家外之事。
一時,趙扶林問杜慶樓道:「拾葉兄,最近可又有大作問世?」杜慶樓笑道:「別說大作,近年來連紙筆也沒動一下。不瞞趙市長說,自打退了以後,專職接送裡孫外孫上學,一天來來回回八趟。到晚上,累的不行,緊趕著就睡了。」趙扶林笑道:「老有所樂,累死也值呀。」崔永年笑道:「也就你杜大作家是忙人,接個孫子就把筆停了,我們可不信你的。」杜慶樓卻正色道:「你們要是不信,我就給你們說一說,這接送孩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眾人就笑道:「那你就說一說,有什麼難處。」杜慶樓因不善飲酒,多喝了幾杯,一時興起,就站起來道:「我這就開場了。」卻說道:「我們爺孫倆,住軍在西城南門外,離校不過六、七里。每天一早,六時起床,打點裝備,埋鍋造飯,七點準時撥營。我騎上自行車,前頭置包,後頭帶人,一路向學校殺去。雖說路不上,卻要過三關,戰六怪,然後才可以準時到校。」
大夥一向知其好說笑鬧場,有人就笑道:「你且說說,是那三關,那六怪?」杜慶樓接著道:「出了門,走不遠,先過頭一關。頭一關,是路邊早市關。你不見,人挨人,車碰車,這頭不見那頭,內有十萬雄兵。我人不下馬,腳尖點地,見逢插針,左推右擋,累的臂酸腰疼,苦戰多時,這才衝出這一關。」趙扶林一聽,知下文更好,也不表示,由著說下去。杜慶樓又道:「過了第一關,就遇見了拉圾怪,那怪物臭不可聞,領著一隊剩菜稀屎兵就當住了去路。我奮力廝殺,丟下三千汗毛兵,這才算是過了關。」那杜慶樓越說越上勁,又道:「我又走不遠,一條污水河擋在眼前,從裡面跳出些污水怪來,衝上來,不是射箭,就是使槍。我當然也不怕,左突右衝,不多時就殺將出來。又走上不遠,卻到了第二關。第二關是個十字關,因長期無人住守,妖怪橫行,但見一個個鐵盔鋼甲,聲尖嗓亮,肩挨著肩,一排排,寸步不讓。我這邊就使起太極拳,腳踏八卦,身似凌波,先堵來將,後戰追兵,大汗淋淋才算過了。又走一程,又遇上油煙怪,一個個吹著氣,瞪著眼,頭頂冒著煙。我殺進陣去,卻道一個不好,原來此煙氣有毒,登時又倒下我三千軍馬。此怪我不敢戀戰,只好屏住呼吸,且戰且退,總算甩掉了妖怪。又不多時,就到了第三關陣前。第關非比尋常,有道是一夫當關,萬夫莫可。但見一條鐵道貫通南北,一條一米小道橫在眼前。我見關上紅旗飄動,鋼槍林立,欲攻城撥寨者不計其數。無奈,只好改道而行,過了石子領,翻過青石峰,好不容易才過了此關。還沒走幾步,又一霧怪擋在眼前。那霧怪夏天休眠,冬天出來傷人。滿口利牙,沾上了,輕者皮肉帶傷,重者性命難保。我見鬥不過它,只好轉身再逃。才逃不遠,不知何時,又一水怪欺到我身後,猛的一掌拍來,又打死我三千軍馬。我回身要戰,卻見其同夥甚多,從地下突突趕至。我料此路我也不是對手,只有再逃。好不容易盼到了學校,卻又有一個污泥怪,不知何時從下水道裡鑽了出來,臥在那裡,人叫不醒,槍扎不透。我自歎無八戒之能,只好再改道繞行,多走三、四里,這才總算不辱使命,將小孫子安全送到學校。點一點軍馬,不過還剩我一人一騎而已。」崔永年心裡:「好個杜拾葉,竟把報冤改成評書了。」趙扶林雖也心裡明白,見木慧聽得一頭霧水,不知所以,就笑道:「木慧,你長年身居海外,對我們民族語言的特點差不多都忘了吧。」木慧笑道:「我還真聽不出來,猛得一聽,還真以為這裡真出了妖怪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