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甕中捉鱉
僕骨部的大營頃刻間已經落入了隋軍之手,而被捆綁著的僕骨和也被人從大帳中發現,楊戈聽聞消息後匆匆趕來,親手為僕骨和解開繩索。
僕骨銅逃之夭夭,又有了僕骨和主動出面,僕骨部的大部分戰士紛紛選擇了放棄抵抗,僅有數百效忠於僕骨銅的死忠殺出了營外,卻在峽谷出口處遭到了李靖等人的襲擊,死傷大半。至此,一場叛亂導致的風波煙消雲散。
但是楊戈卻不敢有絲毫懈怠,加派了不少人手,扼守在峽谷出口位置,確保隋軍的安全。而此時回紇部也已經得到了消息,震驚之餘,卻是多了些不和諧的聲音,矛頭直指隋軍。更有一部分回紇部戰士,在時沙長老的率領下,同一時間發生了異變,竟是存了挾持菩薩的心思,然後領著回紇部,與僕骨部前後包夾,要置隋軍於死地。
幸好楊戈及時派了王伯當前往回紇部,一直陪在菩薩身旁。沒想到,王伯當本是為了監視菩薩而來,關鍵時候卻成了菩薩保命的最大救星。
時沙長老根本沒想到王伯當這時候會出現,一時沒有防備下被王伯當紮了個透心涼,竟是死在了當場,所帶來的回紇部戰士群龍無首,被憤怒之極的菩薩帶著人誅殺乾淨,這場風波才算完事。
王伯當為人精細,既然回紇部出現了問題,想必僕骨部肯定也不會閒著。時間緊迫,他就自作主張,與菩薩商議之後,將近五百人扼守住了峽谷入口處,以防備後面有突厥人從此處衝進來,那可就沒了地勢之便利。
僅僅是半個時辰後,留守在峽谷入口處的回紇部戰士,耳邊已是聽到了震耳欲聾的轟隆隆馬蹄聲,眼光望去,竟是密密麻麻黑壓壓的突厥騎兵,洶湧而來,方向正是他們所處的這片峽谷。
號角聲嗚嗚響起,王伯當與菩薩駭然色變,指揮著餘下的回紇部已是堵到了峽谷入口。敵軍來勢洶洶,也只有憑借這地形的便利,竭力抵抗一番了。
敵兵來的甚快,轉眼間那高高飄揚的旗幟已是清晰可見,正是金狼軍所獨有的金色大狼,目露凶光,獠牙外露,凶相畢現。回紇部的戰士見到這金狼大旗,臉色都有些變了。在這草原上,金狼軍的旗幟所到之處,沒有不屈服的。但凡是有些反抗,也被碾碎在了金狼軍騎兵的馬蹄之下。
王伯當見到回紇部戰士的臉色,心中暗道不妙。若是單憑這些人來抵擋突厥人,恐怕是得不了好啊。正自盤算,突厥人的鐵騎已是一頭撞到了峽谷入口處。
幸好方纔已經做了一些準備,突厥人的鐵騎被一些臨時砍伐下的樹木亂石阻擋在了外面。隨著對方將領的發號施令,數百突厥人一擁而上,在後方弓箭的支援下,奮力搬走那些阻礙物。
回紇部戰士趁此良機,紛紛將手中弓箭往敵人射去。轉瞬之間,已是有十多名突厥人被射中,但前面的障礙物卻是越來越少,待在後面的突厥人鐵騎已是躍躍欲試,準備衝鋒陷陣了。
眼瞅著突厥人即將打掃乾淨前行的通道,王伯當冷眼瞥向那些回紇部戰士,雖然面如土色,但卻是堅守在原地,並沒有人退縮,也不禁點點頭,對這些回紇部戰士就有些佩服。
通道上的障礙物,一點點的減少,很快入口處已經空無一物。雙方的心都吊了起來,回紇部戰士紛紛舉起手中弓箭,等待著突厥人的第一波進攻。
隨著尖銳的鳴鏑聲,突厥人縱馬如飛,口中發出了陣陣狼嚎聲,宛若千百匹餓狼,面目猙獰的呼嘯而來。距離入口處不到百步,菩薩高聲喝叫:放箭!
上千支羽箭如雨般飛出,灑落在突厥人前進的道路上,頓時一片人仰馬翻,轉瞬間已是栽倒了數十匹之多。但突厥人毫不為所動,依然怪叫著奔馳而來。回紇部射出兩輪羽箭後,已是不得不面對這些兇猛的突厥人了。
正所謂兩軍相遇勇者勝,突厥人氣勢很盛,在付出了近百人的傷亡後,已是逼到了近前。迎接他們的是如林般的長槍,這就是菩薩從隋軍中學到的陣勢了。
鐵騎迎頭撞到了長槍陣上,剎那間被撞了個頭破血流。但這突厥鐵騎也的確名不虛傳,遭受到巨大傷亡後猶自氣勢不減,憑藉著個人武勇連連逼近,轉眼間已是將回紇部逼得步步往後退去。但這峽谷入口處地方狹窄,卻是個易守難攻的地方,越是往裡走,突厥人付出的代價就越大。短短幾步路,只是片刻功夫已是染紅了一片,都是雙方將士的鮮血染成的。
又僵持了片刻,突然從突厥人營中傳來號角聲,突厥人如潮水般退去,回紇部戰士這才捂著胸口,長出了一口氣。這般陣仗,他們卻是從來沒有經歷過的。沒想到居然抵擋住了突厥人的進攻,僥倖之餘,也深深感覺到這隋軍的防守果然名不虛傳。
不過,好景不長。還沒等他們這些回紇部戰士穩定心神,遠處已是又傳來了聲聲號角,突厥人第二波的進攻馬上要開始了。
但是隨著遠處黑壓壓的鐵騎逐漸靠近,王伯當就發覺來的這波突厥鐵騎與方才相比,已是有了很大的差異。這是什麼裝備?王伯當眼睛裡看到的,簡直是一具具黑甲怪獸。
從馬上的騎士到身下的戰馬,都被一層黑甲包裹在內,僅僅是一雙眼睛露在了外面。馬速也不快,緩緩而來。但對回紇部的箭矢,卻是夷然無懼,任憑那支支羽箭落在自家身上。皮甲甚厚,回紇部戰士手中拿的又多不是硬弓,除了寥寥無幾的數支箭造成了傷害外,其餘的卻是根本毫髮無損。
「金狼鐵騎,金狼鐵騎!」回紇部的戰士已經開始竊竊私語,顯然對這種具甲鐵騎極其畏懼,甚至有幾個人的手上一陣顫抖,竟是經不住內心的恐慌,連兵器都拿不穩了。
王伯當並未見過這種具甲鐵騎,此時見那鐵騎已經來到了近前,不由得在後邊細細打量,盤算著這鐵騎身上的弱點。
那鐵騎緩緩逼近,到了回紇部長槍陣前,竟是無所畏懼,手中鐵矛戳出,竟是比回紇部所持的長槍更要長上一些。如此一來,回紇部頓時吃虧非小,再加上對金狼鐵騎的畏懼,這隊形頓時就有些亂了。
儘管回紇部戰士還算比較頑強,但竭力抵擋下還是遏制不住突厥人的攻勢,這頹勢已經顯現出來。菩薩在後面大呼小叫,但眼瞅著自己部落兄弟不時發出淒慘的叫聲,心如刀絞,一時衝動就要衝殺上去。
王伯當及時制止住他的衝動,但是光靠這些人,就想阻擋住突厥人的鐵騎,無疑是螳臂當車,根本是自尋死路。正在急火攻心時,卻聽到了胡刀急吼道:「三郎,將軍有令,稍作抵擋後,讓開入口,放點人進來。」
王伯當轉頭看去,正好瞅見胡刀詭異的笑容,雖然不知胡刀是何時來到了後軍,但兩人長期並肩作戰,自然是默契的很。聽到胡刀如此說話,眼睛更是往兩側山峰瞥了幾眼,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頓時心情緩和下來,撥馬到了菩薩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後,跳下了坐騎,借助山坡上的一些掩護,已是往半山腰爬去。
菩薩心中正在為族中戰士的死亡而憂心,聽王伯當解釋兩句後,臉色豁然開朗,衝著前面正在抵擋的回紇部戰士高聲吼叫一嗓子,已是帶著餘下的回紇部戰士讓開了通道,往峽谷中央敗退了下來。
那金狼鐵騎見回紇部敗退,為首的將領正是突厥好漢拓跋金。之前敗給了隋軍憋的一肚子火氣,此時全部發洩到了回紇部的身上,見對方終於開始潰敗,不覺哈哈大笑,一揮胳膊,鐵騎魚貫而入,已是衝入了峽谷。後面騎兵陸續跟上。眼看著前面的回紇部戰士丟盔卸甲四散奔逃,後面緊跟不放的突厥人哈哈大笑,尾隨著展開了追殺。回紇部也不多做抵抗,只是借用峽谷內地形稍加抵抗後,就重新潰敗而逃。如此一逃一追,已是慢慢深入到了峽谷內部。
拓跋金帶著一隊人馬衝在最前面,正殺的性起,突然後面傳來一陣陣喧囂聲。再回頭看去,所看到的情形讓他大吃了一驚。
只見在方才衝殺進來的峽谷處,兩側山峰半山腰處竟是站立了數十名隋軍,正喊著號子往下推石頭。峽谷入口處本來就不是很寬敞,而兩側山峰都是呈坡面展開。此時從半山腰處,一塊塊磨盤大小的山石順著坡面翻滾而下,聲勢極其駭人。下面的突厥鐵騎躲閃不及,或被翻滾而下的山石撞倒,或是直接被壓住,一時間鬼哭狼嚎,竟是慘不忍睹。
有見機甚快的突厥將領已是大聲吆喝,突厥騎兵紛紛跳下戰馬,往兩側山峰爬去,但四處卻沒有任何遮掩物,他們如此往上爬,自然就變成了活靶子。偏偏那上面的隋軍弓箭都很是了得,箭無虛發,突厥人每靠近半山腰一步,都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突厥將領見無法突破,自然無法阻止上方山石的滾落,於是大喊一聲,就要率領突厥騎兵退出峽谷。但此時道路上已經全都是被滾落的山石,突厥騎兵根本無法縱馬而行,也只好跳下坐騎,牽馬慢慢往後退去。
但這麼一來,速上難免慢了下來,而頭上山石還在不斷滾落。外面的突厥鐵騎大聲喝叫,卻又無可奈何,裡面的族人不住發出慘叫聲,能逃出生天的卻是寥寥無幾。
只是半個時辰不到,峽谷入口處已是被山石堵得嚴嚴實實,被困在峽谷內的突厥鐵騎足足有上千人之多,其中具甲鐵騎的數量也有近四百人。
這四百具甲鐵騎也是最先衝入峽谷的,在拓跋金的率領下橫衝直撞,好不威風。但隨著後面突然生出變故,拓跋金也是個謹慎的人,並沒有高歌猛進,而是緩緩後撤,尋找時機能退出峽谷。他卻沒有想到,僅僅是半個時辰不到,他們這些突厥人已是猶如甕中之鱉,再也逃不出去了。
隋軍早有準備,這山石顯然是早就預備好的,而這麼多山石滾落下來,突厥人的戰馬損傷最為嚴重,而那些具甲鐵騎,由於是衝在最前面,反而損失比較小。但山石堆徹在路上,這騎兵哪裡還能縱馬,只能牽馬步行。但他們人馬都身穿皮甲,反而成了累贅,更是成了隋軍的攻擊重點目標。
此時回紇部也已經重新穩住了陣腳,在菩薩的帶領下重新殺了回來。在兩側隋軍驍果的協助下,回紇部戰士如虎添翼,剿殺那些穿著皮甲的突厥人。人數上佔優,自然不用單打獨鬥。而突厥人儘管都是金狼軍中的精銳,但好漢難敵人多,每一名突厥人的身前背後,都面臨著三四名回紇人的夾攻。
突厥人很快損失慘重,而回紇部胡人似乎對突厥人早就懷恨在心,也不管對手是否求饒投降,竟根本沒有留下俘虜的意思,全部殺掉了事。
王伯當此時早就登上了半山腰,與胡刀胡二牛等隋軍匯聚在一起。此時將回紇部屠殺突厥人的場面看在眼中,也不免有些咋舌,對胡人的這種血腥殺戮頗有些不滿。
胡刀卻不這麼看,低聲對王伯當道:「三郎,隨他們去。現在殺的越狠,日後就越是離不開我們大隋。何況他們本來都是胡人,多死幾個自然也不是什麼壞事。你可看明白了麼,圍剿突厥人的正面軍隊裡面,將軍可是根本沒有派出驍果軍的。這難道還看不明白麼?」
王伯當暮然醒悟,果然正如胡刀所說,除了兩側山峰上的驍果之外,竟是聽憑回紇部與突厥人相互廝殺的。呵呵,將軍這一招倒是不錯啊,以胡殺胡,這是要徹底將回紇部綁到大隋的戰車上啊。
話說到這份上,自然不用多說。兩人對視一笑,往山下看去。他們說話的功夫,山谷內的突厥人已經所剩無幾了,僅留下那個最厲害的拓跋金以及手下的幾名親衛還聚攏在一起,勉力支撐著。
胡刀笑呵呵的道:「回紇部打完了,我們也該下去摘果子了。」
王伯當深以為然,也調侃道:「說的沒錯,這些具甲鐵騎身上的皮甲還真的不錯,可不能便宜了回紇部。」
兩人哈哈大笑,攜手走了下去,但剩餘的隋軍驍果卻並沒有動作,依然在胡二牛的指揮下,佔據了關鍵的制高點,居高臨下,俯視著全局。
拓跋金身上多處負傷,腿腳已是鮮血淋漓,走動都頗有些費事,但依然是面目猙獰,口中荷荷叫罵不停,手上鋼刀亂舞一氣,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傢伙只是在苟延殘喘罷了,在他身邊,十多個回紇部戰士包圍住他們這幾人,也不竭力殺掉他,就在外圍游鬥,不時在他們這幾人身上添上幾道血痕,竟是將這名悍將當做鼠兒在玩耍。
菩薩目露凶光,惡狠狠盯著拓跋金,好似一頭噬人的獅子相仿。胡刀看到這般場面,不禁皺皺眉頭,衝著那十多名回紇部戰士叫嚷道:「你們這是做什麼,戰場之上,也要給對手起碼的尊重,難道李將軍教給你們的東西,這麼快就忘掉了麼?」
好似被胡刀的叫嚷聲所驚醒,菩薩的一雙眸子轉動幾下,突然出聲道:「你們還愣著幹嘛,沒聽到胡將軍所說的麼,別玩了,盡快殺了他!」
那十多名回紇部戰士轟然應了一聲,齊齊逼了上去,只是片刻功夫,拓跋金和那幾名親衛身首異處,追趕其他突厥人的殘魂去了。
此時天色已近黃昏,那些山石將峽谷入口處堵塞的嚴嚴實實,外面的突厥人吃了如此一個大虧,自然不甘心,但是天色已經不早,想要將那些山石清理乾淨,恐怕也只能等到了次日天亮才能做到。
因此,這一個晚上,應該是比較安全的了。但是為了穩妥起見,王伯當還是將胡二牛等驍果留了下來,再配合回紇部共同把守此處,當萬無一失了。
諸事辦完之後,王伯當胡刀以及菩薩來到了隋軍中軍大帳。三人大敗突厥鐵騎,更是將近四百具甲鐵騎剿殺乾淨,這等功勞,自然讓三人都頗有些自得。但到了大帳後,卻發覺所有人的面色都不怎麼好,似乎有什麼情況不大好。
楊戈與達奚嵩坐在上首位,看到他們進來後,點點頭招呼三人坐下。後面的戰報早就送到了中軍帳內,自然也不用他們多說。當三人坐定後,聽到李靖繼續講述前面一線天出口所遭遇的形勢時,這才收起了臉上喜色,駭然一驚,沒想到突厥人竟然來的如此之快。如今的他們,倒是搖身一變,也成了甕中之鱉。
原來李靖帶著人一路追殺,馬踏僕骨大營。僕骨銅和阿史那結社率一路逃竄出了峽谷,李靖生恐有變,不再追殺二人,反而是駐守在峽谷出口,帶著手下兄弟搶佔了兩側制高點,佈置下了一番手段,這才放下心來。
而僕骨部在僕骨和出面之後,情緒也漸漸的平靜下來,但已經不能再用了,這一點大家也是心知肚明。在僕骨和的竭力勸說下,近兩千名僕骨戰士放下了兵器,被聚攏在一處,暫時看押了起來。
正在這時候,楊戈卻是接到了後面回紇部時沙長老叛變,被王伯當當場誅殺的消息。兩個部落同時出了岔子,楊戈與達奚嵩不由得心中都是一沉,知道恐怕並非如此簡單。果然這消息還沒完全消化掉,新的消息已經傳到了。
後軍發現了突厥人,已經要準備攻打回紇部了。楊戈不由的有些佩服自己了,呵呵,幸好事先已經佈置下了一些手段,否則還真不好說了。當即將胡刀叫了過來,帶上一部分精銳驍果,與胡二牛前去匯合,就在後面峽谷入口處,佈置下一個石頭陣,要惡狠狠的咬上突厥人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