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火辣辣的陽光蒸騰著,黃沙顯得滾燙。藏身的沙丘悶熱無比。沙地內部的潮氣蒸騰而上,在防水簾底凝結成一粒粒露珠。而後,順著防水簾的坡度,滑落到穴底的水罐內,發出輕微的「滴」聲。這滴水聲映入格倫耳中,令焦渴的他喉嚨裡彷彿伸出一隻小手,起勁的撓心撓肺。舒暢這時斜*在洞壁上,用普通人的呼吸頻率急促的呼吸著。烈日蒸騰,洞裡充滿了鹹鹹的汗味。「有個問題——腳印。」乾渴令格倫恢復了寡言少語。舒暢他們要裝作普通旅行者進入這座廢棄之城,免不了就要在沙地上留下腳印。這腳印會令阿薩邁人警惕。「篷布……算了,由它吧。」舒暢的意思是腳底下鋪塊篷布,踩著篷布走,就不會在沙地上留下腳印。但馬上他又想到,篷布長短有限,如果他們腳下踩著篷布走,那需要不時的倒換篷布,這樣走向棄城,跟敲鑼打鼓進入沒什麼區別。想不出辦法,索性不想,舒暢撩開篷布跳出沙坑。「現在?」,格倫問。前方的沙丘遮住了舒暢的身影,從這裡望不見棄城的影子。當然棄城如果有人在監控,也望不見他們的影子。舒暢手裡拎著一個手機鏈,專注的盯著鏈墜上的裝飾,同時,兩隻耳朵豎的很高,全副精神都在傾聽周圍的動靜。格倫見狀,鼻翼忽閃了一下,也將目光盯在了舒暢的手機鏈上。這個手機鏈墜是一個小熊形狀,外型像是人們常用的手機信號感應器。它構造很簡單:裡面一個感應線圈,一旦有微波信號感應線圈便會發電。點亮閃爍的燈光——也就是那小熊的兩隻眼睛。這是一個普通人常用地裝飾品,唯一不同於普通手機墜的是,它的感應線圈多繞了幾圈,所以特別靈敏,此刻,舒暢正用它來偵察周圍的無線電設置。雷達波是一種無線電波,而所有的安保監視器。在出於主動搜尋狀態時,也會向外發射掃瞄電波。借助這枚感應器的兩盞小燈,舒暢已查清楚,至少目前,在他們周圍尚沒有無線電信號存在。格倫無聲的沖舒暢搖搖頭。舒暢一撇嘴,他悄悄地蹲下身去。將旅行背囊整理完畢,而後打了個手勢。兩人站在那裡,用腳撥拉沙土,填平了他們挖地隱身所。背起背囊,舒暢才要舉步,忽然又停了下來,將沙漠杖扔進沙裡,滾了滾,而後抓起幾把沙土。撒在格倫身上。格倫也照舊抓起沙土迎面朝舒暢撒去。沙漠旅人身上的灰塵是風吹上去的,這與地上打滾粘上的沙土完全不一樣。兩人相互撒了一身沙土後,檢查了一下毫無破綻,舒暢滿意的點點頭,無聲的咧開大嘴。急喘幾口氣,讓嘴唇因劇烈地呼吸而乾枯。而後他舔了幾下,「疲盡力竭」的拄著沙漠杖一步一軟地邁向沙丘頂部。兩個人剛才偵測的時候,格倫動用了他的狗鼻子。舒暢則動用了他靈敏的耳朵,確信無人出現在視線內,方才開始相互裝扮。「艱難」的爬向沙丘頂,眼前猛然出現的城鎮令舒暢激動萬分,他丟下了沙漠杖,仰臉朝天發出一聲激動的喊叫,可因為嗓子太乾渴,這聲喊叫近乎於無聲。緊接著,舒暢雙腿軟到,他跪坐在沙丘頂喘息起來,因過於「激動」他沒有站穩身體,骨碌碌滑向丘底。又似乎顧前不顧後,忍下去了,旅行包卻丟在山上。這時,沙丘頂冒出了格倫的頭部,他停頓了一下,似乎難以確認眼前地一切,緊走幾步把整個身體露出來,觀察片刻後,他發出一聲勝利的怒吼……戲劇的精彩在於你只能見到幕前見不到幕後,如果但看舒暢與格倫現在的表演,你絕對會認為這是兩個迷路的探險者,他們正為自己地發現而振奮。但如果你看到了他們剛才的準備,你就會敏銳地發現:舒暢地表演顯得更真實可信,而格倫則顯得很程式化。「你不去演戲太可惜了」,格倫在心裡嘟囓一句,撿起舒暢遺留下的行囊,追著舒暢跑去。舒暢跑的踉踉蹌蹌,那隻手機墜不知何時掛到了腰上,正隨著他地跑動搖動。格倫邊跑邊盯著那只晃蕩的鏈墜,這一分心,倒恰好使他跑的跌跌撞撞,看起來像個疲盡力竭的旅行者。亮了,那支手機墜一閃一閃地亮了。在強烈的陽光下,小熊的兩隻眼睛微弱的閃動,雖然更像是由於晃動而出現的光線變化,但格倫看得很清楚,那確實燈光燃亮而不是光線折射。會是什麼?x光透視?電:;音?前方的舒暢雖然眼未看那支感應器,但他卻隨手捏了一下鏈墜,彷彿是嫌它晃動的厲害,讓它穩定一下。跟在後面的格倫注意到舒暢的兩個手指正掩在熊眼前。這就不是無意識行為了。紅燈一直在閃爍,從這座沙丘前往棄城約2000米。舒暢他們花了半小時,那個感應燈也閃爍了半小時。一片死寂的廢棄之好像數百年都未有人踏入過,整座小城蒙上了濃濃一層死氣。沒有草,沒有鳥,沒有任何生命跡象,也沒有任何發出聲響的東西存在。但誰能想到這片小城下面卻殺機重重。舒暢「茫然」的在城裡尋找著,他闖進一座座廢棄的庭院,嘴唇無聲的蠕動,嘴形分明顯示,他在不停的吶喊水,井。在城中最大的一座院落裡,他們終於找見了一座水井,可舒暢臉上的神色一閃而逝,那不是欣慰,而是有點惋惜。找到水井,他就沒有理由挨家挨戶搜索。可直到現在,他仍未發現那些監控點。在他們像普通遊客一樣,飽飲井水前,他不可能繼續自己的搜索。井裡的水有點發渾,格倫與舒暢打上第一罐水後,他倆都趴在井口,深深的嗅著井中濕氣。甚至將手伸入井壁,撫摸著井壁上的濕泥。不,他們不是在扣弄濕泥,兩人緊握著手,正不停地變換手勢,通過手與交流。「路上。有七道感應器,我都做了標記」。格倫用手語說:「幸虧有這沙漠,他們不可能埋設過於精密的設備,那些都是些探測線圈。」感應線圈,原理很簡單,把電線頭部握成一個環狀,通上弱電,形成微弱的磁場。一旦有人通過,有人體移動切割磁力線。就會使感應線圈發出一個脈衝電流,接通報警器。這是最古老的預警設備,而且結構簡單,埋設在地下不怕風沙侵蝕,只要線纜不斷。它就一直能起作用。而且還可以對脈衝電流進行調教,讓它只對大型動物通過有感應。這樣就不會引起有小動物觸發的頻繁誤報。「我破壞了其中的一處」,舒暢打著手勢補充說:「用沙漠杖戳斷了一處地線纜。」格倫以手語回應:「會不會過於巧合?」「院內有三個監控探頭,有人正在盯著我們」。舒暢急促的吸了幾口井中的濕氣,手卻忙著把這句手語打出去。兩人交流完情報,從井口直起身子來。格倫從被囊中取出自己的水罐,用釣魚線拴住瓶口,慢悠悠的將瓶罐垂入井中。舒暢則反身從背囊中取出小旅行爐,打開折疊爐架,準備生火燒水。一切都表現的像旅行老鳥。野外旅行第一要務是:永遠不要喝生水,哪怕再清澈地水也不行。九寨溝的水清澈吧,但這種水喝下去卻能和死人,因為這種流淌於石灰岩地水富含高高銅,會對腎臟造成不可修復性損傷。所以,經驗豐富的旅行家哪怕再也沒有條件,也不喝未經煮沸的水。舒暢與格倫雖然表現的很飢渴,但他們像兩個老鳥一樣不慌不忙的對水進行著處理。舒暢先是拿出酸度計,檢測水的ph值,而後,他向水瓶中投了一片淨化藥片,將上層清澈的水緩緩倒入旅行濾壺中,而後,撇去罐中的渾濁底漿。在這過程中,他不停地吞嚥口水,臉上的表情一付焦渴狀。這是一個裝備完善的探險二人組,任誰看了他們,此刻擺出的架勢,都會不由自主的讚歎。沙地邊,擺滿了一溜各種旅行設備,從飯鍋、提水罐、濾清壺、鹿皮水袋,到旅行氣罐、旅行灶等等一應俱全。旁邊地格倫還從背囊中掏出幾包藥粉,用清水沖兌後,灌入一個黑色的橡膠盒中,而後從折疊包裡掏出兩塊鉛板,插在盒上,自製出——「伏達電池!」監視地人看到這裡也明白了格倫的舉動,他在用藥水調製出一杯酸液,再插上鉛板,自製出了原始的伏達電池。「不,這地方絕不允許暴露」,監視地人抬了起來,但他立即又穩穩的坐下。一個伏達電池算什麼,它能有多大的功率,甚至連筆記本電腦都帶動不起來,估計這倆人也就是拿這小電池當夜燈。果然,格倫將伏達電池調好後,並將電池接上了一盞應急燈,開始架設帳篷。舒暢則點燃旅行爐,加了把茶葉開始燒水。野外旅行第二要務是:永遠要喝茶水,因為茶葉裡含有的丹寧酸可防止水土不服引起的腹瀉——這也是茶葉盛行於世的原因。午後的太陽很灼熱,周圍靜悄悄的,只有爐火絲絲的聲音和水微微的翻騰聲音。兩個老鳥在水初沸的時候,各自取出一把湯勺,經過猜拳決定,舒暢用小湯勺舀了一勺水,輕輕喝下。這不是對幸運者的獎勵,用旅行的行話說,這叫「試水」,也就是:當探險隊找到新水源時,便從隊伍裡挑出一個倒霉蛋,首先嘗試水質,其餘的人得等到半小時後,那個倒霉蛋毫無不良反應,才能飲用新水源。舒暢飲完水後,吧嗒了兩下嘴,似乎在品味水的味道。格倫則抱著雙膝,目不轉睛的看著舒暢,似乎在觀察對方的反映。沉默了片刻,舒暢似乎被瞧得不好意思,他掏出一副墨鏡戴在臉上,遮住了眼睛,而後,百無聊賴的站起身來,環顧了一下四處,拎起沙漠杖,踢踏著兩腳向院外走去。看情形,似乎打算搜索一下城內的房屋。格倫並沒有在意舒暢的行為,他站起身,走到井口,上下打量這座水井。這座水井的歷史有數百年了,黃沙半埋了井壁,井底只留下一個微小的縫隙,隱隱透露出一線水光。這絲水跡實在太小,令打水需要很高技巧,格倫站在井邊似乎在猶豫,是不是下井去將黃沙清理一下。監視者緊張的盯著視屏,唯恐格倫跳下井台。不過,他對此也並不十分擔心,因為沙漠中的井打的都很深,平常都在百米以上,這座井也不例外,爬進爬出這麼深的井,需要有極大的力氣。陡然間,監視屏幕一陣顫動,圖像抖動了一下,剎那間屏幕上彷彿升起了一個太陽,緊接著周圍的一切都陷入黑暗中,監視畫面不見了,房內的光源也消失了。監視者跳了起來,但他的身影馬上又凝在半空中。此時,他身子緊縮,小腿肌肉繃緊,半蹲不蹲,正維持著一付隨時竄奔的姿勢,但,他卻只能如此而已,再不敢移動分毫。「誰?」那名監視者沖黑暗中喊道。他語音鎮定。雖然周圍一片黑暗,但作為常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監視者似乎能看穿面前的幽暗。沒有聲音回答。「誰在哪兒?」這次,他的聲音有了點變化。加了點慌亂。「還能有誰?」黑暗回答了他的問話,聲音帶點調侃。隨著話音,對面傳來輕輕的腳步,舒暢吊兒郎當,帶著滿不在乎的表情出現在黑暗中。「不可能,你怎麼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