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僕骨生亂
僕骨部?楊戈四處張望,這一線天地形如此險峻,若是僕骨部生變,後面再有人堵上退路。前後被人夾擊,這無疑是條死路啊。現在最前面的是僕骨部,而後軍則是回紇部人馬,他們大隋軍隊居中。這僕骨部若是反了,回紇部是否也會生出異變呢?此時已經全軍進入了峽谷,再往後退恐怕已經來不及了。
想到這裡,楊戈悚然心驚,高聲喝叫,讓隊伍停止前進,同時將胡刀與王伯當叫了過來。
「三郎,帶上一部分人,到後邊回紇部找到菩薩,若是有什麼異常,直接將其控制在手中,以防生變!」
「鬍子,全軍提高警戒,尤其是針對前方僕骨部,一定要多加小心。讓我們的人與僕骨部距離稍微拉開一些。嗯,還有,讓胡二牛帶上人,從兩側攀登上山,佔領制高點。」
胡刀與王伯當兩人見楊戈面色有異,知道恐怕有什麼異變,也不及多問,領命而去。楊戈又沉思片刻,拍馬趕到了中間一輛馬車處。那裡面坐著的正是回紇部的木蘭公主,這次回程她並沒有跟隨自己部落的人,而是選擇陪同大隋使臣。這也是某種程上的一個表態。正是因為有木蘭公主的存在,楊戈才放心的將回紇部騎兵擺置到了後軍位置,否則他可不敢輕鬆的將隊伍放在兩支胡人部落中間。
「楊將軍,這隊伍怎麼不走了?」木蘭公主也覺察出隊伍停頓了下來,探出腦袋看看周圍,頗有些疑惑,這裡地形複雜,可不是什麼安全的所在。
楊戈凝視她的眼神,緩緩開口道:「前面僕骨部戰士出了些狀況,有些人似乎想將大軍留在這裡。」
木蘭臉色一變,脫口道:「什麼,僕骨銅腦子壞了嗎,這種地方,哪裡是安營紮寨的,萬一有人,」說到這裡,木蘭眼睛瞪得老大,小手突然摀住了自己的嘴巴,顯然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可能性。
楊戈一直盯著她的臉龐,並沒發現什麼異常,心中暗自盤算,如此看來,回紇部也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木蘭所說的也該不是謊話。那麼僕骨部真的可能生變麼,又是為何呢?
「將軍,僕骨銅難道會有什麼問題?」木蘭穩定下情緒,低聲詢問楊戈,眼神中透出一絲懷疑,顯然她覺得這種可能性並不高。
「嗯,現在還不好說,李靖已經過去了,等他回來,自然一切都會明白。」楊戈也不敢說出夷男的字條,甚至心中還隱隱有些期望,希望自己所想不過是杞人憂天罷了,僕骨部也只是偶然的鬧鬧情緒,並不是真的起了不軌企圖。
兩人正在交談,達奚嵩也走了過來,詢問發生了何事。楊戈將自己的懷疑和盤托出,達奚嵩看看左右地形,也是吃了一驚,連忙向楊戈詢問如何應對?
楊戈正要說話,不遠處馬蹄聲響,六七騎飛馳而來,領頭的正是李靖。看到楊戈與達奚嵩後,躍下戰馬匆匆跑了過來,一臉的凝重:「兩位大人,僕骨部恐怕有了異心,我們要早作準備。」
楊戈心中咯登一下,連忙問道:「藥師,莫要著急,方纔我已經號令全軍提高警戒了。僕骨部有何異動,你先詳細說個清楚。」
李靖聽到楊戈已經有了準備,稍有些放鬆,緩了口氣道:「剛才我帶人到了僕骨部,找到了僕骨銅之後,質問為何停步不前。沒想到他卻是對我敷衍了事,百般拖延。與此同時,僕骨銅手下戰士卻是一個個神色張皇,對我等頗有些警惕,與往日截然不同。{請記住}當我詢問長老僕骨和的去向,僕骨銅卻是支吾其詞,感覺就有些不對勁。為了提防有變,我就找了個借口從僕骨部退了出來,正好遇上將軍派去的親衛。將軍,這僕骨部堵住了去路,若真的起了異心,恐怕事情就糟糕了。我們還是早作打算為好!」
楊戈聽完之後,已經可以斷定,這僕骨部肯定有問題,就不知他們是與何人勾結,要置隋軍於死地。當此時刻,也來不及多想,一切都要先保住性命再說。他也不加耽擱,將方纔所做的部署通報給了李靖。在這行軍打仗上,他可是有自知之明的,要是小股精銳行動,他自然不做第二人想。但是大部隊行動,他可沒那麼厚的臉皮,自然是聽從一代軍神李靖的為佳。
李靖聽後讚歎一聲,對楊戈安排深以為然。想了片刻後補充道:「將軍,若換成我,最好的辦法就是將隋軍困在一線天內,前後夾擊,只需要布下重兵把守,防止隋軍逃跑,自然就是個甕中捉鱉的法子。若是所料不假,這後路肯定已經被重兵堵截上了,為今之計,還是要盡早做出定奪,派出精銳,趁著僕骨部還沒有露出反意,趁其不備殺個措手不及,定能從前面僕骨部衝殺出去。前面即便另有伏兵,也肯定不足為慮的。」
達奚嵩卻有些猶豫道:「李將軍,這僕骨部雖然有些異動,但畢竟還沒有擺明車馬要與我大隋做對,此時就動手,這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李靖斬釘截鐵的說道:「大人此話差矣,若是此時不動手,等到對方萬事俱備,都準備好了再動手,那就事倍功半,得不償失了。值此存亡之際,萬萬不能有仁慈之心啊。」
楊戈本來也有些猶豫,僕骨部會不會真的造反?他並沒有絕對的把握,是先下手為強,還是再靜觀其變,理由充足了再動手呢?左右為難之際,卻是聽到了旁邊諸多驍果歡快的笑聲,一咬牙做出了決斷。寧死道友不死貧道!既然你對我不仁,也休怪我對你不義!
楊戈衝著李靖點點頭,達奚嵩見楊戈已經下了決心,也不相勸,按照楊戈的囑咐,配合著對隋軍做出了調整。而李靖,卻是在胡刀的配合下,暗中安排了三百精銳驍果,在不動聲色下已經調派到了最前面,與那僕骨部距離已是不遠。
楊戈看李靖已經做好了準備,帶著雄闊海來到了僕骨部,陰沉著臉點名道姓讓僕骨銅出來見他。那些僕骨部的戰士此時雖然知道些內情,但沒有得到僕骨銅的命令之前,卻是不敢有絲毫動作,對楊戈依然是畢恭畢敬,早就有人通告給僕骨銅。
消息傳到時,僕骨銅正在帳內繞著圈子,旁邊站立一人,卻是阿史那埃利佛的兒子阿史那結社率。而在他們兩人面前,僕骨和被綁住了身子,伏倒在地上,正在痛斥僕骨銅:「阿銅,你千萬莫要鬼迷了心竅。這突厥人只是在利用你,難道真的會將回紇部的領土想讓與我僕骨部麼,這餓狼始終是餓狼,是不會將到手的東西吐出來的。」
僕骨銅卻是臉上陰晴不定,沉默不語。反倒是那突厥人阿史那結社率,冷冷的笑道:「僕骨和,你以為能抱住隋軍的大腿,就能如之何麼?別忘了,現在你們族中的埃斤長老都在我阿爸控制之下,不由得你們不從。若是乖乖聽命,這隨之而來的好處自然不在話下,你們也不用擔心我們反悔。我們突厥人可沒那麼多人馬,這回紇部所掌控的牧場,你們僕骨部羨慕已久,這一點你們恐怕也是心知肚明的?」
僕骨和看到僕骨銅似乎有些意動,甚是著急,大聲的嚷道:「我們僕骨部最為靠近大隋,若是這使臣出了好歹,大隋皇帝震怒之下,肯定會將雷霆之怒灑到了我們僕骨部頭上,這可是滅頂之災啊。阿銅,你一定要想清楚了,這一步走下去,可就沒了退路。」
僕骨銅停住了腳步,頗有些猶豫。僕骨和說的甚是有道理,這其中的干係他也反覆思考過,這也是他始終猶豫不定的主要原因之一。
阿史那結社率哈哈大笑:「僕骨銅,你們不必憂慮,我阿爸既然要對付大隋使臣,自然有他的道理。事後我們只要將責任推到始畢可汗的頭上,大隋人又怎麼能知道其中的詳情。至於你們僕骨部,即便真的有什麼危險,這大漠寬廣,草原一望無際,何處不能落腳,又何必看著大隋的臉色做人?」
僕骨和卻根本不信他的謊話,兀自大喊大叫,想要讓僕骨銅回心轉意。無奈在阿史那結社率的蠱惑下,僕骨銅終於是下定了決心,要聽從於突厥人的安排,將大隋使臣盡滅於此地。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來報,大隋副使楊戈在營外相招,讓僕骨銅出去見他,說有事相商。
僕骨銅面色一變,遲疑道:「結社率,莫非是隋人已經猜出了我們的計劃,要不現在就開始發動?」
阿史那結社率也吃了一驚,但隨即搖搖頭道:「現在還不行,我們所要做的就是盡量拖延時間,等到了晚上,我阿爸的人馬就會繞路趕到前面,到時候前有重兵,後有追兵,嘿嘿,看他們大隋使臣如何能逃出生天。眼下卻還未到發動的時間,你也不用太過急躁。說不定是因為你們擅自停住不走的原因,楊戈不過是過來詢問罷了,也該沒什麼大礙,你放心出去應對,小心一二就是。如果覺察不對,甚至可以將楊戈引誘到營中,將其擒獲,倒是大功一件。」
僕骨銅面色稍緩,躊躇片刻後,終於鼓足了勇氣,帶著十幾人出了營帳,來到楊戈面前拱手施禮。
「僕骨銅,聽李將軍說,你部戰士不聽招呼,擅自停住腳步,安營紮寨,卻是為何?」楊戈滿臉怒氣,瞪著僕骨銅質問道。
僕骨銅反倒是心中一寬,暗自高興,若真是因為這個而來,那就好辦了。當即裝出一副無辜的模樣,恭聲道:「楊大人,您有所不知,方纔我部一些戰士突然發生了一些變故,僕骨和長老甚至因此受傷,所以才不再前行,事出突然,未來得及向大人請示,還請諒解。」
楊戈見他面色雖然還算自然,但語調卻是略有些顫抖,顯然是心中有鬼,當下呵呵笑道:「哦,原來如此。既然僕骨和長老受傷,我營中軍醫水平不錯,所行就讓長老隨我到中軍養傷去。」
僕骨銅愣了一下,面露為難之色,遲疑道:「這恐怕不太好,打擾了諸位大人,僕骨和長老傷勢倒也不太嚴重,還是留在部落裡好了,多謝大人掛念。」
楊戈一心想誆騙僕骨銅到自己身前,也好施展擒拿招數。但這僕骨銅卻甚是精明,帶著十多名手下,與楊戈隔開了幾步遠的距離,警惕心卻是極高,絲毫不為所動。
楊戈無奈,只好將馬頭往前帶了兩步,故作無意的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到你營中探望一下僕骨和長老。」這就要騎馬往僕骨部營中而去。
僕骨銅心動不已,若是將楊戈拐騙到了帳中,將之拿下,這場大功勞可就穩穩的了。心中暗自竊喜,就挽住了韁繩,等著尾隨在楊戈身後進入營中。卻沒想到的是,當楊戈堪堪到了跟前,他正要陪著笑說兩句話,突然耳邊傳來了阿史那結社率的喊叫聲:「小心有詐!」
說時遲那時快,楊戈的一雙大手已是衝著僕骨銅抓了過來。若是沒有那一聲喊叫,僕骨銅可就正被抓個正著,但他為人還算是機警,聽到喊叫聲已是相應做出了動作,側身一扭,一個鐙裡藏身,已是躲過了楊戈的抓捕。隨即跳到地上,三蹦兩蹦已是竄回了自家大營之中,口中高聲喝叫:「關閉營門,準備迎敵!」
楊戈功虧一簣,卻來不及懊惱,見僕骨銅已經逃了回去,知道已經別無他法,只好悻悻的退走。隨著他離開營門,不遠處已是響起了陣陣馬蹄奔跑的聲音,一片黑雲鋪天蓋地殺了過來,正是李靖帶著那四百驍果,頃刻間已是攻殺到了僕骨部面前。
事出突然,僕骨部戰士雖然知道與隋軍已經是敵非友,但還是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而僕骨銅驚魂未定,更是組織不起來有效的防禦陣型。胡人最擅長的本就是草原騎射,讓他們來防守,無疑使本末倒置。只是片刻功夫,李靖帶著數百驍果,已是踏破了大營,喊殺陣陣,往僕骨部最中間的大帳猛撲了過去。
此時後面號角聲起,胡刀又帶了三百多驍果衝了上來,尾隨在楊戈身後,再次風捲殘雲般,這就要馬踏連營。只聽得僕骨部的胡人四處奔跑,一聲聲淒慘的叫喊聲隨之響起。這僕骨部兩千餘戰士,竟是被李靖和胡刀兩撥人馬,沖的人仰馬翻,毫無抵抗能力。
李靖衝在最前面,一桿大槍揮舞起來,槍下竟是無三合之將。他的眼睛卻是死死的盯住了僕骨銅的身影。僕骨銅並沒想到,隋軍的打擊竟然來的如此之快,心中叫苦不迭,深深懊悔不該聽從阿史那結社率的蠱惑。若是這最後的兩千多族中精銳全軍覆沒,可以想見的是僕骨部未來前景堪憂,恐怕真的遭到滅頂之災了。
他一邊懊惱,一邊帶著手下倉皇而逃,腦海中卻根本沒有組織部落勇士加以抵抗的心思。這其實也是因為隋軍這幾戰太過勇猛的緣故,僕骨銅心目中早就認定了隋軍比金狼軍還要厲害,此時更是親眼見到隋軍的攻襲猶如砍瓜切菜一般,更是心生恐懼,卻忘了來攻襲的隋軍人數其實只有寥寥數百人,若是他們能穩定軍心,按部就班的打鬥,也不至於如此潰敗。
李靖帶著數十名驍果,緊緊咬著僕骨銅不放。追到中途,卻是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想當日就是這個桀驁不馴的年輕貴族,叫做什麼阿史那結社率的,被自己和王伯當殺的面如土色,沒想到今天居然看到了他。
不消說,這僕骨部的叛亂,肯定與這個阿史那結社率有關係,而這個突厥人,正是突厥二王子阿史那埃利佛的兒子。這讓李靖甚是有些疑惑,他原本以為是始畢可汗在背後操縱,但眼前的阿史那結社率卻說明了一點,此時僕骨部變亂,必然與那阿史那埃利佛脫不了干係。
這個阿史那結社率必定是個重要人物,李靖更是不肯放棄,對身邊那許多逃竄的僕骨部戰士根本置之不理,鐵了心要追上這個突厥人。
僕骨銅與阿史那結社率匯合到一處,不及說話,已是冷眼看到李靖猶如凶神惡煞般帶著人直撲自己而來,大叫一聲,已是率先往峽谷出口處逃竄出去。阿史那結社率暗自痛罵這僕骨銅妄自長了一副勇士身材,膽子卻是堪比鼠膽。但他也明白,眼下隋軍勢如破竹,這僕骨部已經不足以為依靠了。而李靖的本事,他早就領教過了,更是不敢耽擱,跟著僕骨銅的馬頭,衝著峽谷出口處狂奔不止。
雖然同時逃亡,這身份高的自然有身份高的好處。在僕骨銅與阿史那結社率的身後,李靖遭到了頑強的抵抗。層層阻截下,李靖與前面逃兵的距離越拉越大,漸漸的前面人影已是變成了黑點,再也找不到了。
但李靖卻絲毫不敢放鬆,帶著十多名手下,一路尾隨衝出了峽谷。隨即命令手下將戰馬騎到旁邊,隨後各自準備好弓箭,登上了兩側山峰的制高點,等著狙擊敗退的僕骨部士兵。
此時,整個僕骨部大營早就亂作了一團。胡刀那幾百兵馬,根本沒有費絲毫力氣,已是掌管了整座大營。僕骨部的戰士,卻沒有殊死抵抗,只是略微抵抗了幾下,見到也沒什麼長老出頭組織,這心思也就慢慢淡了。再加上其中一部分人,本就是屬於隨從軍的一員,對隋軍本就沒多大惡意。此次被挾持叛亂,內心也頗有不甘。正好撞見大隋破營,沮喪之餘,有些軍士竟是隱隱有了喜悅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