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立其子(作者棕黑色)她是太子見不得人的女兒,她的母親,是她爺爺宮中一個只得過爺爺兩次寵愛的卑微綵女。
孤寂的她,在冷宮中,悄無聲息地默默成長。
那時候,清柳園還不是清柳園。園中無草無木,房屋破舊。
而她,是封疆大吏的獨生女兒,被送進宮中當作質女。
兩個小小的女孩兒,翻過了牆,手牽了手,一個放哨,一個動手,在御花園裡逮螞蚱,捉蛐蛐兒。
偷拿了胭脂水粉,兩張畫成小花貓的小臉兒相對,你為我梳頭,我給你盤髻。
師傅說,你的天資極好,如果你肯繼續練習,成就會比昭兒更高,你會是武林第一人!
她傲然高昂了頭,笑得明媚燦爛,讓日月失色:「我才不要!我要當的,是天下最美麗最高貴讓所有男人都瘋狂讓所有女人都嫉妒的女人!」
昭王終於抬起頭,看定了和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兒時玩伴。
「對不起……小小!你說得對……你自己,是下不得手的。而我,如果現在不能,以後便更加不能了!」
一道寒光閃過,昭王抱著嬰兒後退。
王美人蹙眉捧心,滿臉的痛苦,滿臉的不可置信!
那把匕首,深深沒入王美人的心口,不見了寒光。
西子捧心,乃是心痛。她望望昭王,望望昭王懷中的嬰兒,望望傅漢卿,忽地瞭然,唯余苦笑。
「原來如此……阿昭!你好狠的心!他的命,一定要用我的命才能換麼?」
昭王似乎直視著她,眼中卻是一片漠然空洞。
「我答應過的,你的孩子,會成為晉王。小小,我能保證他活下來。她不是一個好皇后,但她會是最好的太后。」
王美人臉色蒼白。鮮血汩汩從心口湧出,濕透了她的衣衫。就算用內力封閉了心脈,也只能稍微減緩失血的速度。
「你是得了什麼消息麼……我父親……他……」
昭王嘴唇顫抖,卻不肯說話。
「阿昭!我不相信你從開始就打算要我死!不要讓我死得這麼不明不白!我會不甘心!告訴我!」
昭王痛苦地低下頭去。本來不想讓她知道,但是……小小……太通透了……
「如果我能趕得及,我會盡力保下你弟弟的性命。如果不能,我會全力替王家存留一線血脈。小小……對……對不起……」
昭王平板的聲音終於破碎了。
王美人容顏淒然。真的……是這樣啊……她是依附大樹的籐蔓,而她的大樹,已經被連根拔起。
所以,你送我上路麼……是啊,我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甘心匍匐苟活?
她試圖用右手撕扯開自己的衣衫,手腕卻是無力。
「可不可以……讓我……再抱抱孩子……我還沒有好好看過他呢……」
昭王心中酸楚。她跪在床前,替王美人解開衣襟,將孩子遞在她手裡。
**還是白皙飽滿,**卻已經失去了少女嬌嫩的粉紅。大大的乳暈,是成熟的棕褐色。
聞到奶香,小寶寶本能地搖頭晃腦,小嘴巴湊了上去含住,拚命吸吮,兩隻小手捧著母親的**,臉上是單純的,滿足的,幸福。
「給他取個名字吧。」
王美人環著她的骨中骨,肉中肉,愛憐地摩挲著他胖乎乎的小身子。
「樂,叫他樂樂。我不求什麼祭祀血食,只盼他這一生能隨心快樂……阿昭,我不在乎他當不當王……能答應我麼……讓他活下來……還有……讓他過得快樂……」
昭王點頭。
**傳來陣陣酥麻,小小的溫熱身子貼著她,全心全意地依偎著她。此時此刻,她忽然後悔!
我錯了……阿昭,我也是才知道,原來,什麼都不爭,我是可以做到的啊。白了青絲,老了紅顏,青燈古佛,輕蔑侮辱,比起孩子,都算得了什麼?只要能讓我這樣看著我的孩子,守護著他一點一點長大……哪怕是要將他交給皇后,只要我能遠遠看看他……她竭力想像懷中的寶貝長大的模樣,終是不能。只能在這最後的時光裡緊緊地摟了孩子,不捨地瞧著他,撫摸著他,努力記憶這小小身子的溫熱。原來……我最想做的不是一個女人,而是一個母親。老天!為什麼,要我現在才明白?我明白了,可又有什麼用!
王美人鬆了最後一口氣,心口的鮮血,噴薄而出。
心中就算有千般無奈,萬般不捨!終是只能化作最後兩滴清淚,無聲無息地,從她失去了所有血色的臉頰劃過。
阿昭……我……不怪你……
「你……你殺了她……為什麼……」
傅漢卿仍然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愣怔中,那兩人的對話,他幾乎沒有聽見。更不可能聽懂。
昭王懷抱嬰兒,笑了。
「誰說是我殺了她?誰不知道我們從小就是最好的朋友,誰不知道我們是生死之交?哈哈,我怎麼可能殺她,誰會相信,是我殺了她!」
昭王看著傅漢卿,眼中滿是瘋狂和譏諷。
「殺了她的,明明是你啊!你以為,我為什麼會留你在這裡?哈哈,做人笨到你這份兒上……」
昭王有些失神地望著孩子。兩大顆水珠,在嬰兒幼嫩的肌膚上濺開來。
她怔然伸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臉頰,有些疑惑。
我哭了麼?要去見皇后……明明是不可以哭的……怎麼會有眼淚呢……
懷中的嬰兒在她平坦的胸口上拱啊拱啊,卻找不到可以吸吮的**,終於放聲大嚎。
嬰兒的哭泣,沒有眼淚。
昭王最後望了一眼傅漢卿。她手上臉上身上都染污了鮮血,神情似哭似笑,形如鬼魅。
「做女人做到我這份兒上……是不是都有夠失敗!」
昭王決然而去,再不停留。
半晌,傅漢卿出了屋門,拾起放在屋簷下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