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難道想不出?」舒暢沒有改變他的語調。黑暗中看視者只覺得這付腔調充滿嬉皮笑臉的味道,聽在而立只讓人產生猛揍對方一頓的念頭。可他不敢動。中午時分正是阿薩邁人最虛弱的時候,平常他們都是用酣睡來渡過這酷熱的時刻。這也符合所有沙漠生物的作息時刻表——雖然他們都是在地下躲避正午的陽光。來人此時正在他背後,監視者已感覺到對方緊緊鎖定了他。進出這座低下監控點的路只有一條,那條通道正處於來人身後。只有打到對方他才能打通通道,否則這裡就是死地。通道狹小,在他轉身的功夫,對方完全可以縮身通道內,借狹小的空間化解他的第一波攻擊,而後……而後會發生什麼他不知道——這才是他惶恐的原因。隱密的入口、必死的通道、幽暗的空間,沿途的種種保安設置……這些都未能成為對方進入的障礙,甚至不能延緩對方的腳步,那麼,對方還有什麼後招?他是怎麼進入的?監視者一想到這兒就要發狂:「不可能,你不可能通過沙穴,除非,除非你不是人……」不是人?這個詞脫口而出口頓時一切明朗:「難道,你真是……?」「當然」,舒暢肯定了對方的猜測。「可我們……?」「你們自有一套鑒別方法,可以確定來者是普通人還是血族」,舒暢已貼近那人的身後,對方已在他觸手可及的範圍,他的話因更輕柔,似乎拍驚嚇了對方:「可你們漏了一項……唯有一個人可以偽裝成普通人接近你們。你猜猜看。這人是誰?」「你……你是哪個被追殺者,你個悉尼追殺的倖存者!」「猜中了……但沒有獎。」那人鬆懈下來:「如果是你那就不奇怪了,你知道我們如何鑒別血族,知道如何躲過監控,如何進入這裡……可我們已經放棄追殺——命令已經下達,我們不再是仇人,你不應該……」「報復在我。我有權報復!」舒暢笑得很開心:「嘖嘖,地下河、流沙,這地方真不錯啊。」這座廢棄之城旁邊流淌著一條河流,這也是當初古城得以建立於此的原因。若干年過去了,河水水位下降,成了一條完全地地下河。阿薩邁人來了以後。將這條地下河進行了改造,建起了一座地下水壩。附近監控設施的電力完全有地下河提供。而這些設備的控制中心則完全隱藏在地下。進出地下控制中心的通道唯有一條。是原先城中心的水池之一。經過這麼多年,那些當初被無數詩歌歌頌的水池已完全淤塞,沙塵完全覆蓋水池所在地。地面上看不到一點它的痕跡。然而它確實存在,並且變得更危險。阿薩邁人將地下河地水灌入噴水池,並從其中一個噴水池向下挖掘,挖出了這座地下監控中心,以保護他們的大本營外圍。灌入水後,那幾座噴水池表面看是平靜乾燥的沙地。但實際上成了一個流沙穴。由於地面蒸騰作用,細小的沙礫被噴湧的氣體吹成懸浮狀。一腳踩上去,沙礫向兩邊分開,人會像踩入沼澤地一樣深深陷入沙中……這座廢棄之城正因為這些流沙穴而凶名卓著。阿薩邁人平常並不開啟全部流沙穴,等外人進入後。才有針對性地向幾個池中灌入地下水。一旦流沙吞噬旅人,他們又馬上將池水抽出。於是流沙穴又恢復正常,變成了堅硬的沙地。結果,這座城便成了吞噬人地陷阱。那些流沙隨時出現,又隨時消失,飄移不定。知道它們位置的人都被吞噬,只剩下一片鬼神傳說。於是這裡成了被詛咒之地,再無旅人敢於踏足。即使它地水井還能使用。可這片流沙對於血族來說是完全無用的,血族在沉入流沙時可完全屏住呼吸,阻止沙土灌入呼吸道……為此,阿薩邁人又研究出繁複的鑒別方法,認清接近者的屬性。如果是常人,那麼用流沙對付;如果是血族,則動用另一套手段。但這套鑒定方法卻惟獨對舒暢沒用,舒暢獲得的阿薩邁人記憶裡,有無數種方法將自己偽裝成無害的普通人。也許是太得意,舒暢竟然轉過身去打量起這座藏身處,渾忘了危險近在咫尺。「去死吧——」監視著轉身狠狠地捶出一拳:「你還沒……人在那?」面前空蕩蕩一片,這一拳完全打在空氣裡。監視者正尋找那位大膽的闖入者,忽覺得脖子上挨了重重一擊。這一擊不輕不重,恰好令他軟到卻不陷入昏迷。「抱歉,我需要你的合作,把你地記憶給我!」舒暢笑瞇瞇地湊了上來,並呲開了他的牙。「不——你喝了那井水,你……」監視者軟弱無力地說。「你很奇怪我為什麼還不昏迷,是吧」,舒暢現在很有耐心,他像打發好奇寶寶一樣向監視者講解。「井水裡有沉睡劑,是吧。它可以讓一頭大象陷入沉睡,可以讓特殊體質的阿薩邁人徹底放鬆……嘖嘖,讓一個久經訓練的殺手忘了身體觸覺——這可不是容易的事。飲下這井水卻能讓他們對這段經歷完全失憶——你們叫它『忘憂泉』,對吧。而後你們會將昏睡地他們運回大本營。」舒暢失望地盯著那位監視者,這時,那位監視者身上冒出縷縷血泉,血霧飄蕩在空中,向萬流歸川般湧向舒暢。而舒暢此刻的笑容誰見了誰都牙癢。這是一種地得意之極的奸笑。「你們對我完全太不瞭解,竟敢對我動手!你們太冒失了……嗯,這就是你們冒失的教訓,可惜,你已經沒有改正機會了。」監視者只覺得記憶如潮水般湧出,他努力想使自己昏迷。可他偏偏異常清醒。「你對我幹了什麼?」,他虛弱了很多。「你叫阿杜裡,是吧?——我給你我『初擁』」,舒暢得意地笑著,整個地底世界全迴盪聲:「今後你是我的人了,有誰欺負你就報我的名字。」現在舒暢的樣子像足了港片中的學生黨老大,他拍著阿杜裡的肩膀。親熱地催促說:「現在,打開通道口。」舒暢的話雖然溫柔,但這話停在阿杜裡的耳裡,卻帶有不可抗拒的味道。他陡然恢復了氣力,神使鬼差的走到了監控屏幕面前,帶著哭腔說:「不。我無法打開通道口,電力過載了。我們的設備全部被燒燬了。」一邊拒絕著,他一邊身不由己地伸出指頭,在操作鍵盤上一陣敲打。果然沒有動靜。舒暢啐罵了一聲:「笨蛋,用手動裝置。」阿杜裡腳下像是被人推著走,他還很納悶:「可這裡怎麼會電力過載呢?地下河的水利並不強勁,我們地電力只夠維持一座噴水池和監控系統,怎麼會……」舒暢跟在阿杜裡的後面,憨厚的笑了笑。誠實的回答:「我幹的……為了阻止你發出告警信號,我必須破壞這裡的動力設備。」他無辜的歎了口氣:「可我並沒有這裡的電路圖,而你坐在控制中心,我能怎麼樣?我只好隨便找了個線頭,接上一付核電池。不管電路上連地什麼設備,全部燒燬。」阿杜裡想死的心都有了。阿薩邁人設立了重重障礙。自譽為這裡銅牆鐵壁。但舒暢卻用最簡單的方法,隨便找了一處電纜,剪壞了線纜皮。用隨身攜帶的核電池完成了徹底破壞……阿杜裡使勁全身力氣搖動著螺旋升降閥。通道口的閘門發出沉重地吱紐聲,地面上的沙礫緩緩地向下傾瀉,隨著洞口越開越大,沙礫的洪流奔湧而下。他看著洞口光亮越來越強,他的腿在發抖,心中恐懼感越來越強烈。「我不想死,我不想變為灰塵」,他帶著哭腔嘟囓著,手裡並沒有停下搖動螺旋升降閥。舒暢無聲地搖了搖頭,揮手一拳敲到阿杜裡的頭上,將其一拳打昏。看來對方真不瞭解他的能力。阿杜裡只以為舒暢是一位普通的血族,他擔心洞口傾瀉下來的陽光會令他變成一堆塵沙,所以他恐懼。而在此之前,阿薩邁族甚至不知道那井水有可能對舒暢無用,因為他在范.布倫那裡待過一段時間,從這個古老的煉金術師家族學到的藥劑學知識,足以讓他察覺井水的不對。舒暢飲水之前,在水中投下的「淨化藥片」就是為了破解水中的沉睡劑。原本舒暢的離開足以引起阿杜裡的警惕,並開啟其他監控設備跟蹤舒暢,但由於舒暢是飲水之後離開的,阿杜裡一時大意,只顧警惕觀察水井的格倫,結果讓舒暢乘機溜進了地下監控中心。這個通道是唯一進出地面的途徑。它原先是一個噴水池,後來阿薩邁人擴建了這座噴水池後,將池壁修的深達20餘米。在距地面5左右的地方,阿薩邁人修了一個類似井蓋一樣的東西。平時,這付池蓋是關閉的,從地下河抽出來的水通過引水管導向一截短短的暗渠,暗渠偽造的像一個泉眼,向池蓋上方的水池灌入泉水,令整個水池形成一個流沙穴。沙漠中蒸騰作用是很強烈的,為了省水,也為了防止水的滲透,這座水池建造的密閉性良好。一旦打開池蓋,原先堆在池中的數十噸沙粒便會傾瀉而下,墜入最深的洞低,被地下河水沖刷而走。而後,這裡變成了一個直通地面的巨型通天井。舒暢是從暗渠進入地底的。打昏阿杜裡後,他依照阿杜裡的記憶,打開了池壁另一側的一扇巨型大門。一架直升機靜靜的躺在那裡,加滿了油,各機架狀況良好。這是阿薩邁人用於向大本營轉運人員的工具。這邊,沙子的巨響已驚動了格倫,等舒暢檢查完飛機,格倫的腦袋已經出現在天井上方。「好設計!」他打了個手語向舒暢說。的確是好設計。水池的形狀限制了頭頂沙礫的大規模塌陷,而一旦合上井蓋,往池裡灌上水,由於水中沙礫的漂浮作用,要不了一天,周圍沙子的湧入,就會讓地面恢復平整,沙子重新掩蓋了一切。舒暢打著手勢跟格倫交談了幾句,格倫消失了片刻,立刻又出現在井邊,他帶來了兩人的全部行囊,從井沿將兩個大背囊全部扔給了舒暢,然後,自己湧身跳下。「這個怎麼辦?」「裝在黑布袋裡,把他裹嚴實,讓他見不到一點光」,舒暢打著手勢告訴格倫。既然阿杜裡誤會,那就讓他繼續誤會下去,以便更好的控制住他。兩人分頭協作,格倫忙著推出直升機,把阿杜裡捆好扔在後座。舒暢則返身回到監控室,搜羅一切可用的資料和設備。日落時分,格倫費盡力氣搖起了升降台,將直升機升至地面。他坐在機艙裡,靜了靜心,手按在啟動鍵上詢問舒暢:「結束了?可以起飛了?」舒暢看了看地平線上墜下去的夕陽,似乎在等待著什麼。這次行動,說是完成,實際上還差一點,還需要等待片刻。到現在為止,舒暢還沒有摸清阿薩邁人大本營的位置。不過,他還沒有狂妄到,獨闖對方大本營的地步。俘獲了阿杜裡已基本實現他此行的目的——為芙蘿婭提供一個可控制的實驗材料,而對方的隱藏潛伏技巧,也恰恰是此刻芙蘿婭最需要的。「打開通訊設備,向圖拉姆發送我們的位置。」舒暢下令。通訊器一開,圖拉姆立刻回應:「撤離,撤離,四點鐘方向,有小型飛機急速接近,十七分鐘相遇,請盡快撤離。」格倫果斷的發動了飛機,舒暢低聲喝令:「超低空飛行,快速脫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