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山路是歸國創業的海歸,屬於有文化有理想的那一種人,但是我看了這個診所,竟然讓人不太敢相信,這不就是一間普通的民房嗎?那樣子與一間小藥店沒啥區別啊?一個海歸碩士怎麼會躲在這種地方創業?我大惑不解。
雞公白也在嚷:「不會是找錯地方了吧?」我又對了對手中的那張名片的地址,一點也沒錯,這正是阿路的診所。
這時,從診所裡面走出來一個男人,二十來歲,穿得十分乾淨,樣子相當討好,他很有禮貌地對我們說:「先生,你們是來找胡醫生是嗎?」我說是,他說:「胡醫生是個很好的人,他非常地愛護人類,對動物很有愛心。」我覺了他的話覺得怪怪的,便問:「胡醫生在嗎?」他說:「不在,他走了,走得好遠,走得好遠!」雞公白問:「遠到哪裡啊?」他停了一下,像陪養感情似的,然後,像詩朗誦似地說:「遠到天邊,他像一片白雲,輕輕的來了,又輕輕地走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說完,他做出了一個相當專業的舞蹈動作,好像要走的那種。這時,一中年婦女急匆匆地趕來,連聲說:「你怎麼自已走出來了,怎麼這麼不聽話,叫你留在診所好好地聽醫生的話,怎麼可以自己跑了出來呢?」說完拉著那個年輕人走了進去。那年青人掙扎著衝我們念完了最後一句:飄啊!
我與雞公白互相看了看,忍不住笑了,原來是一個精神病患者。
阿路的這間診所,其實就是一間心理治療方面的診所,在這裡看病的都是一些心理有問題的人,想向裡面走,一個護士攔住了我們的去路,問我們是來幹什麼的,我說:「我要找阿路,我們是他的朋友。」她說:「不行,是胡醫生的朋友她不行,診所有規定,上班時間不可以會客。「我又說:」我也是王醫生的病人,要讓胡醫生給我看病。「那護士說:「哪你先要預約,今天胡醫生的時間已經約完了,要看病明天下午還可以安排。」
我急了,說:「我這個問題很重要,要是誤了時間,我會死的!」那護士笑了:「人人都是會死的,只不過是早死是遲死而已,不過想打尖,那是萬萬不行的,我們這裡不走後門,不講關係,看病是要預約的,這是王醫生自己制訂的規章制度。你們自己看!」她用手指著對面牆上掛的一張掛圖。確實,裡面是有這麼一條規定。
雞公白急了:「哪有這種規定,這是誰規定的!」我制止了雞公白,因為我知道,如果這種時候給胡醫生添麻煩,也確實不好,於是對那個護士說,那我們坐在這兒等他下班行不行,她說:「這就對了,如果是朋友就應體會人家的難處。」說完走回她的那張桌子處低頭干她的事情了。
坐在這診所外面的這套沙發上,我開始閉目養神,這兩天,心理壓力真重,還沒有好好休息過。
我靠在沙發上,感覺到真的很累,前面有好些人進進出出,我也沒在意,倒是有一個四十來歲的人我注意到他了,他在進來的時候同樣遇到了我們剛才的那一種情況,照樣要預約,那男子說,這事很急,要是耽誤了可能會死人的,那護士又笑了,接著他的遭遇和我們一模一樣,無可奈何,他也只好坐在我的對面等王醫生下班。
想不到他剛坐下,便拿出煙來抽,那個護士馬上走了過來,非常生氣地說:「你沒看到上面那麼大的字嗎?不准吸煙,你看到了沒有?」那男子連忙把煙塞到腳下踩熄了,但是那個護士還是很不高興,拿來了一把掃把與垃圾鏟,叫道:「把腳放開,這種東西不斷能留在這裡!」狠穩地掃了兩下,把那煙頭掃進了他的垃圾鏟裡,再跑到門口狠狠地往外面一拋。
那男子露出了很尷尬的表情,雙手往自己的頭髮一插,低下頭來,就在他低下頭來的一剎那,我看到了他手上戴著一顆相當大的鑽戒!光芒剌目。
只見那個男子又抬起頭來,注意到我在看他,便把手放了下來,不安地搓著,看樣子,他真的很急。
這時,他終於忍不住,對我說:「你也是等胡醫生的吧?」我說是,他說:「不知他什麼時候下班。」我說:「他是十二點鐘下班的,你有什麼急事?」他說:「家中的女人近來情緒非常急躁,天天嚷著要去死,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雞公白說:「你不是在外面包了二奶吧?」
那男子說:「哪有這種事,我不過是買了一件古董,她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我的心中打了一個突!彷彿又出現了幻覺,看到一個女人站在高高的樓的邊沿上,單腳獨立!
我嚇了一跳!不敢再往下幻想下去:「對那個男人說,你快一點回,去,可能你的女人要做傻事了!」
那男人看了我一眼,這時他手中的手機響了,一聽,他的臉色馬上變了!「我馬上回去,我馬上回去!」說完對我說:「拜託,請你無論如何要把胡醫生帶到我家。」說完箭一般衝了出去!我追了出去問:「你的家在哪裡呀?」那男子說:「胡醫生知道,我叫阿勇。」
人命關天,我再也不能等下去了,直衝進阿路的辦公室,見他正在與一個女的在哪兒談話,我對他說:「胡醫生,那個阿勇的老婆要跳樓了,你快一點過去看看。」
阿路一聽:「噢!真的要出事了,好吧,我們去看看。」對那個女的說:「今天就談到這裡吧。」說完跟我們跑了出來,匆匆忙忙地開來他的一輛很舊的車叫我們上車,然後飛一般開起車來!我真的有點佩服他的車技,雖然是在這種小巷裡,也是開得飛快的!不到五分鐘的時間,我們就來到了阿勇住的樓下,那兒已有很多人在圍觀,警察也來了,阿路拿出一個牌子向一個警察晃了一下,那個警察就讓我們上去了,一直跑上到九樓上面,只見已經有好多人在哪兒勸說著那個女的,另我感覺到毛骨聳然的是,那個女的竟然把自己的臉全部塗成了綠色!披頭散髮,像一隻殭屍一樣站在樓房的邊沿上,不過,她沒有獨腳。
阿勇慘痛地哭著對那個女的說:「您快點下來吧,最多我把那件東西還給人家就是,你就當是可憐一下你自己的兒子吧,他還很小啊?」
那女的幽幽地說:「關我什麼事?」
我留意到,已經有一個穿著便裝的警察往她後面的一個有掩體的牆邊蹲在哪,他肯定是想趁她沒留意的時候撲上去把她救下來。
阿路走向前面,對她說:「出來吧,別這樣,會墜阿鼻地獄。」
那女人幽幽地說:「我已墜了。」
阿路說:「不,還沒有,一念即地獄,一念即天堂。」
那女的說:「地獄是死天堂也是死,有區別嗎?」
我真的暗暗有點震驚,這女的怎麼會如此冷靜?說的話怎麼會如此有哲理?
阿路說:「到地獄,永無生日,天天受刑,自殺者則受此刑!天荒地老,會無限期地受下去!」
「天堂呢?」那女的問。
「天堂就是天天在享福,自然死的人才會受得這種福。」胡山路說道。
「那麼被人殺的呢?」那女人又問,只見胡山路向前面進了一步正想說話,那女的注意力已全讓阿路引住了,說時遲,那時快,蹲在牆邊的警察猛地撲了上去,一下子把那個女人撲了下來,其它的人則也一下子衝了上去,把那女的按在地下,那個女的也不掙扎,仍是在幽幽地哭著!淒厲地嚎叫著!叫得我們每一個人都毛管直豎!
好不容易把那站女人連拖帶抬地抬到了她的家裡,才發現她的家真漂亮!
人們把那個女的放在沙發上,有個更老的女人拿出濕毛巾跟那個女的洗臉!那女的悠悠地有點清醒了,發現周圍有這麼多人,馬上換了一種聲音,極像男人的聲音:「怎麼會有這麼多人在我家裡?」
阿勇說:「好了,好了,你終於清醒了。」
那個女的正常了一點,那種悍婦的風格馬上表露無遺:「沒事了,沒事了,你們都回去吧!」聲音粗得與一個在碼頭當苦力的男人無異。
那些警察對她說:「以後沒什麼事的時候不要隨時便自殺了。」那些街馘道辦事處的也紛紛說:「是了,有什麼事情可以向我們反映啊,夫妻有什麼問題我們也可以調解啊!以後不要這麼傻了。」
那女的也不做聲,人們紛紛走了,就剩下我與阿路,雞公白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