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在說什麼啊?這是哪跟哪啊?
他說世昌結婚了,娶的是東村的姑娘……每天都在用心攻讀,明年定然高中……
可是聶世昌不是在這入贅了嗎?還天天不學無術揮金如土……
他說呂家姑娘和世昌恩恩愛愛……
可是凝霜和聶世昌只是橫眉冷對形同路人……
他說要保住聶家這一點血脈為聶家光耀門楣而反對讓世昌入贅……
那麼現在這個天天吊兒郎當堂而皇之出入常家大門的是誰?難道……難道世昌會分身術?可是分出的這個身來怎麼和信中的人截然相反呢?
她哆嗦著手舉著信再次看了一遍,目光落在「一時盛怒將信置於地,隨風而去」一句上。
三哥把信扔了,被風刮走了……
五姨太的心砰砰的跳了起來,越跳越烈,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這麼說,信是被別人撿去了,然後……
這麼說,眼前的這個聶世昌是假的?
五姨太坐都坐不穩了,險些從椅子上栽下去。
難怪,難怪這個聶世昌這麼……不可理喻……
五姨太想到了與聶世昌——姑且暫時仍稱他為聶世昌吧——的第一次相見。
雖然多年不見,但是因有血脈相連,姑侄相見本應很親切。可是五姨太熱著臉來,得到的卻是聶世昌非常有禮貌的作揖。
動作雖禮貌,可眼神卻不大規矩,直往她身上亂瞄,弄得她相當不自在。不過也只道是窮人家的孩子沒見過世面,在這待久了就好了。
不僅如此,當時聶世昌高大魁梧的身材著實讓五姨太吃了一驚,想到自己爹娘及哥哥嫂嫂姐姐等人沒有如此高大身材的,世昌這是遺傳了誰呢?
況且他的年紀……
五姨太心中的侄子世昌是個不到二十的青澀少年,可是眼前的人卻顯得老成了許多,難道是被生活的艱難磨礪的?
心裡雖犯尋思,但是也沒敢表露出來,否則這婚事就吹了。
急急的辦了婚事,倒像是怕自己後悔似的,只等著一切按部就班的發展就水到渠成了。
卻沒想到……
聶世昌似乎並不太看重自己戴了綠帽子的事,倒成天的賭坊青樓的來回出入,還教下人們賭錢。不僅老爺沒見他摸過書本,自己也沒見過,這還是三哥信中那個飽讀詩書秉燭夜讀的秀才嗎?怎麼一到這就變了樣呢?
就算受了刺激,但是這麼長時間了,也該恢復了吧?
她受不了老爺的埋怨,也受不了他如此的揮霍,多次找他勸說,可是每次見到的都是他酒氣熏天的樣子。
她一開口,他就嬉皮笑臉,有時甚至和自己動手動腳,亂了長幼。這還是一個知書達理的讀書人嗎?她怎麼想也想不通。
不想任他胡鬧下去,但是又毫無辦法。有時她真懷疑侄子是鬼上身了,全亂了品性。此刻方才明白,不是鬼上身,而是常家來了個真的鬼,一個討債鬼……
這事她是萬萬不能說的,人的嘴都不嚴實,萬一傳出去的話她五姨太就完了,本來現在就夠讓人埋怨的了,再把這事抖出來,老爺還不活撕了她啊。
可是有了這麼個來路不明的人天天的身邊晃來晃去,五姨太真不知他最後能做出點什麼來。
結果每天都神經緊張,一有個風吹草動就嚇得不行。
旁人還都以為她是因為失了寵,算盤落了空而憂慮成疾,有誰知道她心裡的恐慌呢?
她喜歡探聽別人的秘密探聽了小半輩子了,結果這個秘密卻讓她無論如何也不想接受。但一旦知道了,就忍不住想多瞭解點。
這個聶世昌,究竟是誰呢?
唯一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他肯定不是好人,好人怎麼會幹冒名頂替的事呢?
她不好親自出手,只好把銀珠派出去。
這個銀珠是她一手調教的。人雖不大機靈,但是心眼不少。用她是用她,但是千萬不能讓她知道這個秘密。於是就只對她講:「你年紀一天比一天大了,我總得給你找個婆家。咱們在一起也這麼多年了,要是分開我還真捨不得,不過也得看你的意思。」
銀珠當然得順著主子說話:「您怎麼安排我都行,銀珠一定聽您的。」
於是五姨太就說:「我看凝霜和聶世昌的緣也盡了,成天不是吵就是鬧,弄得我侄子只能上外面瞎胡鬧去。別人只知他揮霍,怎麼知道我侄子心裡的苦呢?」
五姨太說著說著用手絹拭起了淚。
這是她的一貫手法,一旦要別人答應她什麼事,她都「以情動人」,常萬田總是栽在她的眼淚上。
「他這麼天天往外跑也不是個辦法,男人都是需要管的,可是凝霜啊,」她歎了口氣:「怕是管不了他了。」
銀珠已經能猜出五姨太接下來要說什麼,她不動聲色的繼續聽下去。
「我現在就想找個人能管管世昌的,他一個學富五車的秀才,如果真的認了真,一定會有好前程的。」
五姨太看了看銀珠的臉色,估計她也猜到自己想說什麼了:「於是我就想到了你。」
她上前握住了銀珠的手:「你能幹又有心計,如果要把你嫁給一個普通的種地的,真是屈了你了,再說我也捨不得。我千思萬想,就只有把你留在身邊最合適,於是我就想……」
「太太,奴婢不敢,奴婢願一輩子侍奉您。」銀珠忙屈身行禮。
「你先別推辭,哪有女子不出嫁的?你先聽我說,我可是全為你著想啊。」五姨太拉起了銀珠。
「一旦你過了門,就是側室。凝霜已經失了寵,世昌就只寵你一人了。到時你把他牢牢栓在家裡,老爺還能不看重你?你就是常家的功臣啊!」
銀珠低著頭,心裡卻在盤算著五姨太的話。
「再說,雖然是側室,但怎麼也是主子,比巧巧、綠梅那些小丫頭不強多了?一旦你成了姨太太,她們不嫉妒的發瘋才怪呢。」
這倒說進了銀珠的心坎,她的手有些潮濕了:「萬一老爺……不同意呢?」