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一看到關勝見他儀表不凡,心裡現就有了幾分好感。人嘛,總會有個以貌取人的習慣。像宣讚那般醜鬼,自家娘子都嫌棄,活活鬱悶死了,還能希望上官能待見他?蔡京當然也不能光看關勝的相貌,這次救援大名府可是要搭上自家政治前途的,接下來又問了救大名的方略。
「若讓末將領兵,乞假精兵數萬不去大名而是直搗梁山,先破其巢穴,在擒拿那些擅離賊窩的賊人,大名之圍自解矣。」
「好,此乃圍魏救趙之計也。」蔡京拍案叫好。不管蔡老太師他是不是奸臣,但他肯定曾經是個儒家士字,這樣的人你和他談論軍事,說些什麼訓練軍隊要要花多少銀子,說什麼兩軍對陣比的是裝備是否比對方精良啊,那他肯定拿唾沫星子噴你。朝廷養著你們這般丘八,你遇敵不前還有理由啦,打不贏就是你丫將領無能。但是你如果能跟他扯些個史書上寫過的經典計策,他絕對高興,認為眼前這個武人雖則粗鄙,總還有幾分學識,可以大用。蔡京這時候看關勝是怎麼看怎麼順眼啊。
「就你啦,這次領兵大將非你莫屬。」蔡京當然不會這麼說,那也太粗鄙了,他先勉力了關勝一番,再讓樞密院調集河北,山東兩地兵馬一萬五千,配齊兵甲輜重,任關勝為領兵指揮使,郝思文為先鋒,宣贊為後合,浩浩蕩蕩殺奔梁山而來。
且說關勝除了東京,看了自家的兵馬,心裡先是涼了一截。你想啊,才、樞密院是童貫家的自留地,這時候媼相1他老人家看你蔡太師失勢了,不落井下石已經是好的了,還能給你調派精兵良將?坑爹啊,關勝如果知道這個詞一定會這麼說,他給蔡京說的是要精兵數萬,才能去圍梁山,擊宋江啊。現在只給一萬五千人,還都是些河北,山東地方的禁軍,這些地方承平了上百年了,禁軍早就**到了極點,說是一萬五千人,刨去空餉能有個一萬人那就燒高香了。
好在蔡太師他老人家還有些影響力,這些個兵卒還算健壯,又從京營裡調撥了不少精甲利刃。關勝看在眼裡總算稍稍心安了一下,但還是下令兵馬緩行,準備在路上將兵馬整頓一番,又上書蔡京,請求將自己在蒲東的五百刀校手也調來軍前效力。這等小事,蔡京當然不會不同意,立即下調令到蒲縣,調蒲東巡檢司的五百刀校手到關勝軍中,同時還是催關勝快速行軍。
關勝一邊整頓兵馬,一邊等自己的老手下到來,在太師府一撥又一撥信使的催促下,大軍總算走完了兩三白百里路程到了濟州。大刀關勝的赫赫威名倒也不是虛誇,領兵的本事果然不凡,經過十餘天的整頓,一萬多人馬已然是氣象大變,行進間殺氣凜然。大軍進到濟州境內,先鋒郝思文已經兵抵寥兒窪邊紮好營寨,只等大軍來臨。關勝還是下令中軍緩行,等到後軍趕上來後,令宣贊領精兵五千轉道往大名府到梁山的必經之路上擇險紮寨,定要在大軍掃平賊穴職之前擋住回援的賊兵,又發下公文到濟州,東平府,請二地官府一同精兵進剿境內亂賊。又過了兩天,蒲東的五百老手下也趕到,關勝才加快行軍,半日之間就到了郝思文先鋒軍立好的營寨中。
郝思文將關勝迎進大帳,先稟報了今日勘查梁山泊周邊的情況,然後道:「這伙賊人藏身的梁山,三面環水,另一面也是崇山峻嶺大軍根本無發攀登。我軍若想清剿還得讓地方官府收集船隻,渡過水泊才能成功。」
關勝略一沉吟,道:「但凡江河湖海周邊的人都會因水捕魚為生,這梁山泊想必也不會例外,兄長可著人到附近村莊收集漁船,以作大軍渡水之用,不能坐等著地方官府動作。」
郝思文苦笑道:「末將早已讓人去找過。有船的不是早就投到梁山上去了,就是聽說朝廷大軍到來怕漁船被強征,也藏到水泊中去了。」
關勝臉色凝重,言道:「某立即休書到蔡太師府中,讓太師下令地方官服提供船隻。若只是你我去催,這般貪官污吏定會百般推脫。」
郝思文正要說話。帳外有小校來報,「湖邊蘆葦蕩中藏有數十隻小船,人人持有刀槍,不知有何圖謀,小人不敢妄動,特來稟告。」
關勝聽了微微冷笑一聲,讓小校出去繼續監視那夥人的行動,又對帳中郝思文等諸將做出了一番安排。
且說那蘆葦蕩中埋伏的卻是梁山水寨的船火兒張橫引著兩三百手下嘍囉。官兵大舉進攻梁山,山上留守的諸位頭領早就得到了消息,此時山寨以公孫勝為主,他一邊令人從小路去向大名府城下的宋江告知軍情,一邊讓留守頭領謹守各寨,不得輕舉妄動,只等大軍回轉再和官軍決戰。命令到了張橫手中,他立即找到親兄弟張順商議:「你我兄弟兩個上了梁山之後,未曾立功。現今關勝領軍來攻打,你我兄弟何不趁他立足未穩去劫了他的營寨,倘若擒住關勝,豈不是立了大功。今後也讓山上眾兄弟不敢嘲笑你我。」弟弟張順這一次卻比哥哥更加沉穩,當時就反對道:「你我兄弟就管著幾百個水軍,玩意有個閃失,更加讓人笑話。」張橫不滿道:「都像你這般畏畏縮縮,何年何月才能建功?你不去,我今夜自領人去。」張順苦勸了半天。張橫還是不聽,氣呼呼的出了門,回到自己寨中便讓手下嘍囉皆穿戴軟甲,取了刀槍,也不用戰船,只劃了四五十隻小艇就像官軍駐紮的方向摸了過來。等到了岸邊,隱隱約約能看見官軍的中軍大旗的時候,張橫讓手下將船划到一片蘆葦蕩中隱藏起來,卻不知早被官軍斥候看在了眼裡。
這時節已是初冬時分,申時剛過,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張橫坐在船頭哈了一口白氣,使勁的搓了搓手,傳令手下趕緊吃些乾糧,只等天色更黑些,便去劫官軍營寨,待建了大功再回寨中喝酒吃肉大肆慶賀。他身邊的嘍囉也都是彪悍之人,聽到這話,雖然早凍得手腳麻木,也不由得熱血沸騰起來,一個個吃乾糧的吃乾糧,活動手腳的動手腳。張橫看在眼裡,心中暗道:「有這般好兄弟還怕那些怕官兵!」
又過了把半個時辰,夜幕將整個水泊都籠罩起來,張橫見時機已到,帶著手下就朝岸邊慢慢劃去,初時怕官軍發覺,眾人還盡量動作輕緩。等到了岸邊能清楚的看到官軍寨中燈火昏暗,戒備鬆弛,張橫一聲招呼,眾人加快速度,飛快的奔到官兵寨旁,沒幾下就挖開鹿角,望著中軍大帳直殺過去。
張橫殺到中軍帳前,抬槍挑開帳簾,只見裡面燭光閃爍,一員大將端坐在將案之後,一手撫鬚一手拿著書卷,全副精神都聚集在書卷上,似乎對自己等人的到來沒有絲毫察覺。張橫不禁大喜,就要端槍殺入。不料營外突然一聲鑼響,接著金鼓齊鳴,殺聲從四面八方傳過來。張橫大驚之下,倒提長槍,轉身就要跑,可是不知多少官軍從四處殺出,鉤撓齊下,不需半刻鐘,張橫與他手下的二三百人都被捆了個結實。
帳中的關勝看了,放下書卷放聲笑道:「無知草賊,也敢張我。」
轟,轟突然從東北方向的水泊上傳來十數聲巨響,恍若驚雷。關勝臉色一變,走出帳門,只見滿營將士都驚疑不定的像「雷聲」的方向看去,不由的心情凝重起來。不過作為大將,不管如何都不能看著自己的軍隊驚異,關勝回過神來,立即大笑道:「上天將下雷霆,掃平世間妖氛,此乃預示我等將掃平賊寇,還天下一片清寧也。眾將士聽令,且將這些賊人關押起來,帶我等搗毀賊穴,擒住了賊首再一併押至東京,聽憑聖上發落。」
營中官軍聽了,皆歡呼起來。只有張橫被橫拽在地上,呸了一聲,破口大罵道:「狗官,我梁山乃是『替天行道』,才是天命所歸。你們這些狗官早晚要給公明哥哥領著眾兄弟殺得乾乾淨淨。」
關勝冷笑一聲,喝道:「將這個胡言亂語的賊首囚入陷車,好生看住。」說完,不在理會罵聲不斷的張橫,轉身回到帳內,端坐在案後沉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