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元青花
我們很快就回到了李醫生的家。那個胖阿姨還是那麼的笑容可掬,一邊給我們沖茶一邊說:「昨晚玩得還開心吧?」我也不敢把昨晚的事情說出來,只是一個勁地說:「開心,開心!」
我今天才正式認真地看了李醫生的家,那客廳是夠大了,陽台上種了很多很高品味的盆景,他家裡的博古架上放了很多晚清的瓶瓶罐罐,並沒多少精品,
李醫生正緊張地洗茶葉,他說,這種茶葉很嬌嫩,要是洗的火候過了,那麼茶味就沒有了,我知道,這是頂級的凍頂烏龍茶,那種味道,也只有喝過才會知道。
說話間,我們每人面前已經有了一杯很香的茶,李醫生自己並不急於喝,而是讓我們先喝,他自己跑到一個房間裡托出一個很大的錦盒,放在茶几上。看了這個錦盒,我們都能猜出裡面的東西一定是一個很厲害的貨色,因為一般的收藏家很少會用這麼隆重的方法去收藏古董的,那些極珍貴的除外。這時,我並沒多少心思去品他的茶,心裡早已到了他的那個錦盒裡面了。
只見李醫生喝完了那口茶,滿臉含笑,說:「怎麼樣,看東西啦!」說完打開了那個錦盒,打開後,裡面出現了一件東西,用黃色的綾包著,這種包裝方式,確實專業,因為也只有皇家用器才配用這種包裝,我猜裡面是一個官窯的盤子。
果然,李醫生解開那黃綾後,出現了一件青花五彩的盤子,上面畫著桃子,桃子上用五彩畫出,其它的枝葉則用青花陪襯,盤子的邊沿有二層纏枝花卉紋做為邊飾,外面則畫了疏疏稀稀的幾支竹子。
雞公白很急燥,他忙問:「這個是什麼時候的,是不是很值錢?」李醫生笑著說:「你們看嘛,看看值不值個早餐錢。」他的心情好極了,我看了一會兒,覺得這件東西確實不錯,而且相當完整,那種傳世的使用痕跡自然而輕柔,葉子上的綠彩偶有一兩處有輕微的剝落,在放大鏡下,可看見那綠彩出現的開片紋與黑點,彩面出現的那種蛤蜊光十分柔和而耐看,於是我說:「這件應是雍正的斗彩吧?」李醫生高興極了:「哎呀!真是遇上高手了,就是雍正的啊!厲害,厲害!你連上手都還沒有就能看出來是哪一朝的了,真是十分厲害。」
我連忙說:「哪裡,哪裡,只是看過一本書,某博物館有一件與您的這件有點相似的是雍正的,巧合蒙對了。」說話間,
我把那件東西從錦盒裡拿出來,用手摸了一下底足,十分順滑潤手,再看了看那個款,的確就是寫著「大靖雍正年制」六字,而且胎質相當的薄,迎光看簡直有半透明的感覺,這種極品,確實值得用這種包裝。於是,說:「這件東西確實就是雍正官窯的好東西,精美極了。」
這時,李醫生的老婆湊了過來:「這件真的是好東西?老頭子的東西真的是值錢的?」我說:「這種東西蘇富比拍賣行曾拍賣過,八百多萬!」那老太婆驚叫了起來:「什麼?八百多萬!」也跑過來坐在李醫生的旁邊看了起來:「真的值這麼多錢啊?我還以為他收的都是垃圾呢!我還想把他這些東西全部扔了呢!」雞公白也連忙說:「給我看看,快給我看看!」一說到錢,這小子就是有興趣,我輕輕地把盤子放下,說:「你自己拿,小心一點,要用雙手托。」那雞公白小心翼翼地用雙手托起那盤子,瞄了起來。
這時,李醫生的臉象開了花一樣眉開眼笑,搖頭晃腦的念了起來:「昔日王謝庭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哈哈哈哈哈!」
也許,李醫生好久沒有這麼開心過了。搞到那老太婆也樂開了花。
雞公白看了好久,說:「他奶奶的,幾時我也讓鏟子幫我弄件這種的玩玩。」
我說:「好了,李醫生,好東西不能放在這裡,您先把它放好吧!」李醫生一個勁地說我內行,真是知音難求啊!
說完他把那東西放到博古架裡,又跑到裡面,捧出了一個更大的錦盒,而且這一次,這個錦盒是還安了鎖!如此重視的東西,當不是普通東西,雞公白在一旁直叫:「嘩——這把鎖也要值好幾百!」
李醫生滿臉笑容:「哪裡,難得今天高興,我就獻個丑,在你們專家面前拿點不像樣的東西,請你們幫我掌掌眼。」
「哎呀,李醫生,您這麼說我就真的不敢看了,我們是來學習的,那敢談什麼掌眼喲?」我們雙方都在虛偽地謙虛著,只見李醫生已拿出鎖匙,打開了那個錦盒。
雞公白看了看裡面,似乎點失望,他說,咦,怎麼只是用這些爛報紙包的?
其實,真正的有經驗的藏家都會知道,要保管好一件東西,最好的包裝就是用報紙與棉布,因為這種東西比較耐震動,一般都不會用那些帶有化學物質的東西來進行包裝。
只見李醫生打著哈哈說:「哪裡有什麼好東西,沒錢買黃綾包啊,只好隨便拿點報紙包包算了。」只見那件東西在這個盒子裡讓布紙塞得嚴嚴實實的,弄了好久,才把這些報紙拿開,已露出了一個罐口,並且,在那罐口的邊沿,露出了一圈的卷草紋!
「元青花?」我脫口而出!
李醫生一怔,馬上說:「呵呵,哪敢提什麼元青花?我們怎麼敢想這種東西,只要是個老的就很高興了,怎麼敢想元青花?」
一邊說,一邊往那個罐口掏出那些報紙,那是些什麼報紙啊!有些日期竟是一九七幾年的。
終於,一件完整的罐子擺在我們的面前,足有三十五公分高的青花魚藻紋罐子。
「是不是元青花啊?」雞公白問李醫生,李醫生說:「我也不知道,等專家說話呢。」
望著這件東西,我發了呆,那青翠而略帶灰的髮色,那枯老而蒼潤的筆法,那光潔而蒼桑的釉面,像美人的肌膚一樣柔軟……
我已不能形容這樣一件東西,也真的想不到能在李醫生的家裡見到真正的元青花,雞公白則在一旁催:「到底是不是啊,你就出聲說話嘛!」
我一邊抱起這件東西,一邊用手來摸這件東西的底足。
我讓雞公白拿好那件罐子,側放在桌面上,我認真地看了看胎與修足手法,無疑,這種拙樸的做法與明顯的老胎,已十分明白地告訴我們,這就是元青花!
李醫生也不著急,只是在一旁看著我冷笑。
雞公白則有點急噪,一再催我快點看,我對李醫生說:「能不能讓我到陽台看一看?」「行!」李醫生爽快地答應了我,於是,我提起這個罐子向陽台走去,在陽台,我迎著光來看這件東西的釉,再看這件東西的底,元青花的特徵表露無遺!
我回過頭來,把這件東西拿回客廳,只見李醫生得意地望著我,問:「怎麼樣,是不是新仿的啊?」
我說:「李醫生,我只是一個業餘收藏愛好者,我也是不太懂的,說錯了您可別怪我啊!」
李醫生說:「哪裡話,我只是玩玩玩,哪敢想著什麼元青花,你就直說吧!」
雞公白在一旁冷笑:「看你們這些知識分子的虛偽樣我就著急。」
我慢慢地對李醫生說:「您這件東西的的確確就是元青花,而且還是相當精彩的元青花。」李醫生好像也不覺得意外,不過,他反問:「何以見得這就是元青花呢?我一直以為它是新仿品呢!那天我這老太婆還想拿這件東西出來種寶貴竹呢!」但他說話時那個得意的樣子就已經出賣了他。
我說:「這東西您心裡有數,我們這些後輩,說真的也只有學習的份,而且,我能夠上手看這件東西已是莫大的福分了。」我說完從我隨身帶的皮包裡掏出一塊元青花瓷片,這塊瓷片是我在景德鎮買的,我每次外出都會帶上它,我把那塊瓷片對著那個罐子,說:「看,這種釉面是這麼有特色,就是半透明的豬油一樣,與那種鴨蛋青的元青花又有不同,那種青花的髮色特點,根本上就不用懷疑了,說實話,您一打開這個罐口我就能認定這件東西了,我看了那麼久是想認真學習一下,並且再驗證我看過的元青花的特點。」
李醫生的聽完,直說:「厲害,厲害!周兄果然是真人不露相,把元青花分析得如此透徹,佩服佩服!」
雞公白則在一旁說:「怎麼樣?我的朋友都是有來頭的,我的這位周哥是……」這小子,總在關鍵的關頭添亂!並且喜歡給我戴高帽子,於是我對他說:「你自己看看這件東西吧,好東西不是經常能見到的,而且能上手,還不認真點學習,以後就算遇到了你也不會撿。」
一聽說撿:「李醫生的臉又樂開了花,他說,周老弟,你知道我的這件東西是多少錢買的嗎?」我說不知道,他說:「說出來真的會讓人不相信的,僅用二元!二元錢買的啊!誰會相信?」
說實話,用二元錢買一件元青花我確實有點不相信,而且這個罐這麼高大,就算再不懂也不會只買二塊錢。
李醫生哈哈大笑!說:「我當年下鄉做知識青年時,在大隊的衛生所做赤腳醫生,那時流行做赤腳醫生,就是醫生要走出醫院,赤著腳到農村給人看病,到田頭給農民包紮傷口,又流行開懇荒山,造梯田,這件東西就是那時在一個開荒的荒山上挖出來的,當時還挖出了好幾件其它的,那年頭,農民挖出這種東西多了去。誰也不會知道他值錢,有的沒啥用處的一鋤頭敲爛了事,而且他們都說這是死人的東西,迷信得很,沒人敢拿回家去,有些好的則放在田邊裝屎裝尿,這件東西就是當時有個小伙子對著那兒撒尿,我路過,那時我也不識這是什麼東西,不過覺得十分漂亮,便對那青年說,這件東西給我吧,那青年問,你要這東西幹什麼?衛生所沒東西裝尿嗎?我說,我喜歡這個東西,想拿回去種花,那青年說:臭美,讀過點書就學人種花!我知道那是青春期的一種反叛心理,便對那小伙子說,我給你一塊錢,跟你買下它,那小伙子一定要拿二元,那時,二元錢能買三斤豬肉!我給了錢那小伙子後問他,還有嗎?他說,有啊,在山上,都敲碎了。」
李醫生還在沉浸在當年得到這件東西的喜悅當中。
「說實話,這元青花其實真的很好看,如果是真正喜歡收藏的話,會讓她給迷住的,我當年得到了這件東西後,並沒有意識到它有多值錢,不過,總是朦朦朧朧地覺得這件東西不是普通的東西,說不定就是古董,回到衛生所後,我到山裡挖了一枝針仔勒,找了幾塊石頭,就種起了盒景來了。」
放在衛生所裡,一直也沒什麼人注意。
聽著李醫生說故事,雞公白聽得非常入神,我則表面也要十分尊重,但是在我的心理,那張畫總是佔據著大部分的位置。
在恍惚中,我忽然又出現了幻覺,看到了一條河,一條非常清靜的河,河中有船在游弋……
也不知過了多久,雞公白用手拉了一下我的手,我才回過神來,左右看了看,李醫生正在看著我,我忙說:「哎呀,真不好意思,剛才我又出現幻覺了。」
李醫生對我說:「從表面來看,你真的沒什麼病,看來這幅畫真的大有文章啊!」
我看了看時間,也不早了,到了中午十一點多的時間了,心裡想著這幅畫的事情,也沒有心情再看李醫生的藏品了,便起身告辭。
李醫生對我說:「老弟,以後有時間要多點來指教啊!」我說:「豈敢,豈敢,我要多點來向您學習才是。」一番客氣話後,我們終於走出了李醫生住的那個小區。
出了那個小區後,我對雞公白說:「走,我們再去找胡山路。」
截停一輛的士,我們直往中山五路,阿路在這裡開了一間診所,不過,他開的診所並不是在街邊,而是要左拐右拐才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