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識,本來已經模模糊糊地快要消失了……
但是,忽然間,他很明顯地感覺到,有個什麼東西,陡地往他淡然將散的意識中,注進了一股特殊強化的力量……
這一股力量,使得他的意識,一下子變得明確了起來……
那種感覺,就有點像是原來快要沉進水裡,漸漸滅於虛無的意識體,猛地灌滿了氣體,於是便又立刻從水裡浮了起來一般。
這種力量是那麼強大!使得他陡然間,覺得原本很模糊的意識,突地就那麼樣地清晰了起來。
那種清晰的感覺,讓他腦子裡的每一縷記憶,都變得宛如刀刻般地明確集中。
那種明確的感覺,也讓他隱隱地認為,其實現在以前,好像他從來也沒有清醒過那般……
其實他一直都有某一部份是在沉睡著的……沉睡著的……
從來也沒有真正地清醒過……
直到現在!
等等,等等……
是不是因為現在的這種感覺,實在是太清楚了,所以才會讓他產生這種「其實他從來也沒醒過」的錯覺?
對於這個問題,他思考了一會兒,才忽然發現不是這樣的……
這種「好像從來也沒有清醒過」的感覺,並不是來自於那種驟然聚焦的清晰……
確實是這樣沒錯的。
這不是一種錯覺。
他真真正正地,就從來也沒有這麼清醒過……
在他的感覺中,隱隱地就好像原本一直被分成兩邊的意識,直到現在才終於互相融合,還原為一那般。
以前的他,是兩個他,但並不是真正完整的他!
直到這時,他才確定:
這一次,他總算是真正地清醒了!
終於終於……終於終於……
他終於還是來了!
當他確定了這種化裂為合,並二為一的清醒感覺之後,緊接著,他所察覺到的另外一件事,就是他發現,現在的他,已經和最根源的家鄉,完全失去了連繫……
他感覺不到任何家鄉的方向,家鄉的位置,甚至家鄉的存在!
他已經和家鄉完全地、絕對地,失去了所有的連繫……
這個時候的他,就好像一葉遠航的小舟,突然之間就失去了所有的指引與資源,孤單而又無助地,飄流在空間的大海之中,斷絕了所有的指標與引導。
這是一種完全孤獨的感覺。
完全失去了憑依與根源的感覺。
在這種感覺下,他體會到另一種很自然浮現的惶然……
這些感受對他而言,是那麼樣地陌生,那麼樣地迷惑;以前他從來也沒有經歷過,從來也沒有想像過……
這一切全新的感覺,讓他一下子還真的有點適應不過來……
就好像他原本站在一個穩定的陸地碼頭上,對於一動不動的情況是如此地熟悉,對於陸上重心該怎麼掌握反應,是如此地自然而然……
可是緊接著下一剎那,他忽然發現自己已經跳到了一艘顛動的小船上,對於這種晃動的新狀態,重心的掌握一下子失去了控制,對於陸地的熟悉感也猛地不見了,所有的感官在那一瞬間陷入了混亂,讓他心頭出現了一種無所適從的暈眩……他連忙急急地穩住了心神,等待了好一會兒,那種暈眩的感覺才稍微退了下去。
他嘗試著想回憶起一些比較清楚的記憶,好弄明白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還記得他是來自於遙遠的異界。
而這個異界,也就是之前他失去了連繫感覺的家鄉。
這一個首先喚起的記憶,非常地清楚,但是也非常地模糊。
非常清楚是因為這種記憶,宛如實物般地,就從他感覺裡跳了出來,讓他幾乎沒有產生任何懷疑的餘地。
而非常模糊的原由,是因為前面所提的那種記憶,已經變成了他對於異界家鄉,唯一的記憶!
除了這個,其他什麼都沒有,這馬上就讓他陷入了模糊迷惑的困境。
他的家鄉是什麼樣子?
他的家鄉位於何處?
他的家鄉有些什麼東西?
他的家鄉要怎麼連繫?
這些所有的疑問,他都完全想不出來,同時也沒有任何其他的記憶可以提供他去思索參考。
說得更實在一點,他連對於自己在家鄉中,到底是一個什麼樣子,都已經沒有任何概念了……
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個喝了孟婆湯,重新投胎,對於根源的過去,都完全忘了的新生之人。
他唯一還記得的,就是有關於現在他所處的這個世界,一些他現在看起來有點奇怪的記憶。
有一些人,有一些事,有一些怪異的關係……
這些零亂而且新鮮的記憶,讓他想著想著,不由得有些入神了。
這就是他在發現自己真正地清醒後的第一個感覺。
然後他就睜開了眼睛。
緊接著,他就立刻發現了第二個感覺……
現在的他,竟發現自己是臉朝下地,趴在一個溪流旁邊的淺水灘裡。
當他很自然地從趴著的地面上,直坐起來的時候,這種第二個感覺,就變得更加清楚,也更加複雜了起來。
隨著他眼光的直望出去,他忽然覺得現在的眼睛,所看的視界,和他記憶中以
前的感覺,相差非常多。
這倒不是說現在的他,視力變得模糊了。其實眼前映入的景物,還是依然非常清晰明確。
而是他似乎覺得,現在的眼睛所能看得到的東西,像是比以前變少了很多。
就好像一個本來容量很大,可以伸入溪中,每一舀就汲起許多水量的水瓢子,忽然之間,變得小了很多。而這種變化,也使得現在他,水瓢每一伸入溪中,所舀起來的水量,同樣地也變得少了很多的那種感覺。
雖然他還是一眼望出去,但是他知道有很多東西,他已經不像以前那樣能夠輕鬆地瞧見了……
所以,從某一個角度來說,也許還不能說他的視力,變得衰弱了,但是不可諱言的,他的視覺敏銳度,確實是大幅地減退了。
除了視覺的感受之外,那種第二個感覺,還有一個複雜的內涵:他忽然像是同時失去了觸覺那般,不但手掌足腳,都覺得麻麻的,鈍鈍的,甚至連身體所有的每一寸皮膚,都失去了他認為應該有的感覺。
就像他現在明明坐在水中,但是他卻察覺不到有浸在水裡的感受……
就像他現在明明身上穿著「役物宗」精心模擬的絲質紫紅色袍服,但是他如果閉上眼之後,根本就感覺不到身上有穿著衣服……
所有的感覺,就是一片麻木……
所有的感覺,就是一片鈍然……
他真的也失去了觸覺,除了視覺和觸覺之外,他立刻就想到之前浸在水裡時,他一點也沒有什麼嗆鼻的感受,就好像他的鼻子,根本已經完全失去了作用一樣……
於是他坐在地上,挺起胸膛,想要長長地吸一口氣……
然後他就發現,他並沒有以前那種吸氣入胸的感覺……
他呆了呆,仔細觀察下,才知道他的胸膛是挺起來了,但是根本就沒有呼吸!
他的鼻子真的一點用處也沒有了……
所以他也失去了嗅覺!
唯一另外一種差異的感覺比較小的,就只剩下聽覺了。
他轉過了頭,才看到不遠處,有一頭驢子,慢慢地浮在空中,而在這個驢子的面前石巖上,擺放著一個皺皮擠肉的怪人頭……
而在稍遠的地方,有一位男性的修真,很恭敬地跪在地上,同時還「嗚哩嗚啦」地說著話。
瞧那人說話的方向和聽其說話的內容,他才發現原來那人竟是正在和岩石上的那個人頭交談著……
更怪異的是,那個人頭,居然也能夠和遠方的那位跪在地上的男修彼此對話著。
雖然他現在還是可以將這些人彼此說話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不過那種感覺就和視覺的感受一樣:他雖然還能聽得見聲音,但是顯然也有很多細微的振動,他已經聽不到了!
這種很複雜的感覺,同時擁上了他的心頭,讓他一下子也有點傻住了。
他不曉得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和以前他分裂成兩個存在時的**感受,有了非常非常巨大的差異!
當他轉頭再往另外一邊望去時,他就看到了一個巨大的鋼鐵機獸。
圓蓋鐵身,臂炮曲腿,渾身閃著沉沉的金屬反光……
這是鐵心!
他立刻就認出了這個機模人。
然後,他就又發現到從他的背後,居然飄來了幾縷女性細柔的長髮……
在他的背上,顯然還有另外一個人……
於是他繼續轉過頭去察看……
那是一個女人。
當他見到這個女郎清秀靈艷的容貌時,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就認出這是誰了……
她是璇心!
曾經和他發生過貼體交合之親的璇心!
他現在直坐起來的姿態,使得後面的璇心螓首微偏到了另外一邊,長髮柔絲流洩下落,尾部滑進了淺水之中。
很自然地,他伸手想要將璇心的姿勢扶正,讓她的秀髮不致於浸在水中。
然而就在這時,他卻發現在他手臂剛動的時候,就從肩臂手肘的部位,傳來了輕微的「嘎吱嘎吱」,輪軸轉動的聲音!
這種出乎意料之外的聲音,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動作……
等到他緊接著察覺到這種聲音,正是從他的手臂位置所發出來的時候,他就又再一次地呆住了……
我的手臂骨頭,為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聲響?
因為坐在淺水中的這種姿勢角度,使得心有疑問的他,在轉頭之際,很自然地就看到了自己在淺水漣漣的波動中,所反射出來的,那一個清楚的倒影!
從這個很明顯的倒影中,他同樣很快地就認出這個倒影是誰了。
這種恍然的認出,再加上之前那種稍微轉動一下,就會有清楚機軸曲動響音傳出來的現象,他終於想到現在的他,到底是誰了……
現在的他,居然就是役物宗除了鐵心機模人之外,另一個以器械為體的「龍機」機模人!
他對於現在突然發現到的這一點,實在是驚訝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不對,如果他真的是龍機,那麼現在他是不是能夠如他意地說出話語聲音,實在是連現在的「龍機」,都沒有什麼把握的事!
我的老天呀……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我好不容易終於真正完整地清醒,再也沒有那種分裂存在的感覺時,居然發現自己忽然間變成了一個根本還算不上是「生命」,最多只能叫作「自動器械」的「龍機」?
現在的我,到底是我,還是龍機?
抑或是我和龍機的另一種綜合意識體?
這樣的我,到底算不算是「真正」地清醒?
還是真正的我,依然是毫無所覺地沉睡在另一個地方?
為什麼會有這種情形發生?
他愣愣地坐在水中,愣愣地想了好一會兒,直到那一邊的那只浮在空中的驢子,突然「蓬蓬叭叭」地亮起了一輪一輪彩色芒線密密而放的光圈時,才將他從眼前困惑的沉思中驚醒。
然後他就看到岩石上的那個皺人頭,居然眼中散露著微微訝然的眼神,對著他這邊凝望了過來……
這個怪人頭,顯然發現眼前的龍機,似乎變得很不一樣……
只不過當這個怪人頭眼中流露出訝然神色時,他依然是不停地在和跪得比較遠的那個男修說著話,似乎只是把這種訝然放在腦子裡,並沒有馬上說出來。
這種情形終於使得那個「龍機」,暫時將注意力轉到了眼前的這一人一驢,外加一個詭異人頭的奇特狀態上。
然後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原因,龍機忽然覺得心頭上出現了一種警兆。
從那個雖然現在已經變得皺成一團,但是其實龍機還是記得的「極光老祖」人頭眼中,流露出有點困惑的神色,龍機的心中,不斷地浮現出關於極光老祖、無形冥主、孽龍化形以及妖物「角魔魈」的所有記憶……
龍機並不曉得是因為所附著的這個「機模人」體內「晶芒微控儀」的特性,還是因為經過整合後的他,思慮變得比較清晰了。幾乎是在眨眼之間!龍機就評估出了現在這一人一驢!加上那個極光老祖人頭彼此之間的微妙牽連。
在有了這種瞬間完成的分析與瞭解之後,龍機幾乎是立刻就發現自己必須立刻做一件重要的事……
這件事如果不做,眼前的極光老祖和陽印這兩人彼此心智的鬥力中,龍機知道第一個會出現危機的,不是極光老祖,不是陽印,而是龍機他自己!
所以龍機就從體內發出種「嘎嘰嘎嘰」的怪響,以一種很平板的聲音說道:「晶芒功能重新啟動……龍機目前受損狀態一成二,主要機能運轉正常……評估完畢,鐵心請支援線性修復!」
龍機在這種情態下,猛然間也不曉得自己怎麼竟能控制得了位於頸間,模擬人類說話語音的「震絃管」,自然而然地就說出了這麼一段話……
由十六條緊度和長度都不同的鋼弦所製成的「震絃管」所模擬出來的人類語音,雖然還是能夠很輕易地分辨出龍機說的到底是什麼話,但是這種弦震模擬出來的聲音,畢竟還是和真正人類的聲音相差很多;那種在每一音語尾明顯的「嗡嗡」輕響,還是讓人一聽就知道這是由某種特殊設計的絃管所模擬出來的聲音,並不是真正的人類在說話。
任何人都可以聽得出來龍機只是一個做得很精巧的器械機物。
在龍機的這一番話說完之後,本來就站在龍機身邊的鐵心,立刻就「嗤」地一響,從它八角近圓型的機體底部,像是條鐵蛇般地伸出了一條環環相連的金屬細管,伸往龍機的背部,然後「卡嗒」一聲,像是接嵌上了什麼接頭那般……
任何人都猜得出來,這個大概就是龍機在做出損壞評估時,對鐵心所提出的那個什麼「線性支援修復」了……
因為龍機這麼一個突然但是卻恰到好處的話語,立刻就使得暗中斜睨著龍機的極光老祖,眼中雖然依舊有些困惑,但是那種強烈的驚訝與警惕明顯地降低了許多。
龍機這時察覺出極光老祖有些陰沉的眼神,又從自己這邊,轉回到了陽印的身上時,不由得暗暗鬆了口氣。
顯然自己這一次突然的清醒,讓心機深沉的極光老祖立刻就起了警覺,當龍機方纔的那一番話說出之後,他才再次確認了龍機依然是一個自動反應的「死物」而已,因此才將那種警覺放下……
只不過,龍機從極光老祖的眼神中,除了之前很強烈,現在才降低了許多的「警惕」眼光之外,還發現到了一些「困惑」的神色。
為什麼極光老祖在看著自己時,會出現這種「困惑」的神色?
他的心裡有什麼關於我的事物想不通嗎?
當龍機正在小心地思索著極光老祖隱晦眼神的含意時,他忽然就聽到了陽印對著他的師父極光老祖,所提出來的所謂「既不違師訓,又能避免極光真元廢棄大半的兩全辦法」……
「哈哈哈……」極光老祖的腦袋發出了尖尖的笑聲:「陽印啊陽印,你果然不愧是我變形怪客、極光老祖的徒弟;這種要求說出來,居然還真的讓人禁不住地會認為你坦白直率,真誠無比咧……」
「師父您明鑒,弟子所說,確實是心中真正的感受,並沒有任何一絲的作假……」陽印跪在那裡,依然是以頭叩地,但是龍機卻知道臉部朝下的陽印,眼尾才剛從他的身上收了回去,顯然即使是遠在另一邊的陽印,也並沒有疏忽掉他突然重新啟動運作。
「而且如弟子之前所說,若是弟子真的故意將心中所顧忌的緣由,隱瞞著不說,豈不是真的有心欺騙師父的「極光元珠」?如果弟子真的這麼做,才是真正地罪該萬死……」
極光老祖聽了陽印的這一段話,便即又哈哈笑道:「被你這麼一說,如果我在這上面和你計較,反倒顯得我氣窄理虧了……也罷!我的時辰將盡,就成全了你這個兔崽子吧……只是這兩個役物宗的玩意兒,會聽你的話嗎?」
「弟子跟隨著陰陽祖師此來,就是要援救受到妖魔攻擊的役物宗,因此想來應該是並不違反這兩個自動化器械原先所作之設定的……」陽印雖然依舊低著頭,但是聽到極光老祖終於答應了自己的請求,連忙按住雀躍喜悅的心情,免得在最後關頭,出現了任何沒想到的疏忽。他過了一會兒方才抬頭對著龍機說道:「陰陽和合派門下陽印,想請役物宗『龍機』擬形機模人,幫忙將本人師父頂門上的『極光元珠』取來,不知『龍機』擬形機模人是否願意?」
龍機心中快速地考慮了一會兒,知道在這種情形下,有兩個重點必須要去注意!因此又刻意以平板的聲音回答:「閣下屬友派門人,所提請求並無與目前龍機與鐵心設定相違,在九十八級與七十七級設定安全下,龍機將可以進行閣下之請求……」
「九十八級與七十七級設定安全?那是什麼?」陽印愣了愣後問道。
「九十八級設定:本宗宗主的安全;七十七級設定:龍機本身受損時修復進行過程最短速限……」龍機很謹慎地回答。
極光老祖這時也沉聲問道:「龍機,別說這些你們派裡的密語,簡單一點講清楚……」
龍機的機身內又「咕嘰咕嘰」地響了一會兒,方才回答說道:「通用語詞說明:本宗宗主後移六丈,鐵心居中護衛,同時龍機身上正在進行的、線性自動修復系統。依然不停止進行之狀態下,龍機可以進行陽印道友的友派協助請求。」
陽印這時聽了以後,才點了點頭說道:「原來是這樣……師父,弟子看來這樣也沒什麼不可以的,師父覺得怎麼樣?」
極光老祖想了想之後,也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加重了語氣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快點吧……我的時間已經差不多到了……」
極光老祖在說話的同時,本來還融合在極光元珠芒線裡的綠霓神驢身形,忽然間就「蓬蓬蓬」地,乍然閃動了幾下後,從芒氣中拉了出來。
從剛脫開極光元珠密放射線的神驢身上,依然閃了數下幾乎和元珠一樣光亮的芒線,然後就很快地暗了下來。
由此看來,龍機和陽印馬上就明白,儘管極光老祖嘴裡說得好聽,一副就要將元珠傳給這只「正派」神驢的模樣,但是實際上根本就連一點動作也還沒有開始;說拉開就拉開,顯然壓根就沒有把這只神驢當成一回事……
這種情形當然馬上就又引起了陽印心中的一絲懷疑。
不過現在的狀況下,他還是看不出有什麼問題,因此心中雖然疑慮再生,但也沒有特別作出什麼反應,只是在心中更添了幾分小心。
龍機則是有點訝異地注意到,當神驢的身形,由和極光元珠同樣的亮度,變得縮暗回來的時候,原本應該是驢子的形體,居然完全變了個樣……
驢子的形狀已經不復存在了……
目前呈現著的,已經變成了一團一團好像由許多塊的石頭,所聚合擠成的類似女性人體的概略輪廓……
人形中的石塊,發出了「咕嚕咕嚕」的滾壓聲,雖然可以看得到那即將成體的概略形狀,線條凹凸,腰細胸隆,女性的特徵明顯可見!但是卻還不是非常清楚,
就有點像是一個只完成了五、六成的雕塑一樣……
顯然極光老祖嘴裡的話說得好聽,事實上看他對於綠霓神驢的重塑行動,說停就停,完全不理會也不在意的模樣,根本就有點像是故意做給陽印看的。
陽印只覺得不知道什麼地方越來越不對,偏偏又一下子瞧不出什麼問題,只能全力提高警覺,凝視著依然放在岩石上的那個極光老祖的皺巴巴人頭……
現在的極光老祖的臉色,已經映射出瑩瑩的輪輪彩光,看起來除了醜惡之外,還多了一些詭麗……
這時候的龍機,心中急快地轉著,動作卻沒有停下來……
他「吱啞」一下地,從淺水中彎腰站了起來,後面拖著由鐵心那兒拉過來的那條「維修管線」,就這樣「蓬蓬蓬」地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當龍機往外走到了淺水彎外,離不管是極光老祖的腦袋,還是陽印都有一段的距離的一處干地之後,便「嘎吱嘎吱」地伸臂轉手,將他背在身後,裡面**著身體,外面包覆著由龍機體內儲物處取出來的一塊浮空寬布的璇心,從背上解了下來,整個以寬布包住地小心放在地上,然後又「蓬蓬蓬」地走了回來……
陽印看到龍機回走的方向,正是在極光老祖腦袋上,那個不停射彩散線的極光元珠,即使是深沉如陽印者,也不由得拉緊了心弦,將警覺提到了最高的程度。
龍機邊走著,邊暗中密切至極地注意著極光老祖周圍每一絲最細微的變化……
如果現在有人靠龍機靠得近一點,就可以聽到他的體內,有一種很隱約,但又很急促的「嗡嗡」微音,不停地輕響著……
只不過現在即使是有人耳力極佳,聽見這種聲音,除非是深明「役物之道」和「機模人」結構的「役物宗」長老級以上的人物,否則也絕對無法想像這正是龍機的「晶芒微控儀」在以高速進行計算時,才會出現的聲音……
加上龍機模仿飛龍的容貌雖然極像,但是表面平整,毫無表情,任何人也想不到這個只不過是會自己動作的機械死物,裡面居然會聚藏著一個完全不同的意識體……
所以龍機就在極光老祖和陽印兩方間,無形中已經拉緊了起來的繃然氣氛中!一步一步地靠近了那顆「極光元珠」!
以龍機現在的眼力,儘管他仔細再仔細,還是觀察不出那個懸在空中的極光元珠,和岩石上的極光老祖,中間有什麼關係,這使得龍機即使想救下現在顯然是被扣在半空中,陷入立形塑體困境的綠霓,一下子也不曉得該從什麼地方著手……
以他現在的推測,龍機知道極光老祖非常可能還有著另一層暗中的打算,只是那種隱晦的程度,實在是現在的龍機無法從外界的表象中探察出來的……
然而即便是這樣,龍機也還是一步一步,「蓬蓬蓬」地走到了懸空轉動的極光元珠前面。
然後龍機就「吱啞吱啞」地伸出了雙手,往空中的極光元珠伸去……
石頭上的極光老祖,和後面遠方的陽印,都沉著氣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全神貫注地凝視著龍機的動作……
當龍機伸手捧住了空中的那個極光元珠之後,可以看得見這顆彩芒四射的元珠,輕輕地往下一沉,虛壓著的力點馬上就轉到了龍機的鋼鐵手掌上,同時隨著龍機的縮回而在空中移動了起來……
不過龍機知覺只有一片麻麻的手掌,並不能感受到捧住了這顆元珠的任何感覺。
這種虛虛的感覺,是因為自己現在已經失去了所有敏銳的觸覺,所造成的嗎?
龍機有點疑惑地暗忖著,並不能很清楚地掌握為什麼會有這種感受。
雖然他心有疑問,但還是緩緩轉過身軀,開始一步一步地朝著遠處已經從跪在地上,輕輕站起了身子的陽印走去……
從地面上立起的陽印,雙眼凝視著跟隨龍機捧手走近,也同樣在空中橫向移動著的極光元珠,心中的貪念和繃緊的神經,達到了極處……
這種情形,讓沉穩的陽印,也不由得從額上滲出了一顆顆晶亮的汗珠……
極光元珠,極光元珠,這個吸取無數真元,甚至經過魔界妖物角魔魈壓煉過,很有可能是世間唯一能夠抵擋妖魔界魔氣的極光元珠,終於快要落入我陽印的手中了……
想到這裡,陽印心中的興奮,實在已經快要達到了沸點……
只是在這種興奮中,陽印依然傾力地壓制住自己想要躍然衝上前去攫取的衝動,儘管瞳孔張大,心跳加速,他還是生生地克制住自己,使盡力氣地不將注意力只集中到極光元珠上而喪失了警覺……
陽印距離極光老祖,確實是有一大段,可是龍機的身高腿長,這麼一直「蓬蓬蓬」地踏步走來,還是很快地就接近了……
正在走著的龍機,忽然在跨出其中一步時,凝視著極光元珠的雙眼,陡地發現一點很隱晦,而且大概只有離極光元珠近到像龍機這樣的位置,才會發現的怪異變化……
龍機在這樣近的距離中,忽然發現,那個一直在散射著絲絲彩色芒線的極光元珠,中央突地出現了一絲縫隙!
從這一絲縫隙之中,龍機猛地閃眼看到了轉瞬即逝的元珠內部!
這個「嘶嘶」射芒的元珠之中,竟然是空心的!
龍機的心中乍然猛地吃了一驚,他立即非常隱晦,但是很技巧地微微將身軀轉
了個角度,同時就透過他刻意安排,連接在自己背上的「維修管線」,直接對已經無須聲音振動訊息傳達命令的鐵心,下了發動的訊號!
陽印見到越來越近的極光元珠!心中實在無法抑制地降低了警覺時,正準備伸手去接過極光元珠,忽然間「轟」地一響,那個原本在空中懸浮著的元珠竟然就這麼地炸散了開來!
這個元珠的爆炸力強大,居然就這樣將虛捧著元珠,全身重量至少超過了一般人近十倍的龍機,給沖得往後飛了出去!
而陽印見到這種極元光珠乍然迸裂,顯然就是一副極光老祖便是真元自炸,也不願給陽印的作法,不由得心中又驚又怒!
只不過好在陽印從一開始,就提高了警覺,就算是後來因為極光元珠離極光老祖越來越遠,離他陽印越來越近,那種戰戰兢兢的心態稍微比較放鬆了些,但畢竟還是維持著一個極度的警戒,因此當元珠炸開時,陽印的動作也是絲毫不慢,雙臂一架之下,就「蓬」地在身前出現了一個厚不透芒的紫紅光盾!
「嗤嗤」密響,每一束散光,就好像細線般集中的極元光氣,在射中了陽印的凝厚光盾時,立刻就「嘶嘶叭叭」地,爆起了一輪一輪彩亮的焰流,已經極為炫麗的極光元珠開炸散光,當下彩麗的程度又加了好幾倍!
極元光珠的爆力雖是又突然又集中,突兀得幾乎令人措手不及。但是陽印的心中早有警意,全身的真元又提運不息,所以雖然也沒有料到陰沉的極光老祖,竟會使出這種炸元自毀的極端手段,卻畢竟還不致於完全來不及抵擋……
經過了陰陽界主重新整塑的陽印,功力的強度確實出人意料之外,連龍機那種全身皆由晶化鋼鐵鑄造、重量沉重無比的身軀,都在極光元珠炸開時,那尖細的彩線光體都還沒碰到,就被爆開的氣波給沖得往後直飛了出去;由此可以想見蘊含力量多麼激烈的彩炫炸線,直接衝上了陽印傾全力運出的紫紅瑩光厚盾時,竟也只是濺射起了一團又一團重重相疊的彩色焰流,陽印撐拒微曲的雙腿,居然還是宛如釘進了地層中那般,一動不動!
眼看著極光老祖的這一回炸元爆力,堪堪就要落空,無法獲得什麼真正的成果時,忽然間陽印只聽到頭頂上方「呼」地一響,竟就這麼地出現了那個原本放在遠處石上的皺扁人頭!微張的眼縫依然透出瑩瑩的凶厲光芒,拉開的唇角,似乎正在發出某種隱於「蓬叭」氣爆聲中的無聲訕笑!
陽印猛地大吃一驚,急切下強穩心神,運集在手端的元氣頃刻間「呼嚕嚕」地側拉而出,全身重心往皺扁人頭現在出現卡住位置的下方一線空隙猛竄而去,雙手十指連彈,「嗤啦啦」地暴射出連續十六團內紫外紅,「嗡嗡」旋響的凝聚光團,對準了極光老祖的腦袋疾衝而去……
陽印急切間被強逼出來的這一手,才算是看得出來陽印紮實的功力!
前有炸氣,後有原身,陽印卻依然能夠在雙方重壓下,瞬間察覺出密如輪軸的放射光束中,間不容髮的一絲閃瞬即逝的空隙,並且還使出這一手光看芒色圓融,就知道威力不凡的反擊;如果不是具有超卓程度的身手功力,絕對是展現不出來的。
連珠而出的紫紅光團,串成四節,取位十六個不同的向度;加上極光老祖的那個腦袋,距離陽印又近,幾乎是才剛脫指彈出,就立刻轟然擊中了極光老祖的人頭!
那種變化是這麼樣的快速,讓以極速掠空而來的極光老祖,連表情都來不及轉換,就被陽印的這連珠十六擊,給射個正著!
「噗噗轟轟」的聲音密集而放,紫流紅芒頓時散射四溢,而陽印的身形這時已經從隙縫間閃退了六丈五尺。
而極光老祖的那一個腦袋,竟也同時在此刻迸裂破散,被陽印這一下給擊得當場粉碎!
退到了安全距離的陽印,陡然間也有點愣了。
因為連他也沒有想到,自己這一下緊急中傾力而出的反擊,竟就這麼樣地,將他的師父,給送回了姥姥家!
只不過陽印這種愕然的感覺並沒有持續多久。
因為接下來,陽印只覺得背心一緊,全身驟縮,元氣內流頓時窒塞,同時手腳四肢的末端,就好像被鋼鎖扣住了那般,周體酸軟,差點就這麼跌了下去!
可惜背後那種扣拿的力量勾住了他下墜的勢子,陽印在險些眼前發昏吐血的瞬間,終算勉強轉過了頭回望而去。
然後他就看到極光老祖雖然瑩瑩淡淡宛如薄氣,但是卻有頭有臉,有手有腳的純粹凝魂光體,正一手散出長爪般的五條刺眼的彩芒,緊緊鉤穿了自己的五體關竅,同時還在陽印轉頭察望時,尖尖嘰嘰地嘲笑說道:「你沒想到吧?臭小子!我真正的元神,已經在方才移到了那個石驢化身中……元珠和人頭,最後都是騙你的假貨,最主要的,就是逼得你靠向這邊,同時露出背後的破綻!」
陽印聽得心中大駭,正想掙扎,卻發現一陣腥氣上衝,「哇」地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週身又酸又痛,差點連一絲的力氣都使不出來了。
「哈哈哈……你這一點小小的滑頭,還想和我鬥?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極光老祖的笑容之中,透出了幾許令人心寒的戰慄凶意:「本老祖受角魔魈一劫,除了真元質性受魔氣影響極大之外,還學會了如何透識侵入肉身……你這個陰陽胎之所以成形,就是我暗中刻意培養的……太師和鳩婆兩個人,偷偷從我這裡取去法笈副冊,還以為我不知道,卻沒想到我是早就作好了等他們去偷的……哈哈哈……你就接受我養你出來,早就準備好的宿命吧……」
極光老祖的話一說完,陽印就覺得後心處一陣冷剌剌的烈氣宛如實物般戳入,痛得他不由得悶哼了一聲!
正在陽印內心一沉,大駭間知道已為極光老祖所算,一種不妙的陰影才浮上腦間時,忽然又是一陣劇變!
極光老祖那一層瑩瑩淡淡的凝魂光體,其實並不是平空出現的。
他之所以能夠成形,主要還是來自於這層魂體後面的那一個原本被誤以為塑成一半就停下來,雖然隱有人形輪廓,但是容貌細節!都浮凸不清的滾滾石團。
這一點!可以從極光老祖的凝魂光體,是從更後面的人形石團中,透拉出來一條粗約有人臂的淡淡光條看得出來。
這一下更突然的異變,就是來自於極光老祖現在立魂聚形的那個人形石團!
當極光老祖的魂體中,「嗤嗤嗤」地閃出了一輪一輪的彩色芒線,正準備強勢將魂氣殖入陽印的背心要竅時,突然間,就從後面「轟隆」一聲,爆起了一股強大的炸力!
開爆的地方,不是別的,正是那個極光老祖暫時將綠霓神驢神識壓下,藉著其融煉過的石質以便寄魂立形的人形巖團!
極光老祖一則以這個擠壓的石團作為暫時隱藏魂識的媒介,真正要駐魂入體的對象並不是這些石團;二則現在他正傾力準備強行殖入陽印體內,因此沒有在這些石團上灌注太多的元力,以致於石團突然被十四道強烈的芒炮擊中時,轟然的炸力,竟將注意力放在陽印身上的極光老祖魂體「**波」地,震得偏移不穩地劇烈跳躍波動了起來!
「什麼?居然是你這副破鐵攻擊本老祖……」極光老祖的魂體震盪,瑩瑩的邊緣被鐵心這聚合十四炮的一擊,轟得「嗡嗡嗡」地陡然稀薄了起來……
極光老祖寄魂的巖團石群,「嘩啦嘩啦」,「蓬蓬叭叭」地,至少有將近三四成的石塊!被芒炮的力量轟得粉碎,散裂開來的石屑巖粉,嗤然四射,硝煙瀰漫,差不多整個石團陷進了一片迷濛之中……
極光老祖怒喝一聲,忽然在驚怒間,發現到濛濛的硝煙中,竄進了一個高大的人形!
只這麼一瞬的時間,功力就算是不低的修真,恐怕也很難瞧得清楚到底是誰竄進了飛煙之中。但是眼力奇利的極光老祖,只在一瞥之下,就明白了這個人影不是別的,正是那個捧著假元珠引陽印上當的龍機!
這一瞥間,極光老祖就駭然地發現,那個龍機竟從眼中射出了精明而又充滿智慧的光芒……
那絕對不是一個機械死物身上,所應該出現的現象!
老奸巨滑的極光老祖,在突然被襲的最初瞬間,還以為出問題的是鐵心機模人。但是後來的這一眼,就讓意外而又駭然的他,剎那間心頭一動,想到了真正的問題是出在哪裡了!
搞壞他好事的,正是這個應該沒有思想的「龍機」機模人!
算計人一輩子的極光老祖,竟然被一個死物所算?
想到這裡的極光老祖,雖然現在是以魂體現形,但也差點氣得吐血!
短短的一瞬間,極光老祖已無法多想什麼,驚怒間只是大喝一聲,瑩瑩的魂體叭然乍亮,突然就好像變成了一個彩色的人形火燈般,倏然清晰了起來,同時旋軀甩手,「唰」地一下,脫手貫出了一道刺眼至極,彩芒輪轉的烈然爆光,對準了正如飛射進石團煙塵中的龍機閃然而去!
然而同樣在極光老祖奮起已經不穩定的魂體反擊之際,轟然如煙的硝塵中,嗡地瑩瑩出現了一個秀眉麗目的女修影像,正是那原本被極光老祖壓制住的綠霓!
顯然因為極光老祖對於轟裂的石團壓制力量猛然地失控,而能夠脫離極光老祖的封鎖,現形出來的綠霓,雙眼含煞,兩手嗤然暴放盈亮無比的四尺劍氣,同時對準了極光老祖牽連在石團上的魂線主根,交絞而去!
那一條明明暗暗,已經顯得極不穩定的連結芒光,被綠霓聚力一切,登時「啪」地暴斷!
極光老祖惶然再喝一聲,魂源被斷,所有外現駐形的芒力十成中立即縮弱了七八成,在這種危急的情形下,他已經顧不得再傷從後面偷襲的鐵心機模人了,當下臉現淒厲地對準石團中反撲了回去!
就在這電光石火,卻諸變同生的一瞬間,正被扣制住的陽印突然低頭縮胸,臉
色左右同時倏變,左紫艷、右紅嫣地將全身所有的真元,傾聚於後心要竅之上,繃然外震而出!
陽印這一擊是在極光老祖極元光氣入體前,可以說是最後的一次剎那間反擊,在這一擊之後,他陽印可以說已無抵抗能力,只能任其宰割了……
所以陽印的這一擊,是傾盡了所有的力量。因此當紫陽赤陰濃烈的元氣在背心要竅聚集,外沖而出時,陽印的背心立刻啪然皮肉爆裂,慘然的五官之中嗤然飄出了鮮血,顯見這一擊之後,如果未能驟功,陽印的肉身恐怕也維持不了多久,跟著就會粉身碎骨……
也因為陽印的這最後反擊力量是如此之強,所以當他的後心蓬然噴出鮮血碎肉的同時,竟好像從他體內由背心放出了一枚紫紅分色滾動的實體雷芒,「嗤」地一下,飛射而出……
這一枚傾盡所有真元的紫流赤雷,立刻就準準地擊中了正返轉身形,打算加炙回石團之中的極光老祖背上!
紫陽赤雷轟然炸開!
原本佔盡上風的極光老祖,竟在完全料想不到的情況下,被鐵心起意突擊,緊接著在極光老祖微微的疏意之中,連番強擊同時俱到,不但魂體被斷,抗力大減,甚至陽印在五體被制時,居然還能夠發出這種怪異無比,卻又元力強大到這種程度的反擊,在在都大出極光老祖的意料之外……
如果是在之前的狀態下,極光老祖以其強厚的極光元珠力量,倒也不致於會太在意陽印這一下可以說是死前反撲的攻擊。
可是極光老祖這個時候的狀況,卻恰恰可說是背運到了極點!
不但是之前應該根本沒有心計智謀能力的鐵心機模人,竟然對準了他寄魂所在的石團,轟出了合擊的十四炮,當場就讓極光老祖的魂體震盪偏移,元力至少削弱了一半以上,還又加上綠霓藉著這時脫離了極光老祖的魂力壓制,而且還釜底抽薪地斷去了他連魂的芒線,使得已經險些崩散的極光老祖魂體,聚合力量再弱七八成!
而真正給了極光老祖致命一擊的,反而是陽印的這一枚紫陽赤雷!
傾集了陽印所有真元的這一擊,威力之強,連鋼鐵也可以在瞬間催化,更何況
一傷再傷,正打算拚命回撲的薄弱魂體?
運衰再加上倒足了楣的極光老祖,被這一雷正正地擊中後,慘然厲吼一聲,魂質立即從末端開始寸寸崩散……
更讓人駭然的是,在縱橫超過萬年的極光老祖元魂,終於嗤然催化之際,沖天的厲氣居然半點不減,竟回過頭來對著七孔冒血的陽印,尖笑喝道:「好個陽印,元珠就給了你吧……魔魅之力,你終將明白我有沒有消失……哈哈哈……」
淒厲的笑聲中,魂體迸散,盈盈現出了一顆強度比之前更要亮出幾十倍的彩色烈陽元珠……
緊接著就在這時,波動強烈的元力,終於又引來了嘶然長掠的空間折帶……
陽印在最後的關頭,反身伸手一撈,就將極光老祖所留下,真正的「極光元珠」握在手中……
極光老祖魂消識滅前的這一段厲氣沖天的話語,讓陽印心中不自禁地浮起了一絲猶豫……
他要不要立刻將這顆世間獨一無二的「極光元珠」吸納入體?
從極光老祖最後的話語中聽來,顯然這個已經過魔質淬化的「極光元珠」,不是只有收融元力這麼簡單……必定還有一些神秘的作用……
他如果就這樣將元珠吸收,是不是一件明智之舉?
雖然陽印在元珠入手的那一瞬間,心頭浮起了這麼一絲猶豫,但是這種猶豫卻並沒有持續多久……
因為使盡所有元力的反擊,已經開始出現力竭元盡的反衝作用了……
他的背心處,皮肉一寸一寸地緊跟著開始爆散,範圍已往四周蔓延了開來……
那種痛楚,是這麼樣地直刺入心,讓陽印無法再多加猶豫了。
因此儘管極光老祖最後的話語含著不明的詭異訊息,陽印依然是反手拍掌,就將元珠吞入了口中……
龍機在透過「維修管線」,不用語音就對著鐵心送出了「啟動所有排炮,對準石團攻擊!」的指令後,搶先一線瞧出假元珠空心真像的龍機,在假元珠爆開前
已先微微移動的角度,馬上就使得爆力衝擊後,沉動的機身立即對準了他精密計算下所要的方向飛了出去。
他所飛出去的方向,不是別的,正是那個他判斷極光老祖真正的元識,就隱藏在其中的綠霓石團!
鐵心這時正遵照著龍機透過「維修管線」送去的指令,排炮對準了石團合轟而去,同時也在役物宗精煉的雷芒炮光之後,對準了龍機「唰」地彈躍而來……
而龍機則是被假元珠的震力給震得往石團裡直飛了過去。
石團被鐵心的雷芒炮給轟得碎屑粉煙蓬然外炸,而龍機這時居然直飛而入,強烈的衝力立刻就使得龍機外層的晶殼嘶然出現了宛如火焰般的強光。
龍機在竄進爆煙中的那一瞬那,忽然就看到了石團之中,有個怪異的現象出現。
滾動崩散的裂裂石塊中,竟有一塊好像手掌般大小的石塊,形狀竟好像是一個細雕出來的人體石像那般……
這個小小的石像,明目細唇,眉眼晰然,線條豐彎;活脫脫就是一個美麗的女郎。
龍機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一入眼之後,幾乎是馬上就認出來這個石像塑的是誰了……
她是綠霓,那個種胎之役,婉然而來!但是卻沒有怎麼為難他的天池仙劍宗,五色護劍裡的綠霓神劍!
那個後來為他修面清須,卻又在他露體表示要和她陰陽交合時,急如風火飛逃而去的綠霓仙子!
她就是那個綠霓仙子!
龍機雖然早就從極光老祖和陽印的對話之中,推測出這個石團裡應該是被以一種不知道什麼方法,附上了一位正派天池劍宗修真的魂魄;但是直到這時,龍機才意外地發現,這個人居然就是他所記得的綠霓!
這個綠霓石像四肢分張,看起來臉上有一種被什麼東西扣壓鉗制的痛苦表情。
如果純粹只看這個石像,任何人想來都會為這栩栩如生,袍服刻線,無一不清清楚楚的精細石雕而讚歎。
可是這個時候的龍機,卻一看就知道,這個手掌大小的綠霓石雕人像!絕對不只是一尊雕塑這麼簡單!
龍機在瞥眼之下,就判斷原來石團中的綠霓,必定是被極光老祖給壓制在這個小小的石像之中。
他之所以會做出這種判斷,倒不是他察覺到了什麼。
會有這樣的推測,是因為在這個綠霓的小石像之外,有一個像是軟球般的彩色光幕,包覆在綠霓雕像的外面……
這一個像軟球般的光幕,所綻放出來的彩色光線,一輪一輪的,就好像是不斷在變化著方位的彩虹,絢麗的程度,幾乎是不輸給之前龍機捧在手中,曾經以近距離觀察過的那個極光老祖的「極光元珠」!
它們都有相同特性的瑰麗方式。
因此雖然龍機並沒有特別觀察到什麼,但是他依然一眼就看出來這個軟球般的光罩,必定是由極光老祖弄出來的……
而綠霓似乎正受到這個軟光球般的氣罩封鎖,以致於連動彈都無法動彈……
這個幾乎已經無須多說,肯定是極光老祖使的鎖術!
龍機想到了這裡,立刻就決定先救綠霓出來……
只是龍機卻在這時,知道自己又碰著了另一個難關!
役物宗在設計龍機的時候,原始規劃,就沒有打算要讓龍機這種「擬人形機模人」來進行劇烈的戰鬥,所以並沒有另外加裝任何火力裝置。
因此這個時候的龍機,就算是想出手破開封罩,卻有點陷進了想要挺身赴戰,竟然發現沒有刀劍可用的窘境……
龍機瞬間想出了七、八種方式,卻又在下一瞬間打消了念頭!因為現在極光老祖的功力程度可不是普通的高而已,加上時間緊迫,八種法子裡有六種無法考慮的原因,就是肯定在時間上來不及了……
另外兩個辦法,一是要鐵心轟擊的對象立刻改成綠霓外層的這個護罩。
不過鐵心正在猛轟石團,說不定也直接影響了極光老祖扣攝綠霓的護罩強度,
因此如果馬上再把鐵心叫來,並不一定就是最聰明的辦法……
所以這麼說起來,只剩下最後一條路了。
龍機雖然本身沒有特別加裝什麼火力武器,但是他本身藍晶甲外殼防護的堅硬程度,高達十六級。
這使得龍機就算是低著頭猛然撞去,也足以讓大部份的修真吃不消的……
只是他這一招,如果對象是極光老祖,就不知道有沒有用了。
不過不管怎麼樣,現在這個辦法也是龍機唯一能夠做的,因此他在飛進之間,只有硬著頭皮,雙臂合抱,急速地調整了在背脅的八顆「浮空晶石」,快速至極地將身體調成了一個新的角度,同時「卡卡卡」地一陣急響,同樣在背脅之處,忽然露出了兩大四小,合計六個噴管口……正是裝在龍機身上,兩種飛行方式中,專以短距離暴沖為主的「晶火噴筒」!
當晶火噴筒一出現後,龍機毫不遲疑,立刻就連接到體內一切動力根源的晶火爐,頃刻點燃!
「轟啦」一聲爆響,六個噴口同時衝出了青白色的烈焰,強勁的火流馬上使得飛進的龍機,拉著斜斜的弧度,對準了只有手掌般那麼小的綠霓石像外,那個輪輪彩光足有半個人那麼大的軟球彩罩,一頭飛撞了過去!
龍機知道現在的自己,是沒有什麼疼痛感覺的!因此雙眼連眨都不眨,打算在相撞的那一瞬間,可以應付任何突然出現的緊急狀態……
但也因為這樣,龍機才會在這麼近的距離中,見到了一個出人意外,非常奇怪的現象……
龍機雙臂前曲,腕肘護首,因此最先撞到綠霓外側那層軟罩的,其實是龍機動起來會「嘎吱嘎吱」亂響的腕肘部位。
以藍晶鋼甲當作最外層防護的前臂,雖然堅硬的程度足以列入人世間前十種最堅韌的鋼質之一,但是在極光老祖以魂質起能防護的這個軟皮球般的護罩前,似乎並沒有能表現出真正堅韌的鋼甲特性……
當龍機衝到距離彩色氣罩還有一丈八尺時,藍晶甲的外層已經蓬然冒起了一片藍汪汪的氣沖芒光。
由此就可以看出,即便現在極光老祖只是純以神魂之質聚合能量,那種威力之
強,實在令人驚訝……
就在龍機的注視之下,他看到了自己抱護在前面的雙臂「嗤嗤嗤」地竄起了至少有三尺長的烈焰,兜頭就往龍機頭臉包捲而來!
緊接著下來!龍機只看到「嘩」地一下滿眼焰光,然後就聽到了「滋滋滋」的皮肉燒焦聲……
他知道現在的自己,全身上下內外,沒有一塊真正的肉,因此他連想都沒多想一下,就知道這是他臉上那為了模擬人類而做的人工膠皮,起火燒著的結果……
龍機胸中的晶芒微控儀裡,記錄了役物宗幾乎可以說現在璇心和七器長老們,所有己知道的「役物之道」相關的知識,因此龍機很明白貼在他臉上模擬飛龍聯主的特製膠皮,不但柔軟保溫宛如真正的皮膚,而且能夠耐得住至少烈火連燒一個時辰而絲毫不損……
因此連龍機也沒想到,看起來很美麗的輪輪彩光,噴放出來的焰力,居然如此厲害,才這麼一下子,竟就使得龍機臉上的贛證焦捲了起來……
然而在這即將相撞的一瞬間,更吸引龍機注意的,還不是這個。
龍機前曲的雙臂!藍晶鋼甲在烈氣衝擊下,就好像著了火那般地遽然亮起,看起來就像是個被燒紅了的赤鋼!
而就在這個時候,龍機忽然見到了原來彩輪放散的光環間,陡地出現了一個圓點暗影……
這個暗影其實在周圍彩艷輪散的流光中,實在是極不容易看清楚的。
如果不是龍機這麼兜頭抱首地猛然撞去,再加上衝焰燒頭,將他整個頭臉如滾火般地燃炙成一片焦煙,使得龍機前方閃亮的彩芒反而顯得沒有那麼明顯,龍機也不會這麼巧地從這個角度瞧見了那個**而現的圓影暗點……
當龍機這一點暗影入眼,立刻就知道,寄魂的根源石團,在鐵心的連連轟擊下,終於使得極光老祖的這一層壓制綠霓的氣罩層次出現了不穩的狀態。
想到了這一點的龍機,馬上當機立斷,曲抱於前,被燒得通亮的左臂「嘎吱」發出一聲明顯比以前要悶軟許多的怪響,然後緊接著「繃繃」兩聲,龍機就知道左肘臂中六支鋼骨裡的兩支,已經在強烈氣沖和硬運轉動的壓力下絞斷了……
這個時候的飛龍也顧不得什麼「保護自己」的七十七級重要性設定了,雖然無
法像一般正常人那樣地感受到腕臂鋼骨折斷的痛楚,但是這種情形更會使得他因為察覺不到疼痛,而更加地損毀臂腕猶不自知;他強自伸直左臂,縮緊鐵拳,當下就不管一切地對準了那個波動的暗影一拳擊出!
龍機這麼一個不理會後果,也不管有沒有用,純粹就用猜想的,就將第七十七級的重要設定給拋在腦後,絕對已經不是原本完全按照設定做出判斷的「機械龍機」會做的判斷!
也就是說,現在的龍機,已經做出了一個所謂的「不確定性」的選擇!
因此現在的龍機,不管這個意識體是從何而來,目前的龍機,已經絕對不是原先的龍機了。
在急而又急的這一瞬間,龍機完全沒有多餘的時間,去針對這一點多做思考,只是在心底深處似乎觸及到了一點什麼,隨後就立刻拋開了念頭,專心對付眼前所出現的變化。
龍機發著焰火,冒著故障的淡煙,一拳擊在已經有點出現不穩定現象的護罩間隙之中,立刻就使得軟光散彩的氣罩轟然爆開……
催散崩裂的流氣,發出了難以言喻的強亮彩光,數以千條宛如極地長霞的虹芒形成了令人屏息的美景……
龍機已經沒有空檔去注意這種舉世之間只有北地第一派的「極光氣宗」獨家擁有的特殊絢麗,因為在這轟然一炸之下,硬撐著不退反進的龍機左臂,已是又再「繃繃繃」地一連數響,除了臂肘之外,另加上腕掌內部的鋼骨曲軸,合計十八支中已是當場絞斷了十二支!
這個時候的龍機,左臂已經無法曲伸,唯一的功能僅剩下五指同收的抓握動作而已。
而緊接著動作的龍機,就正是傾伸左臂,對準了綠霓那個小石人雕像,一把握在手中!
就在這個時候,龍機看到了從綠霓的那個小石雕中,蓬然散起一層淡淡的薄影,綠霓的影像忽然間就恢復了正常,同時雙眼帶煞地前竄而去,雙掌沖指而出的
綠瑩劍芒猛地一絞,斷去了極光老祖和石團間的淡淡氣線!
握著小石像的左臂拖拉在側,整個沉重的鋼鐵機身正在傾力反轉的龍機,扭頭往後所看到的景象,此時忽然「嗤啦」一下,被一道比起之前護層炸散還要更加強亮數倍的長型彩電,給轟然遮盡了一切景物。
直到這時,龍機才發現極光老祖竟已對準了自己,放出了厲烈程度幾無可擋的撼山一擊!
龍機一看到此芒放光刺目的程度,連他這個純粹由器械組成的「縮距晶眼」都無法直視,心中就不由得猛然一沉……
這種強度的氣芒攻擊,就算是藍晶鋼甲防護程度可以擋得住瞬間五千重的十六級好了,真的中上這一擊至少超過一萬重的高能烈芒,他龍機恐怕也只有當場嗚呼哀哉的份了……
更慘的是,為了衝進壓制綠霓的氣罩中,龍機已經噴出了最強的沖射火力,現在看到從斜後方直射而來的這一閃彩芒,密線迸射,對象就是他龍機,這時再想調管轉火,側閃躲避,卻已經是有點來不及了……
因此這個時候的龍機,儘管真正清醒之後,他的思慮智慧,總算是真正地有了一點原來他本質的敏銳清晰,因此才能夠以龍機的笨重之軀,去算計到了極光老祖這個老滑頭。
可是現在拖著已經等如斷去的左臂,撐著又重又不靈活的鋼鐵機身,即便是龍機這個新形成的意識聰慧異常,也終於還是只有等著受死的份了……
看來我雖算計到了極光老祖,但是終也必須受他致命的一擊!
龍機忍不住在心中浮起了這麼一個念頭。
然而這種想法才剛出現,瞬息數變的現場,又冒出了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